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上海,公共租界。


    夜深人靜。街道上早就沒有了行人。


    時不時的,有一隊一隊的巡捕路過。


    現在的公共租界,暫時還算是穩定的。日本人還沒有公開的動手。


    在之前的戰爭中,日軍攻占了租界了一部分,稱之為上海日租界。


    不過,日租界占據的麵積,不到公共租界的十分之一。大部分的租界,還是由歐美人控製的。


    日本人主要是考慮到英美的麵子。法國人則是不足為慮了。法國人已經被德國人打敗了。法國租界也已經是被日本人占領。


    當然,日本人不會死心。他們不會放任公共租界不受控製。


    表麵上,日本人沒有派駐軍隊。其實暗地裏,有非常多的日本特務出現在公共租界。


    甚至,日本憲兵、海軍陸戰隊之類的,也是經常越界,和公共租界巡捕房發生衝突。


    淩晨三點。


    正是絕大部分人熟睡的時刻。


    在某個弄堂的裏麵,有一戶人家還有若隱若現的燈光露出。


    一個男人坐在外麵的客廳,仔細的聆聽外麵的動靜。他的屁股後麵插著手槍。


    在裏麵的臥室,一個女人正在收報。接收的剛好就是蕭芷巧發出的明碼電報。


    不是直接接收的。


    是經過數次轉發的。之前她並沒有收到。


    除非是24小時電台開機,否則,誰也不清楚蕭芷巧會什麽時候發出明碼電報。


    顯然,作為地下工作者,24小時開機是不可能的。


    不久以後,電報接收完畢。


    女人站起來,走到客廳,將電報紙遞給男人。


    男人仔細的看過以後,將電報紙點燃,放入煙灰缸,再倒上一杯水,將灰燼都淹沒。


    “仗是越打越大了。”女人坐下來,緩緩的說道,“你說,咱們什麽時候能勝利?”


    “不好說。”男子神情肅穆,“咱們暫時還無法印證消息真假。即使是真的,鬼子也不會輕易認輸的。他們肯定是要報複的。”


    “那楊嶽他們會立刻撤退嗎?”女人有些好奇,“鬼子好像派去了很多人呢!”


    “兩個齊裝滿員的常備師團。加上其他的部隊,就是三個師團。楊嶽他們肯定是擋不住的。最終肯定會撤離濟南。”


    “真是可惜了。如果我們能夠收複濟南多好……”


    “濟南……”


    男人搖搖頭。


    他的老家就在濟南。


    發報員是他的妻子,她的老家也在濟南。


    本來,他們的老家是非常安靜的。隻可惜,隨著日本人的到來,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了。


    現在,他們的家人都已經是搬遷到了內地,暫時沒有戰火的襲擾。可是,誰又能保證,日本人不會繼續西進呢?以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肯定是要滅亡全中國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鬼子繼續向西攻擊,局勢堪憂啊!


    據說重慶政府都已經派人前往西康,做進一步的準備了。


    所謂的進一步準備,就是遷都西康。


    從重慶跑到西康,繼續躲避日本人的進攻。


    誰也沒有想到,八路軍會在濟南擊敗日寇。


    不是一般的擊敗。


    是直接消滅鬼子一個多師團啊!


    單純是計算數量的話,估計有小兩萬的鬼子沒有了。


    難怪他妻子幻想著收複濟南。


    隻可惜,這是不現實的。


    咱們還沒有這樣的能力。


    或許能夠暫時的偷襲濟南,短暫控製。但是長遠來說,肯定是不行的。日本人肯定會瘋狂的報複。


    不但是日本陸軍會上陣,就連日本海軍都會出動。


    日本陸軍很強大。日本海軍更加強大。他們有戰列艦,有航空母艦,濟南又靠近渤海,很容易遭受海軍空襲。


    日本人的海軍連美國人都要忌憚幾分,何況是中國人?


    事實上,此時此刻的中國,已經沒有成建製的海軍了。


    未來,任重而道遠……


    “叮鈴鈴!”


    “叮鈴鈴!”


    忽然間,電話響起來。


    男人站起來接電話。女人則是進去迅速的將電台收好,藏起來。動作非常熟練。


    “夏隊長,出事了!”電話那頭有人心急火燎的叫道。


    “什麽事?慢慢說。”男人冷靜的說道。


    “米蘭酒吧門口,有兩個日本人被殺。”


    “什麽武器?”


