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與湯懷連忙將李淩成扶起,李淩成的麵色淡如金紙,逆風將他噴出的血,吹到他的臉頸中,點點星星,塗丹的雙唇被鮮血映的十分豔麗。他輕輕掙脫了嶽飛和湯懷的攙扶,踉蹌著向安陽城下走去,眼前的一切讓他心痛、心碎,讓他無比自責。

    視線由遠及近,城門下兩棵大腿粗細的樹幹被幾根布條綁在一起,連尾部的枝椏都沒清理幹淨,殘葉沾滿了鮮血,在風中搖晃著,譏諷著人性的偽劣。樹幹下壓著數十個民勇,樹幹上“蓋”著有著尖銳長釘的滾木、雷石,那些民勇仰著、側著、趴著死狀各異,被巨石砸得斷肢少軀血肉模糊,被滾木上的長釘刺得全身都是血孔,黑的、紅的、黃的、紫的,內髒、腦髓流了一地,觸目驚心。

    由近,由城門至李淩成腳下,到處躺滿了民勇的屍體,不下三百餘人,無一例外,全都是背後插滿了箭鏃,有的甚至被數箭穿透,釘在地上。城門是喇叭嘴,沿著一個喇叭狀向往擴散,到處是民勇的屍體,屍體上、地上插滿了箭矢,鮮血將這片大地染紅。

    李淩成沉默著,哽咽著,最近的那五個民勇,隻差三米就可以完全逃出箭鏃的射程,他們倒下時,伸出的右手和圓睜的雙眸,在向世人述說著求生的欲望和臨死前的不甘。

    這些人的死是無謂的,沒有一絲的價值,而這一切都是他李淩成造成的,他太低估了楊勇的膽量,在搶功時,楊勇是瘋狂的,是沒有人性的,“拿別人性命博自己的前程”李淩成隻是在心裏想象而已,而楊勇卻實實在在的做到了。這一刻,李淩成的臉色是多麽的精彩,是悲、是恨、還是應該笑。

    按照李淩成的計劃,根本不需要兩千民勇,一千五足矣,之所以帶上兩千,除了以防萬一,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讓韓肖胄安心。將所有巨石全部拖上山頂後,三到四百民勇就已經足夠,人多隱蔽性就差。將多餘的人支出戰場,以減少變故這是必要的,於是他將七百民勇連同楊勇一起打發了出去。

    當初讓楊勇伺機取安陽時,隻是一種可能,萬一張超看穿了埋伏,傾城而出,楊勇的這七百民勇,便可以強攻安陽。自以為得計的李淩成,沒想到卻被楊勇算計了一把,全相州都知道張超帶著八百賊人攻陷了安陽縣,你楊勇拿七百全無戰鬥經驗的民勇,去攻打至少六百賊人守城的安陽城,人才!

    先是牛皋,後是嶽飛,在跟張超搏命時,李淩成之所以沒下令,就是怕騎兵一湧而上後,張超逃跑,或是賊軍隨後趕來,混戰在一起。到那時,山上的巨石和民勇全成了擺設,以兩百騎兵對未知數的賊人騎兵,鹿死誰手誰能說得清。而萬一張超實在不堪,那些賊人一見主帥已死,必然反身逃竄,安陽的馬原本就少,能騎上馬的,必然使張超所精挑細選的,那可是賊人中的悍匪(不是賊人中的戰鬥機,這很嚴肅),這些悍匪向前無生,安陽縣就是唯一的生門,必然死戰,奉命圍截的楊勇,和他所部的這些扛著釘耙、鐮刀的七百民勇,麵對兩百悍匪,能有幾人逢生?

    可以說,李淩成是在拿牛皋與嶽飛的性命,去救七百民勇的性命,可是楊勇還是為他送掉了四百,李淩成如何不氣?這時候李淩成完全氣糊塗了,也未想到楊勇七百民勇,死了四百,那裏還能有六百。原來是之前跟著牛皋那三百民勇,四處逃竄後,見楊勇帶著大部隊來後,又迴身跟著混了進去,沒想到,這主帥可不是個愛兵如子的主,何況他們還不是兵,死了也白死,一個銅子的撫恤都沒有,反正相州死了上萬人了,多死幾百個,朝廷也不在乎,楊勇如何不敢賭?

    看著李淩成有些失魂落魄,楊勇有些不好意思,當然僅此而已,他與韓肖胄已經有了間隙,這功勞簿上還需李淩成多多在韓肖胄前美言幾句,所以他想上來寬解寬解,“李小哥,唉……我看見張超出城了,我還以為能拿下呢,沒想到這些賊人實在是厲害。您別難受,不過就是些賤民嗎,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不夠用,再招些嘛,沒必要為這些人的賤命不痛快呀。改天,哥帶你去相州最好的妓院,所有姑娘全由你挑,我請!不過,我們現在是不是該一鼓作氣,將安陽拿下?”

