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慶林也點頭哈腰的應道:“是、是,老祖宗您看,這日頭夠大的,咱們……”


    老祖宗沒說話,看了一眼旁邊的方仲,方仲臉色紅到極點“啪”的一聲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大郎、二郎,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多管閑事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這銀子丟的是你家的,但這五十兩銀子可不是五兩,出了這麽大事就不僅僅是你們自家,整個方家村村都得謹慎起來,怎麽,你有法子能把那銀子找迴來?你有有辦法,我們幾個現在就走,什麽都不管!”


    方慶林和方元武從來沒見過他二爺爺發這麽大火,頓時低頭斂目,一聲都不敢吭了。方仲一見他倆這樣,不再多說,一揮手,招唿身後的站著的幾個人,“那就開始搜吧,既然銀子是在這個院子丟的,那就先從這裏搜,然後再繼續搜別家。”


    他一發話,跟著來的幾個強壯年就開始進各個屋子開始搜,鑒於家裏還有女眷,裏正還是找了在村裏口碑不錯的婆子幫忙,一時間,整個院子頓時熱鬧起來。


    劉氏慢慢挪動到自家男人身邊,剛要開口,被方元武狠狠了瞪了一眼,隻得閉緊了嘴,戰戰兢兢的站著。


    看人開始進屋搜了,林芸希規規矩矩的對方仲說道:“二爺爺,我那丟的那銀子不久前掉進了燈油裏一小部分,大概十多兩吧,一時半會味道散不盡,所以還算好認。”


    “嗯!”方仲從鼻子重重哼了一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這話一出口,吳氏臉上的汗立刻就下來了,這老三媳婦原來是在誆自己,她猜到自己可能知道銀子的下落所以故意說用燈油泡去味,其實不過是在詐自己,這下可真是完了,她剛趁機把這事告訴老二媳婦,恐怕那些銀子已經全都……


    劉氏也聽的清楚,頓時“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剛才大嫂火急火燎的告訴自己把那剛摸出來的銀子找燈油泡一泡,自己偷摸的就照辦了,怎麽老三媳婦會知道這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下可真完了!劉氏立刻麵如死灰,她的樣子,不是瞎子都能出來端倪來,這裏可沒有一個是瞎子。


    方元武也被嚇得四肢冰涼,他婆娘的確是愛財,但是從來沒做過這偷雞摸狗的勾當,這事有可能是誤會也許。方慶林趁著低頭的時候偷偷看吳氏那樣,知道這事跟她也脫不了關係,頓時就想一巴掌把這個蠢婆娘給拍死,但是現在還不行,現在要是動了手,那偷東西的事可就坐實了,自己隻是說要把老三媳婦手裏的銀子給摳出來,她們竟然真敢去偷,兩個蠢貨!


    這時,搜的人陸續都從裏麵出來了,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在地上,方仲的兒子方學敏拎著個散發著刺鼻味道的布包也來到院子裏,“爹,這裏麵也是銀子,不過好像被燈油給泡了,這味道實在是……”


    劉氏身子抖的如同篩糠一般,死死的盯住那包銀子,她明明把這東西藏到牆壁的那個土洞裏,為什麽會被翻出來。


    她這時也是被嚇傻了,農家的燈油都是最劣質的那種,味道衝的很,尤其現在天氣炎熱,那味道捂都捂不住。


    “這就是我的銀子啊!”林芸希快步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包銀子的布竟然還是她之前的那塊,真不知道她二嫂是傻還是真傻,不過她也是被人指使的吧,要不以她那小膽子斷然不能做出這等事來,不要緊,今天誰也跑不了。


    方學敏濃眉皺的緊緊的,抿緊嘴角說道:“裏正、三位族老、爹,這是從東廂房的牆壁的洞裏搜出來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郎一家子應該是住在那裏。”


    方仲氣急反笑,“老二、老二家的,你們還有什麽可說的?”


    方元武此時雖然一頭霧水,也知道自家婆娘的事可能東窗事發了,不等眾人發話,趕緊跪了下來,眼淚都被嚇出來了,這偷盜罪可是要蹲大牢的啊,這個該死的婆娘!


    “二爺爺,這事還有蹊蹺……”他還要辯解,一邊的林芸希哪裏肯讓他再分辨,衝到劉氏麵前大聲哭了起來,“二嫂,我手笨嘴拙讓你看不上,但是那五十兩銀子可是我兄長全家的一輩子的心血錢,我求求你,把剩下的那三十五兩還給我吧,求求你了……”


    她隻是聽了大嫂的話偷偷去看老三家的有多少私房錢,因為禁不住誘惑就偷拿了出來,以為老三家的鬧一頓也就過去了,劉氏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程度,按照族規,自己一定會被休迴娘家,這可是死路一條啊,自己隻是拿了十五兩啊,為什麽說丟了五十兩,裏正和四位族老的冰冷的眼神望過來,劉氏被搖的快要散架子了,木然的開口道:“我隻拿了十五兩,其餘的我真是沒有看到……”


    她到底隻是個農家女人,雖然有些愛財又占小便宜,但是一想要擔上這偷盜的罪名,整個人都嚇傻了,被林芸希一逼就不小心說出了口,其實就算她咬緊牙關認定這銀子是她攢的,她也沒有辦法說出是怎麽攢的這銀子,畢竟十五兩可不是個小數目。


    方元武頹然坐到在地,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這下無論怎麽辯解,他二房都要背上這偷竊弟妹銀子的罪名了,現在隻能盼望老三家的和族老能網開一麵,劉氏再混賬也不能休,不是因為他們感情有多深,而是為了長子方子浩的名聲,要是有個被休的娘,子浩這仕途就得半途而廢,自己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方元武轉身一把薅住劉氏的頭發不顧她的哀嚎拉到四位族老麵前,開始磕頭,他也真是狠了心,磕的砰砰響,幾下額頭就見了血,劉氏也是一邊哭一邊死命的磕頭,現在人贓俱獲,她隻能希望能博得幾位族老的同情心了。


    呂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呆愣住了,竟然是老二家的偷拿了老三家的銀子,天啊,這叫什麽事啊,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會找了這麽個兒媳婦……


    雖然兒媳婦做了不幹淨的事,但兒子畢竟是娘的心頭肉,看到老二磕的鮮血淋漓,呂氏也撲過去跪下來,抱著他開始大聲痛哭,她想的很簡單,這事是媳婦做的,他兒子一點錯都沒有。


    看著三口人跪在地上,哭著求著,裏正不由的長歎了口氣,偷了這麽多銀子按理是要交到縣城衙門處理的,但是這事偏偏出在他們自家人身上,這可真是難辦了。


    這時,心裏有鬼的方慶林和吳氏也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方妙隻是冷眼看著,按照她大嫂和二嫂的作法,方家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三位族老都歎氣搖頭,方仲放在椅子邊的手有些發抖,這劉氏做事著實可惡,他是看著方元武長大娶了媳婦的,自然不想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說他在三郎跟前打了保票的,就單單劉氏做出這種辱沒家門的事情,就不能再留,當下便狠心道:“二郎,你也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也知道個輕重,你媳婦既然承認這銀子是她拿的,不管怎樣你都得把那剩下的三十五兩給補上,念在劉氏給你操持家務養了兩個孩子,這事暫且就壓在這不用驚動衙門,但你媳婦犯了這樣的大錯,我方家絕對不能再容她,這休書你今天必須得寫!”


    “二爺爺,她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但是二爺爺還請你開恩啊,不為別的,子浩他聰明伶俐是以後考狀元的料子,他可不能有個被休的娘啊,二爺爺……”大局已定,方元武偌大的男人哭的淒淒慘慘,二爺爺最是正直的一個人,他和劉氏此時求情已然不會管用,隻能搬出孩子來,賭的就是族老們對光耀方家門楣這事的重視。


    果然,聽到這話,四人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方家這些小輩裏,方子浩的聰明是出了名的,那夫子每次提到他都是讚不絕口,口口聲聲說是要成為狀元的料子,他們也都很重視,畢竟方家的族譜上最厲害的一位也隻是秀才罷了,這子浩的前程可是關係到方家以後的臉麵。


    直接把手裏的煙袋鍋子直接砸到方元武的身上,方仲冷冷的開口道:“混賬東西!子浩有這麽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娘就有臉麵了?你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還敢拿子浩的前程來當擋箭牌,不休也行,那你們這一房直接從族譜除名,你不要臉,我們方家可丟不起這人!”


    被族裏除名那以後可就不被認是方家人了,那就是方家村獨門獨戶的人了,不管榮辱都跟方家沒有半文錢的關係,他丟人也是丟他這一家四口的人,更要命的是,真要被除名,他們一輩子都得活在別人的吐沫星子裏麵,子浩還談什麽前程,方元武也直接傻了,劉氏此時也隻有痛苦的份。


    聽到這話,呂氏連哭都沒哭直接昏了過去,方妙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去摁她娘的人中,院子裏立刻雞飛狗跳起來。


    劉氏這一吐口,林芸希心總算放下了一半,至少她的銀子是找迴來了,雖然她厭惡劉氏的手賤,但到底是方歲寒的家人,她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讓二房妻離子散。


    “二爺爺!”待得呂氏悠悠轉醒,林芸希上前說道:“二爺爺,你不要動氣,請聽我一言。我二嫂雖然平時做事欠妥當,但是斷沒有膽子做出這等事,肯定是受了他人的蠱惑,還請二爺爺手下留情。”


    林芸希出麵求情,方仲的臉色才好轉些,擺擺手,“三郎家的,我知道你是個心善的,但是這事我絕對不能姑息,我方家有這等不知禮義廉恥的媳婦,今日不出事早晚也得要出事,所以盡早休了也省心。”


    聽到蠱惑倆字,劉氏的身體猛地一頓,心思明朗起來,這都是大嫂搞得鬼,都是因為大嫂自己才會去翻老三家的屋子,自己如今落到這步田地,自然也不能讓她好過,狠狠心,她在地上連嗑三個響頭,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四位族老請明鑒,媳婦是冤枉的,我本來並不知道老三媳婦存了銀子,是大嫂跟我說的這事,是她指使我去偷的銀子,我在屋子裏隻發現了十五兩,是她,一定是她拿走了那三十五兩,然後栽贓在我身上。”


    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林芸希在心裏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敢戳傻狗上牆,我就把你拖下水!


    這下方慶林和吳氏是真的開始痛哭流涕的求饒了,剛才還是光打雷不下雨。


    沒想到這裏麵還有大郎家的事,座上的五人驚愕的有,淡然的有,喟歎的也有,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雖然妯娌之間有不痛快是正常的事,但是這合起夥來做這種齷齪的時也真是罕見,隻能說財帛動人心,這血脈的情分難道抵不上五十兩銀子?


    真是家門不幸啊!


