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唐碧秋很明白,當初能夠從差一點被送出去當玩物的命運裏逃脫出來,全仰仗姨母楊氏心善。若是楊氏疑心她故意將害人的方法透露給賀氏,並最終被應用在君恕身上,難保不心存芥蒂。


    至於君珩,如果起了這方麵的疑心,就會怨怪她間接害死他的母親。


    到時候,輕則兩人婚約不保,說不定唐碧秋還會被送迴祖父家中。


    她那些叔伯們個個都想向上鑽營,當初就不願放她離開,但是汝南侯府位高勢大,抗衡不得。若是知道她被君家厭棄,說不定還會多踩上一腳,以求討好君恕,得到青眼,好受提拔。


    現在挽救自己劣勢的最好辦法,就是矢口否認,把錯誤推到旁人身上。


    “我做錯了什麽?讓你這樣懷疑我?”被奪了火鉗,唐碧秋全身脫力一樣軟綿綿靠在廊柱上,雙手捂住麵孔,嚶嚶哭泣道,“珩表哥,難道你改變心意,不願娶我,所以才用這樣刁鑽的方法把罪名推在我身上?”


    她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


    本來她就什麽都沒有做啊!


    她是當著賀氏講述了令人墜馬又不易被察覺的辦法,她也故意做一樣的香囊給君珩與君恕。


    可是,那隻是等於搭起一架梯子在房前,最終要不要爬上去,決定權在賀氏。


    她唐碧秋沒有讓賀氏想辦法給馬吃上豆料,也沒有逼著賀氏把罌芋花裝進香囊裏。


    這些都是賀氏自己被勢力與貪欲蒙住心竅做下的,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再說,現在的結果多好呀。


    賀氏一死,君家永遠都清靜了,君恕又毫發無傷,半點損失都沒有。


    明明是皆大歡喜,為什麽要來找她清算,不是欺負人是什麽?


    君珩別開麵孔,試圖解釋,卻半晌沒有適合的措辭。


    處處聽聞果兒透漏的秘密時,他一點兒也不信。


    唐碧秋害羞又膽怯,連說話都不會大聲,怎麽可能那麽惡毒的計謀來。


    然而,賀氏縱有千般錯,總是他的生母,若不按照楚曜的提議試探一番,證明事情因由,他恐怕一生都難以安心。


    更何況,心底存有懷疑,將來與唐碧秋成親後,隻怕也難以真正全心相待。夫妻離心的下場,有他爹娘做例子還不足夠令人長教訓嗎?


    “不要罵大哥哥,不是大哥哥要查你的。”無雙軟軟的童音響起,“都是他。”她小手戳指楚曜胸膛,毫不客氣地拖他出來擋槍。


    為幫未來嶽家清除禍患,做點小小犧牲也不算什麽。


    楚曜神情非常配合,左手卻暗中捏了捏無雙腰上肥肥軟軟的小肉,看著她扭動著踢騰了兩下腿,嘴角微不可見的上翹。


    “如果你是無辜的,旁人怎麽可能把罪名推到你頭上呢?”楚曄搶話道。


    他連續兩晚跟來看戲,收獲實在遠遠超過期望。


    西廂房的炭盆裏加了少許寒食散,聞後會讓人心跳加速,產生幻覺,再叫果兒出來裝神弄鬼,竟然都嚇不倒唐碧秋,還被她識破果兒是人非鬼。


    她哪裏是君珩口中膽小怕事的姑娘,明明強悍又精明,尋常男兒都未必比得上。


    不過,饒是唐碧秋心思慎密,卻逃不脫犯錯之人的通病。


    那便是不光為清白辯解,還為了將自己從責任中摘出,迫不及待地將錯誤推到旁人頭上去。


    楚曄在皇宮裏長大,沒少見過宮女太監們之間玩這一手。他身處上位,這些手段傷不到他,自然未必事事追根究底,但不代表糊塗到什麽都不明白。


    楚曜自然也看得出她的破綻。


    為了應和無雙臨時分派下來的角色,也為了戳穿唐碧秋,他依依不舍地把懷中無雙交還給君恕,上前幾步,站到唐碧秋近前,借助身高優勢,居高臨下道:“唐姑娘,我們有人證,是不是冤枉你,讓他出來指認一下就知道了。”


    楚曜拍拍手,兩個身穿飛魚服的陵光衛壓著一名形貌猥瑣的男子從角房裏走出來。


    “是她!”男子一見唐碧秋就道,“就是她讓我把果兒姑娘賣掉的,她還暗示我,盡量賣去困身,看管嚴格的地方,也就是風月之地。不過果兒姑娘都年紀太大,上等銷金窩都隻買十歲上下的從小□□,十八歲的隻能賣去下等窯子,根本賺不來錢,我就沒聽她的。”


    “胡說八道!”唐碧秋氣得跳腳,這人她從來沒見過,根本不是她私下接洽過的人牙子,“我不認識你,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話,你們隨便拉來一個人就說是人證,還不是冤枉我!”