    “無聲手槍。”


    “確定嗎?”


    “確定。剛好有人看到。雙方側身而過,有輕微的槍聲。然後兇手揚長而去。”


    “知道了。我就來。”


    男人掛掉電話。準備穿衣服。


    他拿起自己的警察製服。上麵有他的名字:夏繼成。


    穿好衣服,正要出門。


    忽然間,電話又響了。


    “什麽事?”夏繼成拿起電話。


    “夏隊長,芭比舞廳那邊也出事了。也有兩個日本人被打死。”電話那頭急急忙忙的報告。


    “用的什麽武器?”


    “匕首。一刀割喉。一刀致命。”


    “有目擊者嗎?”


    “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就是兩個穿著中山裝的人。臨走的時候,還公開揚言自己是軍統的。”


    “軍統……”


    夏繼成沉默了一下。


    也是時候輪到他們出手了。戴老板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今晚,就是日本人的血腥之夜。


    主要是被這個楊嶽的明碼電報刺激的。


    也不知道楊嶽是怎麽突發奇想,居然想到了發明碼電報。


    不用破譯,直接翻譯。


    誰都能接收到。包括日本人。


    隻是日本人恐怕不太樂意看到明碼電報的內容。


    全部都是日本人的噩耗啊!


    每一封明碼電報的背後,都有日本人的一公升眼淚。


    但是對其他人來說,就是莫大的振奮了。


    至少,夏繼成自己就很喜歡看到這樣的明碼電報。感覺渾身充滿動力。


    你們日本人很強大是嗎?


    我們八路也不是吃素的。


    濟南這一仗,日寇56師團基本打光,第32師團遭受重創。


    最最關鍵的是,日本人還被俘虜了一個中將。還是第二軍司令官。這就厲害了。估計日本人那邊都要炸毛了。


    自從全麵抗戰爆發以後,日本人什麽時候丟過這麽大的臉?今晚估計日本軍方的各個大佬都不用睡覺了。他們得想辦法挽迴麵子。


    至於重慶那邊,肯定也是要有所反應的。


    別人土八路都能夠在濟南搞出那麽大的動靜,國軍如果沒有一點動作,委員長的臉上不好看啊!


    戴老板心知肚明,自然是立刻下了格殺令。


    隻要是日本人,不管是誰,先殺了再說。也彰顯一下軍統的實力。


    穿好衣服,出門。


    來到中央巡捕房。


    好家夥,才進門,就被圍住了。


    肖大頭他們都是急急忙忙的上來報告,說是刑事案件不斷。都是針對日本人。


    “軍統的人瘋了,到處殺日本人。”


    “現在公共租界裏麵的日本人,至少被殺了二十個。”


    “這還是有人報案的。暫時還沒有報案的不知道有多少。可能有幾十個。”


    “日租界那邊死的人更多。有軍統的人用衝鋒槍掃射。死了一條街的日本人。至少也有三五十人的。


    “說不定超過一百!”


    “是啊,軍統的人都殺紅眼了。”


    “殺的都是日本人,好!該殺!”


    “你小心……”


    夏繼成揮揮手,示意大家冷靜。


    雖然是在公共租界,暫時沒有日本憲兵駐紮。但是,一夜之間,發生那麽多的刺殺案,日本人肯定會出麵幹涉的。


    租界工部局肯定也不願意得罪日本人,肯定是要緝拿兇手的。


    至於能不能緝拿到,那就……


    果然,很快,工部局那邊的電話就打來了。說是日本人影佐禎昭親自過問此事了。


    “影佐禎昭?”夏繼成悄悄的提高了警惕。


    這個人不好對付。


    老牌特務了。


    整個上海都處在他的陰影之下。


    除了影佐禎昭之外,還有汪精衛政府特務委員會的明樓也來電詢問此事。


    “明樓?”


    夏繼成暗暗的皺眉。


    這個家夥是老牌漢奸啊!深得汪偽政府的重視。


    明樓身上有好幾個職務。


    汪精衛政府財政部經濟司首席財經顧問、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新政府海關總署督察長……


    每一個的含金量都是非常重的。所以,這個人也是不好得罪。


    之前,他還被鄭耀先給刺殺過。可惜是沒有成功。功虧一簣。


    影佐禎昭過問。


    明樓過問。


    看來,不抓幾個人交差是不行了。


    問題是,怎麽抓?那都是軍統的高手。他們警察去和軍統對著幹,那不是找死嗎?