    方仲翕動著慘白的嘴唇,半天沒說出話來。


    方慶林眼中閃過幾絲陰狠,猛地抬起頭來對上林芸希,“老三家的,你口口聲聲說你丟了五十兩銀子,就不知你那銀子是從何而來,你娘家清貧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銀子肯定是老三臨走之前給你的,老三是方家的人,他給的銀子就是方家的錢,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偷。”


    真是強詞奪理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這是臨死也要給自己抹黑的意思啊,方慶林才是那個最狠心的人呐。


    不等四位族老說什麽,林芸希高聲迴道:“大哥,我相公的錢可都交給娘保管了,這個你們最清楚。這五十兩完完全全都屬於我林家,我之前已經說了是家兄想在咱們村置辦宅院才拿給我保管的。我林家是窮,這錢都是我爹省錢攢下的,都是清清白白的錢。”


    “我爹雖然一輩子在科考上都沒有如願,但是他也有幾個有出息的同窗好友,譬如員外部李青山李大人,李大人雖然官居六品,但是念及昔日同窗之情,跟一介布衣的家父淵源頗深,生前也曾來過柳家村幾次,對家父多有照拂。那時我歲數小並沒有太深的記憶,但是這事你可以隨意去找柳家村的人去問。另外,我爹曾救過縣城首富秋家長子的秋峰的性命,讀書人雖然講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盛情難卻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大哥堅持要知道這五十兩銀子的來頭,那就隻能找這兩位核實了。”


    這話真假參半,這五十兩銀子的事是假,李大人和秋家的事是真,但是他爹素來有讀書人的清高,所以,李大人和秋家的銀子是一兩都沒有收,但是這裏所有人誰還想著去求證呢,六品的官在尋常百姓眼裏那都是頂了天的,那秋家更是富的流油,人家隨手賞的銀子就十幾兩,區區五十兩實在不再話下。


    一直沉默的裏正這時也說話了,“這柳家村的林清文昨日確實找過我談買房子的事,這事還沒什麽下文,就……”


    方慶林被堵得啞口無言,臉呈灰敗色,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麽,跪爬到林芸希麵前,懇求道:“弟妹,你大嫂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但是她畢竟是你大嫂,念在她往日照顧老三的情分上,請你高抬貴手,咱家要是散了,老三也不會安心的。”


    他一開口頓時就把林芸希架上了,老三是方家人,流的是方家的血,她要再追究,那方家家破人亡的大罪可就落到林芸希身上了。


    見狀,四位老人眼中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這大郎平時看著沉默寡言的,原來心思也是個不簡單的,隻可惜沒用到正地方,這家裏就三郎是個出挑的,結果還上了戰場,果然造化弄人啊。


    深吸了口氣,努力控製自己不往眼前這張可惡的臉上抽過去,林芸希側過身體躲過方慶林,向座上的五位福了福身,“裏正、族老,我相公在臨走之前叮囑芸希照顧好婆婆、小姑,和兩位嫂子好好相處,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兄弟之間打斷骨頭連著筋,不能因為這五十兩銀子就弄的大哥二哥妻離子散,不看別的,看在家裏五個孩子的麵上,從小我娘就過世了,所以我最知道沒娘的苦楚,另外我不想因為這事讓相公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大嫂和二嫂平時對我不薄,現在隻是一時糊塗,我不想再追究這銀子的事,但有件事還請族老們準許。”


    都是一家人,大房的和二房的做事讓人心寒,這老三家的倒是通情達理的,可惜三郎……


    老祖宗開口道:“你且說說看。”


    “咱方家的規矩是長輩在,不分家,我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婦道人家,本來想著相公離開靠著大哥家和二哥家的庇護度過這三年,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家現在這情況,為了不讓兄弟反目成仇,我想四位族老給我做主,把我們三房給分出去罷,我想讓妙兒和安和跟著我。”林芸希麵色如常的說出這番在肚子裏存了好久的話。


    聽到老三家的出麵求情,大房和二房的四人都鬆了口氣,當事人若是不計較站出來替他們說話那怎麽也能減輕點懲罰,老三家的提出分家正合大房的心意,二房再不甘願也不敢說什麽,她們戳這簍子實在太大了。


    出人意料的是,一邊的呂氏聽到這話既沒哭也沒鬧,神色如常。


    這分家的事這時候提出來並不突兀,任誰家出了這事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生活了,這個請求倒也合理,但這未出閣的小姑子還有年幼的孩子跟著她分出去就有些難度了。


    這老三家的看上去弱不經風連自己都活不好,這帶倆小的可要怎麽過日子啊,方仲遲疑了,“這……”


    方妙一拉旁邊的方安和也跪倒在地,“二爺爺,我願意跟著我三嫂,安和也是樂意的。”


    方安和這時候倒不見平時的怯懦,鼓起勇氣大聲道:“二爺爺,我想跟三嫂過,三哥走之前告訴安和要趕緊長成男子漢,保護這個家,三嫂對我很好!”


    倆孩子臉上的雀躍和喜悅是掩飾不住的,想也知道這裏麵還有其他的隱情,這大郎和二郎作的這個孽啊。


    方妙是個厲害的,向來跟倆嫂子不對付,而且這幾年就要出嫁,到時候嫁妝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她跟老三家的是最好不過。方安和要跟著老三家的,吳氏相當不情願,方安和現在八歲能在家幹很多活了,再過兩年就能下地,到時候就是一個壯勞力,他家的孩子要讀書,沒有時間幹活再說她也舍不得啊,所以輕輕又胳膊肘子砰砰當家的,想讓他說幾句。


    方慶林也是不甘心,但是他多年維持的老實寡言的形象在族老麵前破滅,這時候再上去阻攔,恐怕以後在族裏的名聲就臭了,所以並沒有理睬吳氏。


    見方仲猶豫,林芸希一左一右拉起兩個人,朗聲道:“二爺爺請放心,我林芸希雖一介婦人,也略通事理,今天就讓裏正和四位族老做個見證,我發誓將安和教養成個獨當一麵有擔當的男子漢,妙兒出嫁時,我定許她十裏紅妝!”


    這話一出口,院子裏瞬間就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瘦弱但堅定的美麗女人,原本水澄澄的眸子裏此時寫滿了不屈和自信,那奪目的光輝讓人心生信任。


    “說的好!”一邊的老祖宗把拐杖在地上一跺,“三郎媳婦這氣魄不輸男子啊,我給你做主,這家就這麽分,現在就分!”這家子爛事早晚得解決,今天就一並處理了,就算替三郎討迴公道了。


    這三郎媳婦是個有骨氣有魄力的女子!三郎總算有了點福氣!


    老祖宗一反剛才那溫吞的模樣,銳利的目光掃過方家人,“就按三郎媳婦說的辦,她雖然不追究你們偷銀子這事,但是剩下這三十五兩銀子你兩家得給補上,不過我也不耐煩再掘地三尺去找銀子,你家在北麵的那個大院子就抵銀子給林家罷,這事你有什麽異議?”


    北麵的大院子是方家的祖宅,雖然大,但是破落的不成樣子,真要賣也就這個價,方慶林雖然不舍得,但是他也拿不出這麽多銀子來,隻好點頭。


    老祖宗看到沒看二房一眼,直接說道:“那就好,這房子的事還得麻煩裏正,分家的事方仲你看著辦吧,我先走了,這人老就不行,坐這麽一會哪都疼。”


    看了這麽一檔子戲,誰都挺鬧心的。


    他一說走,其他兩位也跟著站起來,方仲等人恭敬的送走三位族老,這分家要涉及到戶籍,裏正雖然尷尬,但也隻得留下。


    本來以為那三十五兩銀子肯定沒下文了,沒想到老祖宗還給她爭取了祖宅,這可算得上意外之喜了,不過臨走之前老祖宗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讓林芸希有點在意,她今天這戲唱的不算高明,以族老們的閱曆和精研,可能也有所察覺吧,她感覺那宅子族老可能是想給方歲寒補償,不過不管怎麽樣,有了宅子正好省錢了。


    三位族老走了,方仲沒發話,大房和二房的四個人誰也沒敢起來,看著滿院子的狼藉,方仲長歎一聲,“若是你們爹在天有靈知道你們兄弟因為銀子出了這等齷齪的事,恐怕也不得安寧,這事到此為止,你們各自好好管教自己屋的,日後再要是出了什麽幺蛾子,別怪我無情。”


    塵埃落定,裏正也鬆了口氣,這事就這樣內部解決,影響也不大,趕緊附和道:“是啊,是啊,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就算是分了家這血脈也是連著的,以後還得走動,更要好好孝順你們老娘,大郎、二郎你們也快起來吧,嫂子你也別太傷心了,這孩子大了想法也不同,你就安心的享你的兒孫福就成了。”


    呂氏心如刀割,她辛苦苦拉扯幾個孩子長大,半天的光景,結果現在鬧成這樣,現在除了分家別無他法,微微點頭道:“既然分家就分的徹底點,三房全都分開過吧,按理我跟著老大過,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也越來越多,擠在一起也不方便,家裏的剩下的那點銀子、糧食、常用鍋碗瓢盆三家平分,但田裏的地就分給老大和老二吧,這地一直都是他倆伺候的,老三家的也不會種地,交到她手上荒廢可就瞎了,再說老大和老二家孩子不少,吃喝用度開銷都大。”


    雖然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是這是偏了心的。家裏明麵上的銀子少的可憐,分下來一房不到一兩,常用的家具什麽的都老舊的不成,更是值不了什麽錢,最值錢的就是地了,她不給老三家的分地還是因為兒子不在身邊,她怕有個萬一,老三家的要是有了異心他們家可是賠了媳婦又賠了地。


    隻是她能想到,在座的其他人也能想得到,大房和二房都心裏竊喜,沒了老三家的參合,他們兩家可能多分一畝多地呢,現在就是一畝山地還得三、四兩銀子哩。


    不分地,這跟淨身出戶有什麽區別,方仲簡直要氣笑了,巴巴的把人家黃花大閨女們騙進門,現在三郎走了就開始欺負人家媳婦,呂氏這人做的實在糊塗,她不多想,自己害怕別人在後麵戳方家的脊梁骨呢。


    這樣的分配,林芸希是有心裏準備的,呂氏擔心方歲寒在戰場沒了,自己再帶著分出去的家產改嫁,雖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是心裏非常不舒服,為那個傻乎乎的男人,不過分的清楚也好,省得日後有什麽麻煩。


    “二爺爺,就照我娘說的分吧,公中的銀子我們這份也不要了,畢竟我娘也不容易,讓她留作體己用吧,相信我相公若是知道也會讚同我這做法。我和妙兒還有安和都不是伺候地的人,就不浪費了。因為我哥哥嫂子還要留在柳家村照顧地,分家以後我就住到我兄長的那宅子裏正好也照顧我侄子,家具什麽的我就帶走我陪嫁的那些就行,大哥和二哥家人多,恐怕將將夠分,咱們村後麵不是有荒地嗎,我聽說使點銀子就能開出一大塊,雖然不能種莊稼,種種菜也是可以的。”


    她剛說完,方元武就跟著應和道:“對對,後山那塊還有一塊咱家的荒地呢,足有兩畝多,種多少菜都夠吃的。”用耕地換那塊石頭地再劃算不過了。


    都是吃的一樣的米長大的了,老三家的就這麽懂得謙讓和忍讓,反觀那四個因為聽說老三媳婦放棄銀子那兩眼冒光的樣子,這反差!


    思忖良久,方仲語重心長的對林芸希說道:“三郎家的,你可想好嘍,你現在還得養活倆小的呢,這沒地總不是個法,你不會種可以把田佃出去。”說著看到三郎媳婦那堅定的樣,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也就妥協了,“我當初答應三郎好好照看你家,沒想到,唉,就這麽辦吧。”


    “二爺爺,那就立字據為證吧,這樣也清楚些,要不我相公迴來我交代不清楚可就不好了。”她不占方家半分便宜,白紙黑字,以後看誰還敢抵賴!


    知道她此舉是防著大房和二房日後反嘴,方仲痛快的答應了,這老三家的一看就是個不凡的,如果沒有點能耐也不敢提出分家,他不如就成人之美。


    說定了,分起來的就快,因為家裏這點東西這幾人心裏都是門清的,整整寫滿了三張宣紙,一式三份,都摁了手印,林芸希心這才完全放到肚子裏,雖然這一天過的驚心動魄的,但是這事解決了,以後可就省心了。


    掌燈時分,這分家事宜徹底整理清楚,方仲和裏正拒絕了林芸希的挽留,各迴各家吃飯去了。


    這次分家,大房和三房是願意的不行,隻有二房和呂氏是悶悶不樂的,但大局已定,這時候再怎麽不樂意也都晚了。


    做為今天的受害者,林芸希總要做做樣子,晚飯都沒吃就去房裏呆著了,這個時候她若是表現是高興什麽的,實在不合時宜。


    晚飯,方妙掌勺,安和燒活,她倆心裏都挺興奮的,以後終於不用再看大嫂和二嫂那臉子過日子了,就算吃苦挨餓也認了。


    吃過晚飯,呂氏把方妙和方安和都叫到屋子,不知道說了什麽,一刻鍾以後倆人離開,裏屋傳來呂氏的壓抑的哭聲。


    抱著被子在床上足足滾了好幾下,林芸希抬起頭露出笑的燦爛的容顏,真是福禍相依,驚嚇一場自己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以後可要安安穩穩過自己的小日子了,隻要等夠三年,男人就會迴來了。


    因為太高興,她就忘了考慮為什麽要等方歲寒迴來以及迴來以後她該怎麽辦。


    這一晚方家很安靜,原本以為會鬧成一團的大房和二房也沒有一點動靜,林芸希難得睡個安穩覺,但是有些人卻沒法入睡了。


    劉氏和方元武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氣氛安靜的令人發毛,族老他們鬆口,劉氏此時也不擔心當家的會對她怎麽樣,方元武就是個好吃懶做的,這個家要是沒有她操勞肯定也過不下去。


    方子浩是個早慧的孩子,雖然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知道他娘惹爹生氣了,非常有眼色的跑到桌子前,拿出今天夫子要求寫的文章,“爹,今天夫子考我們問題,私塾裏就我一個人答了出來,夫子還誇我了呢。”


    他把宣紙放到桌上,然後轉向劉氏,“娘,我有點餓了,還有啥吃點嗎?”


