過了十幾分鍾,有人敲門,林涓喜估計是表哥,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桌上的兩個紙杯,然後迅速在臥室衛生間客廳檢查一番,確認沒有李鄴的痕跡,才去開了門。


    來者正是劉逸宸,他看到林涓喜,似乎鬆了口氣,說:“進去說話。”


    兩人走進屋裏,劉逸宸立刻反手關上門,克製的怒意浮出來,他一把抓住表妹胳膊,照著她背狠狠打了幾下。


    林涓喜被表哥打疼了,愣愣看著他。


    劉逸宸橫眉立目地說:“看什麽?你說,我該不該打你?”


    林涓喜顯出茫然的樣子,劉逸宸痛心疾首地說:“你這丫頭也太不懂事了,跑吉隆坡幹嘛?找紀家送死嗎?”


    林涓喜垂下頭不說話。


    劉逸宸生氣地說:“你倒是痛快了,想過家裏人嗎?奶奶那麽大年齡,想過她嗎?”


    林涓喜一驚:“外婆知道了?”


    劉逸宸搖了搖頭,目光嚴厲地看著林涓喜,說:“你還能記得外婆啊?”


    林涓喜眼眶紅了,說:“對不起,我不是人。”


    見她這幅摸樣,又誠懇地道了歉,劉逸宸氣消了些,他籲一口氣說:“你能動得了紀家?紀家的勢力和能力是你想象不到的,你那朋友帶著槍支,早被紀家盯上了,這房子也被紀家監視著,恐怕你到不了紀家門口就被撂倒了。”


    “什麽?!”林涓喜大驚失色,她擔心的是李鄴,而劉逸宸會意錯了,便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林涓喜轉瞬想想,李鄴肯定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他能來就不會讓人發現,稍稍放心了,然後想到自己,不由後怕,慌忙說:“那我怎麽辦?會不會被紀家懷疑?”


    劉逸宸突然笑了:“我外婆讓我盯著‘那個可疑的華人’,然後‘那個可疑的華人’把槍支都賣給了你,我就盯上了你。”


    林涓喜一聽之下放心了,便笑道:“那女的是誰呀?”


    “她是我的手下。”


    “怎麽來的那麽巧?”


    “你房子燈黑了兩天,我想你恐怕在睡覺,就等你燈亮了再來找你。順便說一句,這房間對麵、這扇窗戶正對著那座樓都有我的人,時時刻刻監視你,所以你安全得很。”


    “聽你這麽說,這事紀奶奶讓你全權負責?”


    “嗯。”


    “她現在越來越信任重視你了。”林涓喜語氣中聽不出喜樂褒貶。


    “不能大意,或許在試探我——那些槍和子彈呢?”


    林涓喜指了指茶幾下的紙箱:“都在那裏麵,送你了。”


    “我不要,沒收了,充公。”劉逸宸踢了腳紙箱,然後在沙發上坐下,看林涓喜站著,便說,“你坐過來。”


    林涓喜坐在表哥旁邊。


    劉逸宸神色溫和多了,說:“吃飯了嗎?”


    “吃了。哥,我錯了,讓你們擔心,以後再也不了。”


    劉逸宸不說話,林涓喜說:“我也是聽到李鄴的事,太難過才會……”


    “李公子的事,我也特別傷心,你難過可以理解,但是,你敢不敢用用這個?”


    劉逸宸在林涓喜頭上“咚咚”敲了幾下,她疼得擠了擠眼。


    “留得青山在,以後肯定有機會,你以卵擊石,最後仇人都好好的,受傷害的是你自己。”


    林涓喜明白表哥還不知道自己弄人彈的事,幸好——她便說:“知道啦,我現在冷靜了,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你今天就迴國,我給你把機票買了,趕快迴家去,外婆、二叔、我爸媽還有嫣然,他們都要擔心死了。”


    林涓喜點點頭。


    劉逸宸瞅著林涓喜,歎口氣說:“瘦成這樣,吃迴去了再見外婆,省得她老人家心疼。”


    “我要馬上見外婆。”


    “那你就馬上給我胖迴原來的樣子。”劉逸宸口氣強硬,林涓喜笑了。


    “你一心一意學習,別的事少想,聽見沒有?”