    楊勇整了整軍甲、頭盔來到了李淩成身邊,可是他剛說了個“李”字,就被李淩成一腳踹飛了出去,人在空中,又被一記勾拳打中下巴,餘光看見四五顆牙和一股血箭帶著十三滴血,劃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飄出去三尺遠,然後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險些暈過去,接著是一隻大腳踏在了自己的胸前,踩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一睜眼,看見這隻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李小哥”。

    楊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嚇慌了,完全弄不清出了什麽情況,隻見李淩成指著自己的臉破口大罵:“我操你m,狗日的!你這賤貨,老子怎麽就信了你,老子和兄弟們在前線拚死拚活,為了保住這七百民勇,險些讓老子最好的兄弟死在了張超的手下,卻被你狗日的送個精光,你他m吃屎了,我靠!七百人敢去攻六百人守的城,還弄兩根樹幹就去捅鐵皮包的厚木城門,我捅你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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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飛與湯懷見李淩成怒極攻心從馬上摔下,連忙去扶,可被他推開了,鬆開手時,原本還擔心他的身體,隻見楊大人向這邊走來,以為是跟李淩成說什麽事,連忙迴避了去。可,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後一聲響。一轉過頭就看見李淩成一腳將楊大人給踹飛了,而後那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議,楊大人的身體剛剛騰起,李淩成的一記勾拳就打在了楊大人的下巴上,接著從楊大人嘴裏飛出五顆前半段白唿唿,後半截紅兮兮的東西,混在一條血箭中,帶著十三滴圓滾滾的血珠,劃成一道完美的弧線,飛出去三尺多遠,又見李淩成一腳將還在半空中的楊大人踏在了地上,而後左手叉腰,右手指著楊大人破口大罵起來。

    嶽飛與湯懷一驚,這可是正六品的武官,以下犯上,辱罵、毆打朝廷命官,這死罪未消,又多了數條死罪,一下兩下也就算了,他還一邊罵一邊踩,踩得楊大人滿口噴血,還沒有一絲停的意思,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啦!兩人驚呆了,對視一眼,突然才省起了問題的嚴重。

    隻見李淩成背對著陽光,令旗斜插在腰後,午後的太陽無比燦爛,在他的腦後形成了一個光圈,然後他瀟灑的揚起腳,身軀前傾60c,右腳往後拉去,像是要大力抽射,嶽飛一驚奮勇的撲過去,一把抱住了李淩成的腿。李淩成原本想大力射門,城門就是目標,皮球就是楊勇,這是他送給安陽賊人的禮物!一抬腳卻發現右腳上一股大力傳來,不過矢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這一腳將嶽飛踢出去一丈遠,把嶽飛摔了個七葷八素。

    “這死小子哪來這麽大力氣!”嶽飛揉了揉發酸的腰,身上的傷口了裂了幾處,暗之慶幸,“幸好是自己,要是這一腳落了楊大人的身上,這……”

    一千多民勇驚呆了,楊鈐轄可是相州最大武官,那可是天一般的大官,居然被人痛毆了,還當成蹴鞠來踢,楊大人這“球”未免也太大了些,看這架勢,怕是要踢向城門,不過距離也太遠了些,怕不有一百多丈吧,這……;三百騎兵驚呆了,這名義上的代副帥居然痛毆了主帥,按理說:將憂兵辱,將辱兵死,那為什麽自己反而有一種很痛快的感覺,這……;城牆上的賊匪了驚呆了,這又是哪一出啊?剛才吃了敗仗的武將居然被一個布衣痛毆了一頓,好像……好像還打算滅口!這……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楊大人是正六品的官,當著這麽多人,是不是……”嶽飛來到李淩成耳邊小聲道,一邊說,一邊將他往旁邊拖,生怕這小子哪根經又搭錯了。

    李淩成迴過頭指著楊勇不屑道:“就這狗官,老子踢他是給他麵子!這次他弄兩根爛木頭去捅城門,不給他點教訓,下次他就會帶人拿鐵鍬去挖牆角。”

    “你怎麽知道?”楊勇一窒,奄奄一息道。看著這位以這樣奇特方式,很給自己麵子的“李小哥”被嶽飛拖走,連忙吐出一口帶血的大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血氣方剛),可他那口血氣剛吐出一半,就見一隻大腳遮住了陽光,鞋底上的泥巴越來越清晰,“啊……這……”

    “哇操!你還真打算去挖!”

    嶽飛終究還是沒能完全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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