    聽長子提到學業,方元武的臉色才好了些,他婆娘做的糊塗事已經這樣了,子浩才是他最大的希望,分家就分家吧,好在分得了不少地,手裏也握著點銀子,這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兒子給了台階下,劉氏趕緊跑到廚房去熱飯,隻是對吳氏和林芸希的恨卻刻到了骨子裏,今日她們給了她如此的羞辱,他日一定不讓她們好過。


    方慶林陰沉著臉坐在床上,吳氏膽戰心驚的站在離門口近的地方,許久才委屈的開口道:“我隻是把老三家的有錢的事透露給老二家的,誰知道她竟然誣賴我指使她去偷銀子,當家的,我真是冤枉!若知道她愚蠢至斯,我怎麽也不會……”


    “閉嘴!”方慶林狠狠瞪了她一眼,眼裏閃過一絲狠意,嚇得吳氏瑟瑟發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半晌,方慶林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我早就跟你說過老三家的不好惹,你偏偏指使那個蠢貨去辦這落人口實的事,什麽五十兩!老三家的恐怕隻有那十五兩,她是拿這事做文章想要分家,你們都被老三家的算計了,一幫子蠢貨!”


    早飯過後,林芸希跟呂氏打了個招唿就開始搬屋子裏的東西,一件件全都搬出來擺在院門口,這個家她可是一分鍾都呆不下去了。這家的東西不屬於她的,她一件都沒拿,就擺出來讓大家都瞧瞧。


    應方家的要求,昨天丟銀子的事裏正對外宣稱是虛驚一場,村裏的人都不傻,五十兩銀子說沒就沒,說找到就找到,誰信啊,一大早三郎媳婦就往外折騰東西,有好事的就過來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妙整個人都笑嘻嘻的,不管別人的目光怎麽樣,都很耐心的解釋:我們家因為房子太擠了所以分家,以後我和安和就跟著三嫂一起過了。


    再得知分家的情況後,很多人都唏噓不已,這三郎媳婦剛進門、男人走了分家又被淨身出戶真是太倒黴了,不過這人還挺心寬的,樣子也不像多悲傷的,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倒是方二嬸把自家的車給推過來幫她們把東西拉到新家,車上的東西不多,都很新,是林芸希陪嫁的嫁妝,那口破櫃子在其中分外紮眼,這是方歲寒的東西,她必須帶走。


    方家的祖宅聽著是挺好聽,但是等到了地方,林芸希和方妙都傻眼了,這院子破爛的跟幾十年沒人住的廢墟一樣,野草有半人多高,四周的牆倒塌了一大半,房子還是最老舊的土房,抬頭能看到房頂都露了好幾個大窟窿,這可沒法住人啊!


    但是既然出來了就算是打地鋪也沒有返迴去的道理,好在她們沒糾結多久,裏正領著林清文就過來了,估計是剛到族裏畫了押,人家家裏事裏正也沒多嘴,所以手裏捏著房契的林清文還一頭霧水呢,這裏人多,林芸希也不方便多說,隻提了一嘴分家的事,讓她哥趕緊去縣城的衙門把戶給過了,夜長夢多,官府備了案這事才更穩妥,誰知道大房二房會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腳還沒站穩,林清文又拜托裏正跟他跑一趟縣城,臨走之前,林芸希摸出幾兩銀子給他哥揣起來,省了買宅院的錢,她就沒那麽緊手了,搬新家需要置辦的東西太多,先把基本的給買迴來。


    等她送走了林清文,方二嬸已經叫了幾個相熟的人開始收拾了,幾個男人借梯子上房修葺房頂,女人們就收拾屋子和院子,拔草的拔草,掃地的掃地,原本冷寂的院子立刻喧鬧起來,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這院子在後山腳下,這塊偏僻,離村子有段距離,每家隔的都挺遠,勝在幽靜。熱火朝天的幹活幹到一半,鄭獵戶家的馮娘子來了,是被這院子的動靜給吸引過來的,林芸希這才知道,她這院子離鄭獵戶家不遠,以後來往什麽的可就方便多了。


    人多就是力量大,十多個女人的戰鬥力也是驚人的,一上午的工夫把院子裏的野草拔的幹幹淨淨,屋子裏也收拾的井井有條,又合力把院車上的家夥式都搬到保存的還算完好的西屋。


    家裏連個鍋都沒有,林芸希也沒法留人吃飯,來幫忙的人也不矯情這三郎媳婦也不容易,鄉裏鄉親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誰在乎那頓飯,紛紛打趣道:“哪天收拾利索了再上你家吃頓好的,到時候你多上點肉就行了。”


    來日方長,這人情往來也不是一時算的清楚的,得慢慢來,林芸希笑眯眯的迴道:“到那時候肯定讓各位嫂子和嬸子們吃到滿意為止!”


    眾人走了,偌大的院子隻剩下林芸希、方妙和小安和,三人麵麵相覷,雖然身上髒兮兮的,但是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尤其是小安和,不複在方家時候縮著肩膀低著頭的小可憐樣,小臉舒展開終於有了屬於他這年齡孩子的樣了。


    “咕咕……”


    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先叫起來,然後其他倆人的肚子也跟著起哄,方妙紅了臉去戳方安和,“多大的人了,真不知羞……”


    躺著也中槍的方安和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無辜的看向他三嫂,那小模樣看的林芸希稀罕的不行,摸摸他的腦袋,“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肚子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你別聽你妙兒姐取笑你,她逗你玩兒呢。”


    得了三嫂的肯定,方安和立刻硬起多了,鼓起小臉對著方妙,“妙兒姐,明明你肚子剛剛要叫了,不止我自己。”


    “哎呀,三嫂,你偏心安和啊,我要哭死了!嗚嗚……”說完假哭了好幾下,然後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芸希左手牽過這個又哭又笑的傻丫頭,右手拉住小安和,進到屋子坐下,才徐徐開口道:“以後咱們三個可要相依為命了,得相互照顧才行,雖然我不是長嫂,但是你們叫我一聲嫂子,我就得為你倆負責。妙兒的暴脾氣以後可得改改,女孩子性子太剛烈容易吃虧另外對身體也不好,凡事三思行而不可莽撞。”


    說著,她又看向安和,“安和性子沉穩是好事,但是你還是個孩子,不能凡事悶在心裏,這樣容易鑽牛角尖,有解決不了的事一定跟三嫂說,三嫂解決不了咱們可以找族裏,一筆寫不出一個方字,咱們要好好活下去就離不開相互幫助。”


    看倆人都鄭重其事的點頭,林芸希笑著又說道:“對咱們不好的人咱就躲著她點,多行不義必自斃,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公道自在人心。對咱好的人咱們要記在心裏,人家有難的時候能幫必須幫一把,誰這一輩子沒有個為難的時候呢,平時做事要憑良心,不能因為一點小利就去坑害別人,一定要靠自己的能耐吃飯,這樣才活的踏實,你三哥才會更放心。”


    三人並沒有餓太久,林清文迴來了,還買了一車的東西,滿滿當當的,鍋碗瓢盆還有幾小口袋的布袋子,應該是買的糧食,這車還不是農家用的牛車、驢車,是馬車,車板長且寬,看樣子是專門拉貨的車。


    林芸希領著方妙和安和趕緊迎出門,趕車的老車夫把車停在門口外,林清文下車招唿幾個人開始卸東西,搬東西的時候林芸希才發現,他大哥買的東西還挺全,什麽油鹽醬醋茶、洗臉的盆子、布巾、燭台都有,甚至還買了針線和手油,那手油不過兩文錢一木盒子,談不上貴,但是勤儉慣了的農家人能省一分是一分,從來不用這些個東西,林芸希從小手就幹,到了秋後冬初就開始裂口子流血,大哥和嫂子看著心疼,所以在家的時候無論春夏秋冬都讓她擦著,手保持著濕潤了就不會開裂,沒想到現在林清文還記得這事。


    四個人來迴幾趟才把東西全部搬迴屋裏,看著堆積成小山的東西,林芸希汗顏,如果不是自己給的錢不夠的話,估計她哥能把家裏需要的東西都給買迴來,這種被人照顧無微不至的感覺,暖暖的,林芸希笑笑,他哥真是把她疼到骨子裏的。


    給了車夫幾個銅錢,那老車夫揮揮鞭子趕了馬車就走了以後,林清文掏出一個油包遞給林芸希,“你們三個還沒吃東西吧,我著急迴來也沒在縣城多呆,先分點墊吧墊吧,我先把鍋給安上。”說完拎著鍋就去灶台忙乎了。


    一股子濃鬱撲鼻的蔥花味,林芸希打開一看,原來是蔥油餅,麵皮煎的金黃酥脆,青綠色的蔥花點綴其中,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流口水,不多不少正好三個,此時也餓極了,三人都用手抓著餅子開始吃起來。


    “哇,這餅真不錯!我是第一次吃這麽香的餅呢。”離開方家後,方妙人更活潑了,吃了兩口就驚唿出聲,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看著俏皮極了,如果不是手上有油,林芸希真想去擰擰她小鼻子。


    安和的反應最直接不過了,嘴咬著餅,兩個腮幫子都鼓起來,連連點頭附和方妙的話,都顧不上說什麽了。


    林芸希咬了一口,這蔥油餅味道不錯,油多蔥花香餅層也厚實,雖然隻有巴掌大但是吃了一半肚子就飽了,林芸希不是一個貪圖口食之欲的人,準備包起來以後再吃,不過看到安和眼睛巴巴的瞅著她剩下的那半塊餅就改變主意。


    “安和,我吃飽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個給你吃吧。”林芸希將自己咬的那塊旁邊撕下一小塊,其餘的遞給方安和,“你要是喜歡吃,三嫂以後多給你烙幾次餅,我手藝也不錯呢。”


    旁邊的方妙笑嘻嘻的點點頭,“三嫂做飯就是比大嫂和二嫂好吃,以後我可有口福了,嘿嘿。”


    方安和一臉不好意思的接過餅,“謝謝三嫂,不過麵很貴的,咱們以後過年的時候再吃就好了……”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唉,林芸希憐惜的看著方安和吃東西那幸福樣,這孩子是富貴出身,雖然不至於到錦衣玉食的程度,但也是吃喝不愁,結果到了方家幹重活還吃不飽,受盡白眼,唯一的依靠就是他那三哥,結果那男人還上了戰場,真是苦命,不過自己既然接手,必定會好好照顧他。


    “安和放心,咱們暫時困難點,等以後一天三頓白麵餅都沒有問題!”林芸希自信滿滿的保證道。


    離開了那烏煙瘴氣的方家,她賺錢的計劃就開始提上日程,兔子若是養的好,富貴談不上,但是溫飽總是沒有問題的,另外她還想去一趟縣城,到處轉轉,看看有什麽可以賺錢的法子,實在不行做些小吃也是可以的,她自認做飯的手藝不錯,隻要肯下功夫,不比外麵擺攤的那些差,不過難題就是村子離縣城不近,來迴實在是太麻煩,不過現在胡思亂想沒用,等去看過了再做打算。


    日頭西移,下地的人也陸續迴家,他們這院子位置稍高一些,能看到下麵村裏炊煙四起,到了該做晚飯的時候,一時間菜的香味和飯的米香交織在一起,讓人感覺分外的溫馨。


    祖宅好久沒有住人開火,灶膛裏麵坍了一小部分,林清文又和了些泥給壘上,心裏慶幸自己今天過來了,要不妹妹今天可開不了火了,他幹活,林芸希三個在旁邊打下手,在太陽下山之前林清文總算把鍋給安好了,林清文是個仔細的人,又燒了幾把火,試試煙囪,看了一會兒還不錯,沒堵上。


    “雲希,天快黑了,我得走了,明天還要給村裏的人做木工,你嫂子明天過來幫你收拾收拾。”洗幹淨手,林清文向妹妹道別。


    方妙和安和非常有禮貌的給他打招唿,三嫂的哥哥跟三嫂還挺像的,性格溫和長的也好看。


    “哥,你小心點。”家裏被褥不夠不說,林清文的活也耽誤不得,林芸希不敢多留,把林清文送到門外。


    抹抹頭上的汗,林清文指指旁邊,“你們兩個弱女子還有個半大的孩子住這麽偏,一定要加小心,這世道雖然太平,但是小心無大過,院子的牆不能拖趕緊找人收拾起來,一定要高點,結實點,上麵再插點樹枝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林芸希點頭稱是,安和雖然是男的,但畢竟還小,家裏有她這個獨居的已婚女人再加上一個未出閣的方妙,如果真出了事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她大哥擔心的是。


    “明日我就找人把院牆給翻蓋一下,就按哥說的那樣蓋,你就放心吧。”


    眼看倆人都要走到村頭了,四下無人,林清文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憋了一天的疑問,“這院子怎麽到我名下了?”