    林涓喜點點頭。


    劉逸宸歎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別眼看著人家栽了跟頭,自己還一條道走到黑。”


    林涓喜知道表哥在暗指她和李鄴的戀情,便又點了點頭。


    林涓喜沉吟著說:“紀奶奶出身不凡,女中梟雄,不敢大意。”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哥,你……”林涓喜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怎麽了?”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你對紀家人太絕情了,畢竟是你血濃於水的親人。”


    “涓喜,紀家人就沒把我當親人看,對你舅更不好,實際上他們從沒接受過你舅,把他當家裏的一份子,永遠覺得他是低他們一等的窮小子,而我也因為有所謂‘平民的血統’,受到他們的輕視。小時候最不樂意的就是去紀家,他們把紀無臣當鳳凰蛋捧著,把我晾一邊,就連家裏的下人,也沒把我們父子當主子看。”


    從記事起就耿耿於懷的事,表哥的不滿毋庸置疑,林涓喜輕輕地說:“可能是你想多了,你在鳳凰城過得像個太子,在紀家難免有失落感——你真要那樣做?”


    她的意思是,在紀家取而代之。


    劉逸宸瞅著林涓喜,目光無比黑暗,仿佛黑色的水銀,看得林涓喜心裏不是滋味,她又說:“唉,你害了那麽多人,就算成功了,自己又真的開心嗎?紀奶奶、你舅舅、紀無臣也都很可憐,每個人都不容易。再說,咱家現在也過得挺好,你追求的不是幸福,是比大部分人幸福。”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劉逸宸背靠上沙發。


    林涓喜目光中有深深擔憂:“你不幹好事,我擔心你。”


    劉逸宸笑了聲:“你想多了。”


    林涓喜抬起眼睛,直視著劉逸宸,說:“那些東西不屬於你,而且你多行不義。”


    “你不懂——”劉逸宸眉心微蹙,眸中有尖利的細如發絲的光圈,“這些東西本來就屬於我。”


    “什麽叫本來就屬於你?”


    劉逸宸坐的位置正好背光,他英俊的麵容隱在陰影中,輪廓分明,散出一種令人不安的強大氣息,他說:“好東西永遠隻屬於強者,他既然死了,就不是他的了。”


    “你用詭計勝了他,不算公平。”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和他比?角鬥?人類社會自從產生私有製,從來都是勞心者治人,靠的是大腦。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捷足高材者先登。弱肉強食是亙古不變的規矩,連達爾文的進化論,都講的是物競天擇,優勝劣汰——社會學中的叢林法則,這才是真理。”


    林涓喜失聲笑了:“叢林法則?這是我最討厭的一個名詞。”


    “這是現實,你要麽麵對它,要麽掩耳盜鈴。”


    “那人和動物還有什麽區別?”


    “你錯了,人類社會的叢林法則,比動物界的更可怕,也更無情。而且,我追求的不是比別人幸福,這是我的理想,你理解不了。”劉逸宸眉梢輕揚,輕輕地說。


    林涓喜無奈地說:“我真的理解不了,大家都勤勤懇懇過日子不好嗎,為什麽要爭來爭去?”


    劉逸宸泠然而笑:“你當然理解不了,因為咱倆就不是一類人。”


    兩人相對無語。


    記得小時候,他倆最能玩到一起,因為都膽子大、體質好,可是長大後,尤其是近幾年,兩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過,喜歡和愛是不能劃等號的,這點在家庭裏表現得尤為明顯。


    “下了飛機就趕緊去看外婆,知道嗎?“


    “恩,我知道,哥。”林涓喜點點頭,因為剛才的談話,有些不愉快。


    劉逸宸嗤得一笑,杵了表妹一下:“死裏逃生見到你哥,不應該大哭一場嗎?”


    林涓喜展顏,兩人相視而笑。


    劉逸宸突然說:“涓喜,借我個東西。”


    “什麽?”


    “魑離扳指。”


    林涓喜一怔:“幹什麽用?”


    “你別管,肯定完璧歸趙。”


    林涓喜從頸上卸下用玉線纏繞的金扳指,說:“我不是舍不得,關心你,多問一句。拿去吧,小心點兒!”


    劉逸宸收了,放進口袋,然後他說:“最近老覺得有什麽跟著我,我挺不安的。”


    “什麽?沒關係吧,要不要請地黃去看看?”


    “應該沒事。你別擔心我了,操心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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