    她哭著撲到楊氏腳邊,哀求道:“姨母,我真的不認識他,你相信我,你對那麽好,就像親生母親一樣疼愛我,我怎麽會害你呢?”


    楊氏蹙眉捧著肚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唐碧秋住進君家雖隻一年多,但向來乖巧懂事,從不讓人為她操心費神。憑空來問的話,楊氏當然不會相信這樣的孩子會存有壞心腸。


    但連著兩晚,唐碧秋的反應她都看在眼中,再加上如今又有人證,真是叫人不得不信。


    唐碧秋見楊氏遲遲不出聲,就知道她一定不信自己的。


    可唐碧秋不服氣,如果是真的人證就罷了,偏偏是個冒牌的,要是這樣就被處置了,她怎麽也不可能甘心。


    於是,趴在地上,哭喊得更大聲,希望以傷心淒慘的模樣換來楊氏一分心軟。


    楊氏果然不忍心,可她並沒說出相信唐碧秋的話,隻是側轉身子,不再看她。


    唐碧秋無法,隻能匍匐至君珩腳邊,哀求道:“珩表哥,救救我,他們……他們真的冤枉我,他們栽贓嫁禍……”


    “唐姑娘,不得不說,你還真是聰明,這些人裏唯一願意幫你顛倒黑白的,恐怕也隻有大公子了。畢竟,要是當初你教授給二太太的法子能成功的話,汝南侯化作一抔黃土,他又沒有子嗣,這侯府的爵位就是他的,真是夫憑妻貴啊!”


    楚曜咄咄逼人,出言諷刺道。


    君珩聞言,如同被蠍子蟄了一般,甩開唐碧秋按住他皂靴的手,厲聲道:“害死大伯父得來的爵位,我受之有愧,若是知道真相,就是出家為僧,永訣紅塵,也絕對不會接受。”


    唐碧秋被君珩嫌棄厭惡的表情和話語深深刺傷。


    整件事裏,從頭到尾,唯有他,是絕對不會被傷害到的。


    她對君珩的情誼半點不做假。


    他文武雙全,相貌堂堂,對她又溫柔細心,是唐碧秋人生十四年歲月中見過的最好的男子,少女芳心怎麽可能不陷落。


    但原來,他待她不過如此……


    她受到打擊,神色落寞,楚曜全看在眼中,緊追不放道:“你算計得那麽好,若是被發現真相,被追究的也是二太太,除掉她,就沒人再反對你與大公子的婚事,你就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一個庶子之女,能登上侯夫人的位置,也算是鳳凰飛上枝頭,光宗耀祖了吧?”


    老實說,唐碧秋沒有想過當什麽侯夫人,她不過是想搓搓賀氏的銳氣,以泄心頭之恨。而且握住賀氏把柄,將來在與君珩談婚論嫁時,她手上也可以多些籌碼。


    唐碧秋雖然有些心灰意冷,但本能地還是不願放棄。先前一切順利,隻差最後一步,所有的願望就都能達成,為什麽不再努力一把?


    就像那時候得知伯父打算將她送予上官做妾,唐碧秋便試著寫信給楊氏,才得到幫助。


    如果自己都放棄了,當然更不會有人主動救她。


    但是現在,還能求助誰,又該怎麽求呢?


    思緒紛亂的同時,聽到楚曜一直在耳邊斥責她:“為了保證自己不被牽連,你還狠心果兒,隻是因為她清楚你說那番話時知道賀氏就在院外聽著。你甚至不顧多年主仆情誼,要將她賣進青樓,毀她一生,我執掌陵光衛一年,辦過許多欲壑難填的犯官,卻也少見如你這般陰狠的!”


    他嗡嗡嗡地如念經一般甚是煩人,唐碧秋不及細想,下意識為自己辯駁:“都說我沒見過那個人了,我去找的明明是個女人!”


    話出口,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但再後悔不迭,也難以將之收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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