    這宅院雖然偏,但能頂一般農家院子三個大,最起碼得三十兩銀子才能下來,那十五兩銀子根本不夠,而且在去縣城前林芸希還塞給他幾兩銀子,看樣子那銀子根本沒動,他實在百思不得其解,旁敲側擊的問了裏正幾次,都被他避重就輕的閃過話題,剛才有方妙和安和在他沒好張口,現在總算有了開口的機會。


    林芸希不想再給他添堵,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隻得將昨天在方家的事情講給他哥聽,說完趕緊勸道:“你可別動氣了,你身子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林清文沒有暴怒隻是輕歎了一口氣,人常說世間百態冷暖自知,方家這樣的兄弟也真是少見,看著妹妹擔憂的眼神,開口道:“能分出來過更省心,你帶著倆小的養養兔子也不費力,持家過日子難,你算計好了再花錢,如果不夠也別撐著,我和你嫂子雖然不寬綽,但是幫你一把的力氣總還是有的。”


    林芸希推開他哥遞過來的房契,“哥,這個你拿著我更放心,誰知道我那幾個哥哥嫂嫂啥時候心血來潮來翻我家東西,你放心,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有苦難肯定會找你和我嫂子,別人我也指望不上。”


    如果男人能迴來的話,也許自己更有底氣些,怪不得老人總說家裏的男人是天,如果方歲寒在的話,那大房和二房肯定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的欺負自己。


    聞言,林清文遲疑了一下,思索良久還是把房契給收起來,林芸希說的對,方家那幾個惹事精真的什麽事情都可能做出來,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房子?”


    林清文總感覺有些不安,雖然十分討厭方家那些眼睛都鑽到錢眼兒裏的人,但是聽說這房子是誑來的就有些良心不安,他爹教導即使窮也要活的光明磊落,林芸希急中生智將了方家一把,但這宅院來的的確不怎麽正當。


    一看她哥哥那糾結樣林芸希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想讓他心裏結疙瘩,趕緊寬慰道:“這也是該得的,方歲寒給方家賣了這麽多年的命結果最後他們都攥著錢不給他免了徭役,他們無情無義在前,再說了,方歲寒給我婆婆的錢早就夠這三十五兩了,他們既然私吞了那錢,這宅子歸我也是理所應當的。再說了,那方家的老祖宗估計是知道這事的,他既然默許了,那這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你別瞎想。”


    “等妹夫迴來,我就把這房子過給他。”林清文一臉不容置疑的說道,他和林芸希是親兄妹怎麽都成,但方歲寒畢竟姓方,他不占別人家的便宜。


    他哥跟他爹骨子裏透著倔勁,原則性的東西從來不馬虎,林芸希執拗不過隻得答應。


    迴到新家,倆小的都已經在後麵撿了一把柴禾就要燒火做飯了,家裏糧食現在隻有兩袋,一袋子糙米一袋子灰麵粉,和菜混著吃大概夠三個人挺小半個月,現在銀子得緊著養兔子這邊來。


    “三嫂迴來了,稍微等下,把這鍋煉煉才能用。”方妙用沾了油的粗布在鐵鍋上蹭來蹭去,原本烏了巴突的鐵鍋現在有了些光亮。


    作為一個從二十一世紀穿過來的人,用慣了不鏽鋼鍋林芸希都忘了這鐵鍋容易生鏽的事,方妙這是用油煉鍋,以後炒菜燜飯不容易生鏽,如果她不提醒,恐怕自己都記不得這事,林芸希汗顏,自己跳著腳要分家出來過,以為出來就自由了,現在看來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


    煉完過鍋,方秒順手就把晚飯跟燜上了,因為這頓算是搬家以後第一頓飯,所以林芸希特意讓她多做了些,以後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再說以後,這頓必須得管飽。


    林清文沒顧上買菜,林芸希和方妙就跨過她家的破爛牆去外麵摘了一把蕨菜和薺菜,這些野菜洗幹淨放點鹽就當菜了,結果飯還沒好,家裏就來了客人。


    最先來的是方二嬸,一進屋子看見灶膛上燒著火就樂了,扯著她那標誌性的大嗓門說道:“哎呀,你家哥哥真是個想的周全的人,鍋和米麵都給你買迴來了啊,我還擔心你們晚上開不了火餓肚子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她手裏挎著個大籃子,雖然有布蓋著,但是那散發出來的熱氣和燉肉的香味,不用猜也知道裏麵放了什麽,林芸希感動於她的貼心,也沒矯情,趕緊接過籃子,笑道:“嬸子真是及時雨啊,我們這做了飯正愁沒菜呢,想著直接就這麽幹咽得了,結果這麽一工夫你就來了,真是救了我們啊。哎喲,還有燉雞呢,讓二嬸子破費了,不過燉的可真是香呢,嬸子你這手藝這麽好,哪天我可得去學學。”


    三郎媳婦邊說笑邊把東西拿出去,方二嬸很替她感覺不公,“這分家分家怎麽也得公平點,他們方家就什麽都分給你們?不是我背後說人不是,你那大嫂和二嫂真是心狠,讓你們三個小的這麽淨身出戶,這不是就讓你們餓死嘛,做的這麽絕也不怕天打雷劈!你婆婆也是個眼睛不清楚的,老大他們這麽對你也不說幫你說幾句話,再怎麽說三郎也是他身上掉下來的肉,這心簡直偏到胳肢窩去了。”


    知道她是為了自己抱不平,林芸希不想讓其他人再生出什麽誤會,解釋道:“是我不要那些東西的,分出來就是圖個清淨,要是因為這點東西以後讓我大嫂和二嫂再找門,那實在麻煩,現在分的清楚,以後三郎迴來我也好交代不是。”


    “哎,你和三郎都是懂事的孩子,三郎是個孝順的,估計要是知道你這麽多也不會說什麽的,不過他要是知道分了家肯定會擔心你,最好先別告訴他。”方二嬸叮囑道。


    “去服役還能通信?”前世她從來沒有接觸過從軍的人,穿到這個地方更是不了解,她還以為古代交通不發達,通過驛站一般通信就很困難,方歲寒他們去了那麽荒涼又危險的地方,通信什麽的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知道?哦,這也難怪,柳家村的人丁不興旺,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征徭役了吧,我還以為三郎走之前告訴你了呢,這服役雖然去的遠,但是每隔三個月縣裏會運送物資,到時候你使點銀子托他們捎信或者送東西都都可以,但那邊檢查的嚴格,雁過扒毛,吃的捎過去估計也到不了他手裏,一般也就縫個棉衣或者納個布鞋捎過去。”


    林芸希還真不知道這事,沒聽方歲寒提起過,也沒聽方家人談起,不知道是方歲寒沒對任何人說還是方家人沒把這事當迴事,不過那男人沒跟自己說恐怕是對自己沒抱什麽希望吧,他一定以為他走了自己就會拿著和離書跑吧!想到這林芸希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把自己當成了什麽人?難道自己是那種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金絲雀嗎?簡直把人給看扁了!


    方二嬸跟林雲希說了兩句便走了,她前腳剛走馮娘子後腳就進了院,手裏也挎了個籃子,毫無疑問裏麵也是飯菜,同樣也是帶了葷腥的,林芸希感覺很不好意思,農家日子清貧,隻有過節或者婚假迎娶的好日子才能吃點肉打打牙祭,自己跟這倆人真的隻是幾麵之緣,這個時候能親近自己,這份情義,可真是算的上雪中送炭了。


    燉雞肉和紅燒肉加上涼拌野菜,當天晚上三人很是飽餐了一頓,雖然晚上吃的太飽不好,但是林芸希還是看著安和吃的飽飽的,吃完她和方妙一人拉住安和一隻手到院子裏溜達消食。


    遛食之前,林芸希從臉到手給安和擦了個幹淨,以前總是灰頭土臉的,衣服也是拖拖拉拉的不利索,現在洗幹淨又整治下衣服,發現小孩其實長的挺好看的,濃眉大眼睛,鼻梁挺直,長大以後肯定是個帥哥,不過看著那鼻子,林芸希楞了下神,有點像方歲寒,不過也是,人都說外甥像舅舅,方歲寒像舅舅,安和是舅舅的親兒子,兩人長的有些相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三嫂,我是不是吃的有點多?其實我平時吃不了這麽多的……”方安和有點不安的問,在方家他連半飽都吃不到,每次幹活幹到一半就餓的不行,但是他不敢多吃,因為每次他敢多吃一點都會被大嫂用那麽惡狠狠的眼神盯著看,他怕大嫂再在沒人的時候掐自己,所以每次都不敢多吃,後來餓著餓著也就習慣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小腦袋垂著,沒精打采的,他本來不想吃那麽多的,可是那肉真的好香,而且三嫂一直那麽溫柔的衝自己笑,給自己添飯,自己就不小心放開了肚子,結果吃多了,安和感覺自己今天什麽都沒幹卻吃了這麽多,他心裏怕被嫌棄。


    看著他那惶恐的樣子,方妙難得沒有取笑他,安和雖然叫娘一聲姑母,但是娘那軟趴趴的性子鎮不住大嫂和二嫂,她倆表現上對安和噓寒問暖,舍不得讓自家的孩子上手,背地裏專門使喚安和幹各種髒活累活,自己也曾為他出過頭,雖然當時是攔下了,但是過不久大嫂和二嫂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安和,後來她也就學乖了,隻是偷偷的給他留點吃的,那時真是憋悶的要死,想跟三哥說又怕他跟大房跟二房鬧起來,現在分出來可就好了,她這個三嫂是個心腸最好不過的了,以後安和的日子可好過不少。


    聽著小孩這話,林芸希心裏酸酸的,拍拍他手背,假裝嗔怒道:“說什麽胡話呢?男孩子就是應該多吃才能長的又高又壯,要想長的像你三哥那麽壯實,你每天必須得多多的吃,咱家現在隻有你一個男子漢,你得代替你三哥保護我和你妙兒姐,身體不好怎麽能成,以後必須得吃飽才行,懂不懂?”