    夏繼成才不想摻雜其中。得想個辦法脫身。能推托最好。


    “隊長,有情況。”忽然有人來報。


    “啥情況?”夏繼成不動聲色問道。


    “大隊的日本憲兵到了租界外,要求進來調查日本人被殺一事。”


    “切,在咱們這裏撒野!有本事就去濟南啊!”


    “你也知道濟南的事了?”


    “我聽到收音機廣播了。”


    “還有廣播?”


    “對。”


    “咳咳!”


    “咳咳!”


    夏繼成咳嗽兩聲。


    這幫家夥,還真是掉以輕心。


    你以為日本人會屈服嗎?絕對不會的。他們會更加的瘋狂。


    日本憲兵進入公共租界,隻是第一步。後麵肯定還會有更加激烈的動作。搞不好,日本海軍陸戰隊都會到來。


    這個時候,就得看美國人是什麽態度了。


    美國人會出動海軍陸戰隊,和日本人直接對抗嗎?


    不好說……


    現在的日本人,估計是要跳腳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


    此時此刻的華北方麵司令部,一片死寂。


    岡村寧次麵無表情。


    岩鬆義雄沉默不語。


    濟南失陷。


    岡部直三郎被俘獲。


    渡邊正夫下落不明。


    木村兵太郎發出了訣別電,自殺了。


    皇軍一夜之間,同時折損三個中將。


    這是前所未有的。


    據說天皇陛下睡著都被叫醒了。


    不用說,大本營今晚肯定也是不用睡覺了。不知道大佬們會如何裁決。


    杉山元肯定是要報複的。日本陸軍是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必須報複。


    必須是狠狠的,超級強烈的報複。


    所以……


    華北方麵軍隻怕是要被抽調兵力了。


    大本營為了皇軍的麵子,必須調動足夠的兵力去收複濟南,去“懲戒”可惡的土八路。


    板垣征四郎調集的兩個師團,屬於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大本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們肯定會調集更多的師團,以雷霆萬鈞之力,雷霆掃穴,在最短的時間裏將濟南重新拿迴來。


    這就意味著,華北方麵軍至少要被調走三個師團以上。甚至是更多。


    岡村寧次準備好的掃蕩計劃,無聲無息的破產了。


    但是他不能說什麽。也不敢說什麽。


    這個時候,拿迴濟南才是最重要的。


    “首相辭職了。”忽然,副參謀長急匆匆的進來報告。


    石原莞爾失聲說道:“什麽?”


    “天皇陛下緊急召迴東條英機閣下,請他組閣。”


    “納尼?”


    石原莞爾頓時驚呆。


    東條英機組閣?


    完蛋!


    他還有活路了嗎?


    他和東條,可是有相當深的仇怨啊!


    “石原君,辛苦了。”岡村寧次說道,“我會派人送你迴去滿洲的。”


    “明白了。”石原莞爾默默的站起來。


    顯然,這是逐客。


    東條英機上台,岡村寧次再也不敢打擦邊球。


    以前,他還可以借諮詢的名義,將石原莞爾留在華北方麵司令部幫忙出謀劃策,現在卻是不行了。


    東條英機組閣,意味著他會同時兼任陸軍大臣,軍政一把抓。


    這個時候,如果誰還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跳舞,那就是找死了。


    “你們準備如何對付楊嶽?”石原莞爾不死心。


    “石原君,請。”岩鬆義雄禮貌的迴應。


    石原莞爾無奈的點點頭。


    顯然,岩鬆義雄和岡村寧次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濟南是肯定要收複的。如此軍事重鎮,不可能落在土八路的手中。估計土八路也沒有那麽大的胃口。


    隻要出動幾個師團,收複濟南並不難。


    土八路不可能在濟南和皇軍進行決戰。他們肯定會迅速撤走。


    可是,收複濟南容易,消滅楊嶽難。


    誰知道楊嶽撤離濟南以後,又會去禍害什麽地方?


    他是孤家寡人啊!


    他行動自如,來去自由啊!


    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來無影,去無蹤。


    你有什麽辦法抓到他?


    如果天照大神能夠顯靈就好了……


    隻可惜,天照大神沒有空。至少,今晚絕對是沒有空。


    否則,皇軍也不會折損三員大將了。


    那麽,他們能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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