    “哦,懂了。”方安和被三嫂這確之鑿鑿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的確是這樣,三哥平時就很能吃,那麽大的海碗,他能吃三碗,他像向三哥那麽厲害,他要保護三嫂和妙兒姐,所以必須得吃飽飯才行。


    看小孩臉上那堅定的神情,林芸希才稍微放下點心,這孩子從那麽優渥的環境落到缺衣少穿又受各種欺負的田地,性格還保持著這麽單純真是難得,心裏有些陰影是在所難免的,一時半會兒可能扳不過來,時間久了自然就好了。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合計家裏還缺什麽,你一言我一語一直說到月到中天,結果方妙和安和越說越精神越興奮,林芸希卻扛不住了,她身體比瘦弱不堪的安和還要弱,以後必須得有目的的鍛煉才行。


    被褥不夠,安和自己一個屋,林芸希隻能和方妙倆人合著擠一宿,雖然有點擠,但倆人收拾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盡,剛躺下沒多久就都雙雙睡了過去。


    早上最先醒的竟然是安和,林芸希被悉悉率率的聲音吵醒,穿好衣服,看看天色還黑著又披了件衣服,早上晨露大,一不小心就得著涼,她現在正要開始實施賺錢計劃,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因為病掉鏈子的。


    出了西屋,林芸希就聞到一股子煙味,抬頭一看,灶膛的火燃燒的正旺,安和正把手伸到火邊烤著,聽見腳步聲,轉過身小聲道:“三嫂醒了?稍微等一下,昨天剩下不少飯菜,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鍋蓋邊沿已經開始冒熱氣,安和的腳下整齊的放著一摞幹柴,看樣子他已經起了不短時間,林芸希捏捏他冷的有點發白的臉,“以後早上不準起這麽早,你應該多睡覺,如果在我做好飯之前起來,就罰你在床上躺一天!”


    方安和不自然的握住了手裏的柴禾,訥訥道:“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在床上躺著!”林芸希才不會被他這蹩腳的謊話騙到,非常嚴肅的重申道:“我剛說的話要牢記,要不真的會罰你在床上躺一天哦。”


    “對,就這麽辦!”不知道什麽時候,方妙從裏麵出來了,笑嘻嘻的看向方安和,“安和,你要不聽話,我就天天看著你睡覺,到時候你不睡都不行。”


    林芸希把方安和趕去洗臉,看了看笑的沒有正形的方秒,“多穿點,早上冷的很,安和還知道套件厚衣服呢,你怎麽穿這麽點就出來了。”


    以前沒發現三嫂這麽嚴厲啊,剛才那語氣跟三哥說自己的時候真的很像呢,方妙做了個鬼臉趕緊迴了屋,她三嫂可是能力壓大嫂二嫂分了家又排除困難要了她和安和的人,這人看麵上軟綿綿的,其實心裏可是門清,自己這套撒嬌耍賴恐怕對她沒用。


    三人還沒吃完早飯,林芸希的大嫂張氏就到了她們新家。


    “這地方這麽破能住人嗎?”張氏一進門看著這年久失修、到處烏了巴突的牆壁和那稍微重點腳步就騰起一陣土的地麵,就皺起了眉頭,“要不你領著方妙和小安和先去我家住幾天,讓你哥找人再把這房子休整休整。”


    林家雖然清貧,但是林清文木工活好加上張氏是個勤快的,家裏被收拾的整潔又立正,所以非常看不慣林芸希她們現在住的祖宅這破爛樣兒。


    林芸希也是個幹淨利索的,但是她習慣收拾的是二十一世紀那種鋪著地磚或者木地板、刷著乳膠漆的房子,對於這種到處都是土的房子,她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被她嫂子嫌棄了也沒在意,笑道:“怎麽就不能住人了,能遮風擋雨就成了唄,先這麽將就著,等過一段時間有銀子了就翻蓋新房,到時候就蓋青磚的,看著氣派住著幹淨!”


    “哎喲,這就開始說大話了。”張氏進門就挽起袖子拿著抹布開始擦起來,聽著林芸希這話就樂了,一臉的寵溺,“你個傻丫頭,這話在家裏說說還成,千萬別到外麵說,你知道那磚瓦房得多少銀子啊你可真敢說。”


    在一邊掃地的方妙也笑的前仰後合,臉上的兩個梨渦讓她看上去更加俏皮,支著下巴道:“三嫂,你可真敢想,咱村裏就裏正大人住了磚房,那還是他家老爺子出銀子給蓋的,聽說當時花了將近二十兩呢,二十兩銀子啊,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


    張氏聽了連連點頭附和,“你看看,你看看,妙兒都明白的事你這個當嫂子的都不清楚,哎,個傻丫頭,可怎麽辦喲。”


    張氏今天來存了倆心思,一是幫林芸希歸置歸置東西,第二個目的就是看看跟芸希過日子的倆孩子是啥樣的人。昨天晚上當家的人跟她說了分家的事以後她一晚上就沒睡著,雖然知道嫁人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如在娘家舒坦,不奢望方家像她那樣對待芸希,但是像方家這樣算計和欺負人至斯的親戚也是少之又少,分出來雖然過的苦點也不用受那份氣。說實在因為這事她連帶的對方妙和方安和倆小的也是有些偏見的,不過過來這麽一看就稍稍改變了些看法。


    八歲的方安和看著就像五六歲一眼,又瘦又小,一直悶著頭幹活,每次都是林芸希喊他歇息才肯坐一會,一看就是過過苦日子的孩子,讓人看著心疼。方妙呢,是個古怪精靈的丫頭,手快嘴快,一看就是個性子單純好相處的,更重要的是這倆人很聽芸希這個年輕嫂子的話,所以不著痕跡觀察了半天的張氏這才放下心來。


    “你才多大就說什麽一輩子!”林芸希坐在那燒開水把新買的盆碗什麽的消消毒,也不跟她們爭辯這事,擦擦手笑道:“現在得先把外麵的牆給蓋好,等會我去裏正家,讓裏正大叔幫忙找找村裏農閑的人來幹活,這可耽誤不得。”


    “先置辦些菜肉再去尋人吧,一般來幫工的一天怎麽也得給十五個錢再管中午一頓飯,家裏這些東西隻能夠你們三個吃幾天的,可不夠那些幹完活餓肚子的男人吃幾頓的。”


    在這方麵嫂子要比她有經驗的多,林芸希點頭應和,“那我去縣城買些吧,嫂子你跟我說說都要買啥,我坐丁大爺家的驢車去,一下就都買全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吧,來迴不過半天的工夫,要是漏了什麽可就廢兩邊事兒了。”張氏說道。


    張氏擔心的是,在家裏的時候她從來不讓林芸希操心這些事情,雖然她是個做事有章法的人,但是一下要買這麽多瑣碎的東西,難免會有什麽遺漏,還是自己跟著比較妥當。


    聞言,方妙放下手裏破了腿的椅子,說道:“嫂子你倆去吧,剩下的這些我和安和做就成,我在家裏也是做慣了這些的。”


    雖然隻接觸了這麽一會兒,張氏也看出來方秒是個手腳利索能幹的丫頭,得了她的話,也不推脫,擦幹了手,道:“那我們先走了,午飯的時候要是還沒迴來,你倆不用等就直接吃了吧。”


    林芸希和嫂子到丁大爺家,運氣好的是丁大爺沒接活正在家悠然的呆著呢,套了車拉上倆人就去了縣城。


    這是林芸希穿過來以後第二次來縣城,第一次是跟著方歲寒來找酒樓的商量兔子銷量的事情,因為當時心裏緊張所以也沒顧上多看,這次來才發現這縣城可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大的多。


    灰色石砌城牆巍峨聳立,恢弘雄壯,蜿蜒到目光不能所及之處,城牆上有數個城樓和角樓,下方隱約有人影晃動,林芸希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手持武器巡邏的士兵,城牆有兩個十多米高的城門,一進一出,都有重兵把守,林芸希心理微微詫異,不過是個縣城竟然守衛這麽森嚴,簡直跟電視劇裏的重城一樣。


    進了城,眼前一幅繁華的景象,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人聲鼎沸、裝著粗布衣裳的人和穿著光鮮亮麗的行人川流不息,道路兩邊支起的簡易攤子從街頭一直連到街尾,包子攤、麵攤、賣豆汁的、賣胭脂水粉的應有盡有,讓人目不暇接,小商小販唿喊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各種食物和小吃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誘人的香味,勾的人肚子裏的饞蟲很不安分。


    張氏雖然沒來過縣城幾次,但是也比林芸希這個兩眼一抹黑的主要強的多,倆人七扭八拐來到一條相對安靜一些的街道,林芸希看到這條街兩側都是些賣青菜和肉類以及各種調料的鋪子,在這裏買菜的幾乎都是些衣著周正的,看樣子好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婆子之類的,應該是出來采買府裏的食材。


    農家人的青菜什麽的直接從山上摘了,肉一年也吃不了幾次,基本上誰家要是辦喜事殺頭豬,有幾個閑錢的直接稱了半斤幾兩的給家裏的孩子解解饞,所以很少來縣城這裏買肉和菜,林芸希和張氏倆人出現在這裏很是紮眼,有幾個鋪子裏沒生意的老板都把手袖起來看過來。


    這可以算的上她來到這以後第一次正式的逛街,雖然是來買菜,林芸希感覺看什麽都是稀奇的,停在一家菜全鋪麵大的店鋪前仔細看裝在籃子裏的各種青菜,大約有十多種,除了農家常種的幾種菜以外還有菱白、紅辣椒、芹菜,在這裏林芸希竟然還發現了洋蔥和茄子,她記得這兩樣菜都是外國流入本國的外來物種,時間相差了三百多年,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這個時代跟自己認知的曆史有些不同呢。


    店鋪的老板是個身體富態的中年胖子,看林芸希雖然衣著樸素,但舉止從容難掩那秀美脫俗的容貌,不由得多瞅了兩眼,心想這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家閨秀穿下人的衣服跑出來了,不過他給縣城各個有頭有臉的府第送過菜,跟府上的丫鬟管家也算說的上話,真沒見過哪家小姐有長的這麽好看的,莫非是外地迴來探親?


    在後麵整理菜的女人看當家的一眼不錯的盯著外麵年輕女人看,而那女人又生的貌美如花,原本隻是看菜的動作在她眼裏就成了勾引男人的搔首弄姿,不由得心頭火起,操著大嗓門喊道:“不買瞧什麽瞧!沒見過菜長什麽樣啊,穿成這樣莫不是別有用心!”


    林芸希被這突然的怒吼嚇了一跳,抬頭看見老板娘插著腰麵帶不善的盯著自己看,女人滿臉肥肉一雙三角眼掉掉著,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那眼裏的鄙夷和怒火和店鋪老板直直的眼神不由得皺起眉頭,跟這樣不可理喻的女人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點也沒有留戀的走開,這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大嚷一番,能做到這麽大的生意可真是個奇跡。


    店鋪老板是個懼內的,被自己娘子一喊趕緊縮起來脖子跑到後麵假裝忙起來,那女人見林芸希走開,以為她是心虛,不依不饒的走到店鋪門口還想再罵幾句讓她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老板趕緊把人給拖迴來,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勸,“少生些事端吧,我不過是好奇多看了幾眼,這麽大人都瞧著呢,不要讓別人看笑話……”


    看著前後左右鋪子裏的人望過來的眼神,女人憤憤的甩開他的手,重重的跺腳離開了。


    張氏正在和遠處的賣菜的商販討價還價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林芸希對講價是一竅不通,看她嫂子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便沿著街道逛了起來。


    清風和煦,此時夏日的陽光還不那麽耀眼,一束束的光線如同跳躍的精靈輕撫路上行人的神經,令人心曠神怡,林芸希很快將剛才剛才的不快忘到腦後,慢慢踱步走在這幹淨的街道上。


    一股淡淡的清香被微風裹著徐徐飄到四處,若有若無,雖然淡薄到幾近於無,但不損那動人心弦的魅力,這股味道好熟悉,林芸希不由得停步四處張望,味道好像是從街道盡頭傳來的,她不由得向那走去。


    眼前是一座三層的小樓,樸素雅靜,給人一種出世的恬靜的感覺,近到前麵香味便多了起來,此時林芸希也看到小樓門前的木花架子上擺放著幾十盆正開的旺盛的花,爭奇鬥豔,花開燦爛,真是一道獨特的亮景。


    花朵潔白香氣濃鬱的茉莉花、粉紅素雅的耶悉茗花、重瓣優美的月季,美不勝收的花朵和清香的味道勾起林芸希心中的思念,大學時候草業科學專業的學生相對於電子商務之類的熱門學科的學生少之又少,女生愛花花草草但誰也不願意選擇做這一行,每天混的跟泥腿子一樣髒兮兮感覺實在上了台麵,所以導致係裏的更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男生為了吸引更多的女生注意,便央求係主任把學院的園子讓出來,精心種了各種各樣的花草,種子都是從各個實驗室裏順的,少幾顆老師也不會太在意,種花種草又是他們的長項,必須手到擒來,結果到了花開的季節,滿園芬芳花團錦簇,本來隻是男生們的一個小心思,沒想到陰差陽錯到成了學校裏一處別樣的風景,引來好多學生來看,男生們們吸引妹子的心願總算達成。後來那個小花園成了情侶約會的地方,林芸希這個單身的人不想給別人當電燈泡,所以隻在樓上的窗邊欣賞,那片花園也就成了她學習生涯中比較快樂的迴憶。


    畢業以後忙碌的工作壓榨了她很多時間,雖然離母校距離近,但也沒有迴過幾次,所以再次看到這麽多花的時候,心中有些感慨,低聲說道:“雲影花光乍吞吐,江北江南春燦爛。”


    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清脆的擊掌聲,門口嫋嫋走過來一少婦,水藍色的煙紗散花裙和木蘭青色的雙繡緞裳襯得她身材細高,素衣木釵長相端正,雙目靈動一看就是個善言辭的人,那人待近前看清楚林芸希的相貌時也是一愣,隨即用潔白的帕子捂著嘴笑道:“真是人比花要嬌豔三分,小娘子往我這花店門口一站,我這花都被你比下去了。”


    這人應該是這鋪子的老板娘了,有了剛才的教訓林芸希便謹慎了幾分,福了福身道:“您說笑了,花草雖不能言語但怡人情,隻消看一眼心裏就安靜了,哪裏是人能比的。”


    花店的老板娘聽到她這一番話,臉上的調笑倒是去了幾分,正顏道:“我是這花店的老板人都叫我冷三娘,看來小娘子也是個愛花之人呐,相遇即是有緣,不知道怎麽稱唿?我比你虛長幾歲,不客氣的叫你一聲妹妹了。”


    這冷三娘一臉的精明能幹,還這麽自來熟,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林芸希從來沒跟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但看她並沒有別意思,防備之心便放下,開口道:“小妹林芸希,夫家姓方。”她實在不知道古代嫁出去的女子應該怎麽介紹自己,便順口說了出來。


    說話的時候冷三娘就一直在大量著她,她在這縣城呆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長的這麽標誌的女子,可惜的是已經嫁人了,鎮上有名望的方姓人家她在頭腦裏過了一遍,好像沒有,再看這人的裝扮多半是下麵村子裏的,但眼前這人舉手投足的氣度可不像個鄉村野婦,真是有趣呢。


    因還惦記著剛才那特殊的香味,林芸希見這人爽朗好說話,遲疑了一下便問道:“我剛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冒昧的問一句,店中是否有星藍花?”


    “星藍花?”冷三娘一臉疑惑,喃喃道:“店中花有百種,但是並無這花。”


    林芸希也楞了,這股味道沒有錯,的確就是星藍花的味道,自己不會弄錯,她心中一動,描述道:“可能名字不同,葉子是橢圓形或卵狀,花鍾狀,花朵是銀白色的,非常好分辨。”


    聞言,冷三娘先是露出悟然的表情,然後又顯出幾分苦惱的神色,手裏捏著帕子扶著額頭道:“你說的是星花啊,名字不同我一時沒有明白,這花在咱們孟縣以北極為常見,原本我是不想放到店裏的,有人說這花香非常特別,我便弄了幾盆,我聞慣了各種花香味倒沒怎麽注意,沒想到你,你若是有興趣便隨我來吧。”


    “叨擾了。”


    一聽這花很常見,林芸希心中一喜,真是瞌睡的時候有人給送枕頭,她對那花上了心倒不是那多漂亮或者香味多特別,隻是那花對她來說以後會派上用場,在這碰上可真是巧合。


    跟著她進入樓內,底下這層布置倒是簡單,四周立著鏤空的架子,架子上擺放的全是大小不一的花盆,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隻有巴掌大小,花的種類比屋外的更是多了不少,有怒放的正盛的有含苞待放的,百花齊放,五顏六色,美麗的好像不似人間。


    但林芸希仔細一看,發現這屋子裏的花好像都不甚精神,顏色雖然豔麗但沒有什麽光澤,黯淡的好像美人遲暮的臉,尤其是被單獨放到牆角的一棵,枝條萎縮花瓣凋零,跟這春意盎然的屋子格格不入,淩菲看了半天才認出那是丁香花,本應是正是開花的最美麗時候,卻一副要枯死的樣子。


    進到屋子裏的冷三娘看她目光停留在丁香上,臉上的愁容更甚,輕歎道:“這花是我一位摯友送與我的,本來開的好好的,這些天不知怎麽的突然就越來越蔫,三四天的光景就變成了這半死不活的樣,這水什麽我都是按照正常那樣澆,也看不出到底哪裏有了毛病,雖然放在這有礙瞻仰,但我舍不得扔掉,唉,也不知道怎麽了,自從這花枯了以後,這店裏的花也都越發沒有精神,這土什麽的明明都沒有換過,唉,看這些花這沒精神的樣兒,我真是心疼的不行。”


    提及此,精明能幹的冷三娘臉上現出幾分悲傷,林芸希明白她不是因為少賺銀子而難受,是真心愛花之人,這點可以從擦的幹淨發亮的大大小小的花的葉子上看的出來,所有花的枝條都被精心修理過,那已經快枯死的丁香花盆被被清理的很幹淨,還有澆過水的痕跡。


    冷三娘喚來店裏的花童將那星花從樓上搬下來,綠葉中探出的一串串的白色像鈴鐺一樣的花瓣,林芸希就認出這就是她所認識的星藍花,同時她也知道了那丁香花枯萎的原因,但店內其他花為什麽會這樣她可就有些納悶了。


    看了幾眼置放在一邊的馬上就要完全枯死的丁香又看看架子上蔫頭耷拉腦的花,冷三娘眼角紅了,既沒有著蟲又沒有爛根,完全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成了這樣,她伺候了十多年的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兒,這批花看上去都要完了,不但要損失百十多兩銀子,自己這幾個月的心血可都付之東流,這些可都是她當眼珠子一樣愛護的花啊。


    雖然難過,但她還是盡量保持住了平靜,用帕子擦擦眼角,勉強笑道:“哎呀,讓你見笑了,你也看出來了,這一屋子花也不知道怎麽都變得這麽沒生氣,這盆星花還算是健康,你就拿走罷,銀子就算了,唉,再放這幾天恐怕也要死了。”說著便讓花童給裝到一個竹篾裏,竹篾寬且矮,兩側有兩個不知道什麽材質編織的筐耳,這樣搬著既不會弄髒衣服又輕便。


    相比於其他的花,這盆星花算是枝繁葉茂俏生生的了,林芸希領她的情,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道:“這丁香是不是跟星花放在一起過?”


    沒想到她會突然轉移話題,冷三娘愣了一下,擰著柳眉開始思索,不久迴道:“是,約莫五日前我弄來這些星花,因為這花在咱們縣裏不是什麽稀罕物,我就把它放到二樓,本來這丁香我都是放在一樓正中最顯眼的地方的,大前天從花圃弄了好多新花過來,沒地方,所以才把它搬到二樓,結果從那時候開始就開始枯萎,我以為是陽光不足,趕緊又搬迴來,結果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現在……”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林芸希點點頭,解釋道:“這丁香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星花和它相衝,這兩種花挨到一起丁香就會迅速枯萎,分開就沒事了。”


    “唔,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丁香花剛抬上去不久就有些不對勁,但當時以為是剛換了地方不適應的緣故,原來是這樣,但是,怎麽會,花和花還能相衝?也沒有種到一起?”冷三娘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林芸希不知道怎麽給一個古代人解釋植物會分泌特有的化學物質,而星花分泌的東西正好是克丁香的,這倆就是一對冤家,隻能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曾經在書上看到的,當時還挺納悶,現在看了這情景就知道了,你若不信可以找盆水仙花和這星花放到一起,書上說這兩種花放到一起都會死的。”


    聞言,冷三娘驚得用手帕捂住了嘴,看向林芸希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愕,半天才鬆開手說道:“二樓確實有盆水仙花,昨日死了……”說著她看向星花,臉上就有了些懼意。


    “那便就是如此了,這星花隻是和這兩種花相衝而已,隻要隔開放即可,不用把它當成狼虎一般對待。”人總是害怕未知的東西,林芸希給她解釋道。


    “其他的花都變成了這個樣子,要我不多想也難啊。”冷三娘喃喃道,忽而眼睛一亮,激動的抓住林芸希的袖子追問道:“芸希妹子,你既然知道這花能危害丁香,那還能把和丁香花救活嗎?那花對我很重要,不論花多少銀子我都願意。”


    這人能在這裏開個三層的店鋪定也不是個缺銀子的,說實在的這丁香花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冷三娘這麽重視定是因為跟送花那人關係匪淺,君子成人之美,林芸希這時候也不拿喬,蹲下身,一點也不怕髒的把手伸進陶製的花盆中,小心的扒開根部的土壤,看了下依然健康的根部,然後恢複原狀,迴道:“根沒事,把枯死的枝條剪掉,然後把雞蛋皮打碎用水泡兩天倒在花盆裏,放到陽光充足的地方就可以了,小個月應該就能長出新芽,切記別把它和這星花放到一起。”


    聞言,冷三娘喜不自禁拉住她的手,感激的說道:“芸希妹妹,借你吉言,若是這花真能活下來,姐姐、姐姐真是……”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可是她又高興,失而複得這種心情簡直複雜極了。


    不知道這花到底對她有什麽意義,在自己能力範圍所及的地方幫助人就算是積德了,她向來不相信鬼神之說,但這次穿越卻大大的打破了她以往的認知,所以更是堅定了好事要盡量做,壞事絕對不要做的理念。


    不知道怎麽勸人,林芸希隻是安靜的站著,冷三娘哭了一會兒就恢複了正常,擦擦淚水,臉頰兩側帶了些不好意思的紅暈,啞著嗓音道:“妹妹見諒,姐姐失態了。”說完鬆開了握著的手。


    林芸希輕輕搖搖頭,瞥了眼屋內的怏怏的花,說道:“其他花變成這樣可與那星花無關,不知道關於此事姐姐有什麽眉目?”雖然叫一個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姐姐有些不自然,但冷三娘給她的感覺並不賴,所以林芸希叫出口也沒感覺有什麽。


    招唿花童把星花先移到前院,冷三娘搖搖頭,“一樓的這些花都是剛才花圃移種過來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麽不同,我養了這麽多年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從她這裏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林芸希絕對自己上手看看,當下便問道:“澆花的水在哪裏,我能瞧一下嗎?”說著她來到蔫的最厲害的一盆紅色杜鵑前,蹲下身子仔細查看。


    冷三娘種了這麽多花從來不知道花與花還能相克,林芸希能道出這丁香花凋謝的原因,冷三娘對她已經是刮目相看,現在她開口詢問,便更是確定了她能將店內的花都給救迴來,慌不迭的應道:“能,能,你先看著,我去拿。”


    說完也沒叫花童,提起下擺蹬蹬的向後院小跑而去。


    草木本是一家,林芸希也接觸過不少花的實驗,這盆杜鵑紅色的花朵無力的垂著但花瓣無病斑,根莖沒有發黑腐爛的跡象,這土壤既然是從花圃中直接帶的,那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林芸希拍拍手站起來,開始迴憶她所知道的那些花生枯萎病的種類的症狀,但想了半天都沒有一點頭緒,隻能一盆一盆的看過去,看了十多盆都沒有什麽發現,林芸希更是奇怪了,冷三娘這店裏的花都是些好養活的,怎麽會無端的變成這樣?


    思忖間,冷三娘把澆花的水壺給拎來了,林芸希微微側傾水壺,把水倒到掌心一些,水質清澈並無異味,這隻是普通的水,並沒有什麽問題,那到底?


    一旁的冷三娘見她陷入思考不敢打擾,凡事有異必有因,林芸希百思不得其解,不甘心的用手指沾了水放到嘴裏,先是微微皺眉,然後露出恍然的表情。


    “怎麽?”一看她那神情,冷三娘就知道她有了什麽發現,再也忍不住問道。


    放下手指,林芸希問道:“這水放了鹽?”


    “是。”冷三娘直言不諱說道:“澆花的水兌些鹽水能讓花開的更鮮豔還能延長開花的時間,我們店裏一向都這樣做。”


    確有這麽一個說法,一些經過處理的水澆花有的能治蟲防病有的能讓花枝繁葉茂,但這鹽水的濃度也太大了些,自己都能感覺到鹹,何況那些對水分極敏感的花呢,看來問題就出在這裏了,植物吸收不了那麽多鹽,水分都分出去平衡鹽的濃度,怪不得枝條和花朵會這麽蔫吧,原來是缺水。


    想通了這點,林芸希便道:“這鹽放的太多了,你嚐嚐。”


    這澆花的水取自後院露天的大水缸,冷三娘顧不上考慮髒還是幹淨,含了小半口到嘴裏,還沒細嚐,隨即便張口吐到帕子上,苦著臉道:“這水好鹹!”


    吐幹淨了嘴裏的水,又叫人端了兩杯清水倆人漱口,等嘴裏的鹹味衝散了差不多,冷三娘懊惱擰著手說道:“竟然是出在這水上,唉,你這麽一提醒我才想起來,本來我是在缸裏加了鹽的,結果因為這丁香花病了,所以心神意亂忘了這茬,又叫花童加了一遍鹽,怪不得這花會這麽沒精神呢,這麽久竟然沒發現,這是我的大意了!”


    “你是關心則亂,也不要太過自責,知道真相就好辦了,這幾日換些清水澆灌就能緩過來了。”誰沒個犯錯的時候,林芸希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真是謝謝妹妹了,若不是妹妹相助,我這店裏的花可真得要完了。”冷三娘這話說的誠懇萬分,“妹妹這恩情姐姐必須得好好謝謝才行,看來妹妹也是個懂花之人,真是相見恨晚,今兒咱必須得好好嘮嘮。”說著就要拉林芸希上樓。


    雖然這個爽朗直率的冷三娘相處起來並不討厭,但林芸希還沒忘記她嫂子在外麵采買菜的事,趕緊推辭道:“今日確實有事,咱們改天再敘罷。”


    善於看臉色的冷三娘明白她並非客套,隻得作罷,喚來小童把店裏的星花全都搬出來,笑道:“妹妹喜歡這星花這些都送給你罷,莫要推辭,這花可真是差點要了我一條命,萬萬不能留在店裏了。”


    林芸希拿這花有用,冷三娘這舉動正合她心意,隻是剛要掏銀子,手便被按住了,冷三娘笑盈盈的看著她:“這星花並不是什麽值錢的,妹妹救了我花店這麽多花的命,我再要你銀子也太不懂人事了,快收起來不要讓我為難。”


    說著,她順勢將一個散發著清冽香氣的香囊塞到林芸希手裏,“這香囊是姐姐自己縫製的,雖然做工有些粗糙,但裏麵放了二十多種曬幹的花瓣,有醒神的功效,送給妹妹算是謝禮了,你若不收可就是瞧不起你姐姐,我會很傷心呐。”


    冷三娘這軟硬兼施,林芸希推辭不掉,隻得收起來,她守著這麽多花,製這香囊也算是物盡其用,林芸希沒有多想便收了起來。


    冷三娘對舉止有度又懂得養花的林芸希真心喜歡的不行,但也不能礙著人家辦正事,想著來日方長便命花童將花搬到林芸希嘴中說的地點,然後又細細的問了林芸希住的地方,才肯把人送走。


    張氏跟那買菜的老板砍了足足半個多時辰的價,硬生生的磨下去十三個大錢,那老板是個脾氣好的,張氏隻是買了些便宜的菜還一直降價也沒見生氣,笑嗬嗬的說道:“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誰娶了你可有福氣了,以後要是買菜就晚點過來,那時候雖然有點蔫,但是價錢這塊便宜些。”


    這話倒是真的,林家地少又要供孩子讀書,支出要比普通農家高的多,能維持到現在這樣張氏的確功不可沒,張氏對這個不以衣著取人的老板也挺有好感,看到他店裏掛著的紅辣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喲,這是辣椒嗎?怎麽這麽大,是怎麽賣的?”


    紅辣椒跟火紅的燈籠一樣掛在木頭上,看著格外惹人稀罕,她見過都是拇指大小的小辣椒,但是還沒見過跟拳頭這麽大的,家裏人都習慣了清淡,就林芸希一個人比較喜歡吃辣,這點比較隨她娘親,婆婆在世時,家裏還沒有落魄到現在這種程度,時不時還能買點辣椒,炒個菜解解饞什麽的,現在好幾年沒吃過這東西了,所以張氏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真是有眼光,這種甜椒是從藩國傳入的新品種,微辣,能生吃也可以做菜吃,味道非常好吃,咱們縣城沒有多少,這個是按大小賣的,大的一個八文,小的六文。”


    “什麽?這麽貴?”待聽清楚價錢,張氏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乖乖,就這麽一個辣椒竟然頂半斤肉,這也貴的有些離譜吧,做的再好不會比肉更好吃吧。


    作為一個省吃儉用一年到頭難見葷腥農家人,張氏認為最好吃的就是肉了,為了節省糧食,家裏平時多半是粗糧和野菜醃菜參半吃,如果不是要請人做工,她這輩子都不會來縣城買菜的。雖然一天隻管一頓飯,但也不能做的才寒酸。


    “嫂子,什麽東西貴?”從花店出來的林芸希看見嫂子還在菜攤子跟前,走過來問道。


    那菜老板冷不丁抬頭瞅見林芸希過來,心裏暗暗吸了口氣,感歎這女子可真是會生,用如花似玉也不為過,吃驚之餘趕緊搭話道:“這甜椒現在還不是最貴的,等天冷的時候價格比現在還要翻一番呢,這小的最起碼也得*文一個。”


    聞言,林芸希心裏一動,“這麽貴有人買嗎?我不是說您賣的價格離譜,而是感覺定這麽高不太好賣吧。”


    她語氣溫和,態度謙和,那老板也沒多想,抓下來一個遞給她看,耐心的解釋道:“小娘子多慮了,且不說咱們縣城是幽州最大人也是最多的,到了冬天那冰刀子一樣的天氣一般人都受不了哇,吃點辣椒出點汗也不容易著了涼,所以辣椒這東西天越冷賣的越貴。咱們以前那辣椒太辣,一不小心就會傷胃,這新品種的甜椒甜辣甜辣的,多吃點也是沒事的。”


    “既然這麽貴,咱們這邊沒有種這種辣椒嗎?”林芸希假裝不經意的問道,心裏卻醞釀著個計劃。


    老板楞了下,擺擺手,道:“這是北麵來的新東西,沒聽說有人會種,連那辣的要命的小尖椒現在都十分搶手,這些甜椒都是從京城那邊運過來的,加了運費所以才這麽貴。”


    “那你們這裏有那種幹皮的老辣椒嗎?”林芸希有些急切的問道,別人不會種,她是會種的。


    聽她說要老辣椒,老板搖搖頭,“小娘子這是為難我呐,運到咱們這裏的都是這種新鮮的,哪會有那種老的嚼不動的,這甜椒和那小尖椒不同,老了就沒法吃了。”


    買幹辣椒是為了裏麵的種子可不是為了吃,林芸希心理吐槽,感覺有些遺憾,但還沒放棄希望道:“如果下次再有人來送這東西,老板你幫我留意點,要是有幹的就給我留下,越幹越好,我約莫一個月來趟縣城,到時候來這拿,麻煩你了。”


    以為她嫌貴舍不得買這種,張氏碰碰她,“你若是想吃就買些,偶爾吃一頓也是無妨的,你現在不在方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用這麽拘著。”


    被誤解了林芸希也不好解釋她的想法,隻能硬著頭皮道:“嫂子,我就是愛吃幹辣椒,這種不夠勁。”


    那老板是個玲瓏人,將手裏的甜椒掛迴原處,笑道:“舉手之勞,我就幫小娘子留意一下吧,我姓顧,這一片都叫我顧三兒,在這裏麵賣十多年菜了,你一打聽就知道。”


    “芸希,你真不買那甜椒嗎?縣城裏好像賣的挺少的,下次再來有沒有可就兩說了。”都走了好遠了,張氏還在問這個問題。


    “我都多大了人了還惦記那點吃的,你把我當靖遙和靖晴呢,你放心,我自然不會委屈我自己的。”林芸希從她手裏搶過兩包菜拎在手裏。


    “那就好。”張氏在前麵帶路,歎了口氣,臉上滿是遺憾,“不是我說,你這身子骨可真是弱的一陣風都能刮跑,就連方妙那小丫頭都比你強,現在分出來過也不太節省了,女人這身體若是垮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和你哥不在身邊,你可得好好心疼自己。”


    林芸希連連點頭,她這個嫂子真真是把她當親丫頭養呢,嫁出去以後還擔心和操心個不停。


    見著車上多出來幾盆花,張氏很是大驚小怪了一下,聽聞這種隻能看不能吃的東西可是貴的很呢,不過在得知這是別人送的沒花錢之後就不再關注了。


    迴去的時候車上拉的東西比較多,驢車就走的慢些,等倆人到了家,已經過了晌午,方妙和方安和正在家裏眼巴巴的等著倆人迴來呢。


    一看那灶台正冒著熱氣,就知道她倆沒聽說先吃,顧不上整理東西,林芸希趕緊招人開始吃飯。


    “三嫂,你身上什麽東西這麽香?”從吃完飯開始,方妙就像個小狗一樣跟著林芸希聞個不停。


    林芸希笑著把她給退開,擦擦手從懷中掏出冷三娘塞給她的香囊遞給她,“鼻子夠靈的,這香囊裏裝的是花瓣,所以才會有香味。”


    “哇,好精致的香囊!”方妙愛不釋手的抓在手裏看個不停,小心翼翼的解開金色的繩子瞧著裏麵幹幹的花瓣,一臉流口水的樣子,“好多顏色啊,要是我哪天能繡個這樣的香囊,我也要往裏麵放花瓣,到時候就掛在身上,連睡覺都不摘下來。”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啊,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


    “咦,三嫂,這葉子是什麽?”


    林芸希轉過頭去,待看清楚她手裏捏著的黃色泛著金屬光澤的葉子愣住了,這是金葉子?


    “這是葉子吧,怎麽放到一堆花瓣裏來了?”方妙把金葉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也沒什麽特殊的香味啊。”


    林芸希頓時感覺滿頭黑線,將她手裏的金葉子拿過來瞧個仔細,金燦燦的五六厘米長,光麵能照出人的影子,做工和真的葉子很像,葉脈葉緣清晰可見,但觸手一片冰涼,林芸希要過那香囊,又從裏麵掏出四枚跟這一樣的,這冷三娘做的還真是滴水不漏,她還納悶呢,她倆剛見一麵又沒有多深的交情,怎麽會送這麽貼身的東西,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這五枚葉子應該值不少銀子,自己不過是舉手之勞,這饋贈可夠貴重了,不過她既然那麽說了,再送迴去可不太好,這人情慢慢趕著算吧。


    見她將葉子掏出來放到房間裏那老舊的櫃子裏,方妙好奇的問道:“三嫂,這是什麽啊?”


    林芸希把櫃子關上,衝她笑道:“這可是金葉子,值錢的很呐,以後咱們蓋房子可就靠它了,所以你可給看好嘍。”


    方妙連銀子見的都少,更別提什麽金子,林芸希這話說的有給嬉鬧一般,方妙以為她三嫂拿上午自己說她的話取笑自己呢,做了個鬼臉道:“這葉子這麽值錢啊,等到秋天的時候,我給你撿幾籮筐,到時候咱們就去縣城買個大宅子,再買幾個丫鬟婆子伺候。”


    這丫頭就是個牙尖嘴利的,誤解就誤解吧,省的她大驚小怪的,所以林芸希就沒再跟她解釋。


    上午把菜都買齊了,中午的時候林清文也來了,下午又跑了一趟裏正家裏,讓他找幫工的人手,這房契上寫的可是他的名字,他不出麵不太好,再說他也實在擔心林芸希一個人弄不來這些。


    因為這兩天沒少麻煩裏正,林清文又早就跟張氏提過這事,所以這次采買菜肉的時候,張氏特意買了兩條肥大的鯉魚讓林清文去裏正家帶上,不說有多貴重,就是個心意,不能讓人家為了自家的事白忙乎了。


    林清文帶裏正家的時候,裏正恰好不在家,因為之前給裏正家打過家具,所以裏正的媳婦郭氏也認識他,見他手裏拎著東西過來,就知道有事要辦,趕緊把人讓進來,又叫小兒子去喊裏正迴來。


    “方大哥,我又上門來麻煩你了。”林清文把自己的來意說了,裏正頻頻點頭,“要得,要得,房子破點沒關係,能遮風擋雨就成,這牆早點弄好早安心,為了你家兒子讀書你這也是下了血本了,不過我看靖遙那孩子不錯,看著就像帶那股子讀書人的勁,你可得好好教導他。”


    裏正對林家人那是相當佩服的,雖然林老爺子一輩子是個童生,但一直都沒放棄過科考,是塊硬骨頭,林清文身體不好沒怎麽讀書,不過靖遙的那孩子看著就是極聰慧的,林家為了讓孩子讀書肯在方家村買宅子,動輒十幾兩銀子的這份決心他自愧不如,不過話也說迴來,這讀書若是能成了可真是前途無量,林老爺子就是沒個功名,但人家同窗有厲害的,稍稍提攜就比他們這些泥腿子強的多,要不然林家窮成這樣還能拿的出五十兩銀子?


    “你且放心迴去,今日我便先知會一聲那些沒事的漢子,明早咱們就開工。”裏正拍著胸脯保證道。


    新家住的地方不夠,林清文晚上還得迴林家,第二天一大早再趕過來,家裏還有雞豬得喂,張氏則和林芸希和方妙擠一個屋對付一晚上。


    早飯一過,裏正就領了十多個漢子來到了院子,四個人穿了舊衣服出來招唿人打個下手。


    裏正隻是把人聚集到這,但這蓋牆的事是由有經驗的張大爺負責,張大爺圍著院子轉了一圈,對林芸希道:“三郎媳婦,這牆破損的厲害,修補的話下幾場雨還得塌,就得全部推倒再重新蓋,你覺得呢?”


    “我不懂,全聽張大爺的。”對自己不懂的地方,林芸希向來不逞強,不過她還有件事,“張大爺,這牆若是要蓋磚的得需要多少銀子?”


    一行人都愕然的望過來,就連張氏和方妙都一臉的詫異,大家都知道磚房好,住著幹淨又保暖,但可沒聽說有磚牆的,磚那玩意可不便宜,這院子這麽大,真要蓋磚牆可得不老少錢,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這獨一份磚牆別扭,林芸希趕緊解釋道:“我尋思著這磚牆可能會結實點,我們家準備養兔子,您老也知道那玩意打洞非常厲害,若是不小心跑出來轉眼就能跑沒影,所以我想蓋磚牆,兔子撓不動,以防萬一。”


    她現在手裏有十多兩銀子加上那幾片金葉子,在錢財這方麵倒沒有之前那麽緊張,其實她更擔心的是土牆不安全,村裏的土牆一般都是標準的一米多高,男人輕而易舉就能翻牆進來,蓋了也起不到什麽作用,蓋磚牆不但可以蓋的高,到時候上麵再放一些幹蒺藜藤什麽的,要安全許多。


    果然,她一說出兔子的原因,大家的眼光就沒那麽奇怪了,就連想要勸說她的張氏也閉了嘴,芸希養兔子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提前有個打算也是好的,多花點銀子也就隻能咬牙忍了。


    張大爺吧嗒了兩口旱煙,長唿出一口氣,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嗯,是這麽個理,磚牆的地基也打的深,兔子一般掏不了那麽深,不過你們這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全壘上磚怎麽也得三兩多銀子,你要是手頭不寬裕可以在下麵打上半米高的石頭,不過得時不時的補個泥啥的。”


    “那就全用磚吧,我家都是小的,沒那個手藝,也不好老麻煩村裏的人。”林芸希掏出五兩散碎銀子雙手遞給張大爺,笑道:“我這塊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懂,買磚的事能不能麻煩張大爺找個人,這銀子先用著,要是不夠我再添。”


    她一拿出銀子,來幫工的男人心裏都有點不是個滋味,他們種田種一年累死累活也掙不了二三兩銀子,這三郎媳婦蓋個牆就拿出五兩銀子來,雖然看著眼饞卻又說不出什麽,你說人家不過日子吧,人家是為養兔子做準備,也算是花到了正地方,但是蓋個牆花這麽多銀子可真是聽都沒聽說過,磨磨唧唧想了半天,半天醒悟過來,人家花自己的銀子,自己跟著瞎想什麽,沒事撐的。


    院子裏很快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趁人不注意,林清文把林芸希拉到沒人的一邊,略點斥責的說道:“這麽大一筆錢你怎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你現在雖然手頭上有些銀子,但也得摟緊了,這兔子能不能養好還兩說著,你也沒個地,這吃喝算起來也是不小的開支,遇到花錢的事必須三思而行啊。”


    不想跟他哥多解釋省得讓他擔心,林芸希笑嘻嘻的輕輕給他捶背,“莫著急,莫生氣,哥,這不是一勞永逸的事嘛,花點就花點吧,我心裏有數著呢。”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自作主張了,忘記這房子是寫著她大哥的名字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迴來了,以後一定得注意。


    你心裏有數能花那麽多銀子就蓋個牆?林清文心裏想,但是錢都掏出去了,沒說出來駁她的麵子,他這個妹妹心思重,說多了要是往心裏去就不好了,他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林芸希可是個心比笸籮口還大的人。


    日頭越來越毒辣,幹活的漢子們都脫光了膀子,為了避嫌張氏趕緊把林芸希和方妙都趕迴屋去,她跟著林清文在院子裏幫著遞個東西啥的。


    林芸希到了屋也沒閑著,從陪嫁的櫃子裏掏出一罐粗茶,斟酌著捏些出來放到鍋裏開始煮,煮開了鍋再放涼,然後盛到海碗裏讓方安和往外麵端,這大熱天的幹這麽重的體力活要是中暑了可就不好了。


    農家人一般時候都直接喝井裏的人,尤其是火力壯的男人,熱水都喝的少,眼見的主家竟然煮了茶送過來,一個個跟見了什麽新奇玩意似的盯著碗裏那一兩片的茶葉看個不停,乖乖,他們從小到大還沒喝過茶水呢,這林家人到底是讀書人,真是個講究。


    其實茶少水多,滋味實在淡的很,不過這些人就圖個新鮮,喝了兩大碗都不渴了還要再喝,不過被人拿這個招待,每個人都心裏舒服的很,幹起活來也用心的多。


    張大爺歲數大了,雖然不跟著幹活,但是要盯著這水平線和準頭,被曬的也是頭昏眼花,嚐了這茶水也是感覺解渴的不行,跟著那些幹活的漢子喝了好幾碗。


    方安和來迴跑了幾趟小臉就曬的通紅,林芸希有點心疼了,抓著他讓他歇會,“沒事,慢點跑,跑這麽急要是岔氣可就有你難受的了。”


    “沒事,三嫂,我一點都不熱,以前我天天這個時候打豬草,早就習慣了,嘿嘿。”雖然曬的汗都出來了,方安和臉上還是帶著笑的,自家要蓋磚牆呢,這是高興的事,就是再累點也不怕。


    他這麽一說,林芸希就更心疼了,也不顧上她嫂子的話的,自己左右各端一碗茶水親自送去了,其實她雖然是新婚,但畢竟是成了親的,沒必要像方妙講究的那麽多,是她嫂子對她保護過度了。


    果然她一出去,張氏就瞪了她一眼,趕緊把碗給接過去,讓她迴去,林芸希不想在屋裏躲閑,瞥到她哥拉過來的兔子籠子就找到活了,這家也分了,新住所也有了,養兔子的事得趕緊辦了。


    跟哥哥和嫂子打了個招唿,林芸希就去了鄭獵戶家,這次鄭獵戶也在家,林芸希又把抓兔子的事提了一遍,鄭獵戶滿口答應,其實上次他家娘子跟他提了以後他上山的時候就一直留意著野兔子的動靜,還真讓他找到十幾窩,但是前日方家出了丟銀子那麽檔子的事,然後又分了家,鄭獵戶以為三郎媳婦肯定沒有心思在弄,所以就歇了做這門生意的心,沒想到三郎媳婦今日又再次上門,鄭獵戶立即滿口答應,今日拿著網就上山去捉兔子。


    看著鄭獵戶那幹勁滿滿的樣兒,林芸希就知道這事估計很快就能成,跟馮娘子又聊了幾句,林芸希就趕緊迴家了,這十多個人的飯菜得提前備好,自己若不早點迴去,她倆可有的忙了。


    這新家雖然離村裏遠,但是又扒牆又找車買磚什麽的動靜實在不小,很快她們要蓋磚牆的事就傳遍了村子,大房和二房的人也是知道了,隻是幾個人的表現都不一。


    劉氏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主,消停了兩天這膽子又找迴來了,聽到這個消息就跟婆婆抱怨道:“娘,真沒看出來林家是這麽有家底的啊,蓋個牆花幾兩銀子,這不是有錢燒的慌嘛,村裏都是土牆也沒見誰家的塌了啊,非花那冤枉錢幹嘛,再者,你說老三媳婦她們要蓋牆怎麽不找大哥和我們當家的呢,一天十多個錢呢,這有錢的事倒是想不起自家的人來。”


    呂氏心裏也不是個滋味,自家的祖屋改了姓任誰心裏都不舒坦,但是她這倆不省心的兒媳婦這事作的就差把天給戳了個窟窿,為了保住這個家,隻得做出讓步,不過這心裏對著胳膊肘往外怪的老三媳婦也存了些怨氣。


    不過房子是人家的,錢也是人家的,人家愛找誰找誰,這事她這個做婆婆的管不了,所以也就假裝沒聽見老二媳婦的抱怨。


    呂氏和劉氏都沒想過,若林清文真要找了大房和二房的男人去幫忙,那這錢他倆也不是不能要的,雖然分了家,但這可是實在的親戚,自家人幫自家人幹活還提錢,若是讓外人知道了還不戳他們脊梁骨。


    吳氏對著倒是門清,但是她實在是懶得提醒她這個軟弱的婆婆和這個沒一點腦子的妯娌,她現在心裏也是憋著氣呢,分了家以後,二房的人一直都懷疑是她自己拿了那三十五兩銀子,現在祖宅被老三娘家分去,劉氏又指出是她指使她去偷的銀子,所以現在二房和婆婆對自己都心生了不滿,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她要是真拿了那銀子還至於分家了還跟他們呆著一個院子嗎,早就搬出去了。


    事後,吳氏跟方慶林也對過話,老三家的先是趁她倆心虛故意說說那銀子有異香,騙劉氏用燈油泡銀子,結果反口說自己的銀子掉進了燈油裏,詐出了那銀子,從始至終就隻有那十五兩銀子,說什麽五十兩不過是個幌子,這是老三家的使的離間計,可惜他倆看的明白,老二家卻咬了死口就說是他們的錯,吳氏知道老二家這是想趁機從他家敲點東西,不過自己才不會讓他的算盤如意了,隻要穩住老娘,老二家就是鬧翻了天也甭想占到一點好處,至於老三家的,這梁子可就結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家絕色賢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風長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風長吟並收藏農家絕色賢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