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瞿宗主已經很克製了,若不是身份所累,加之顧及對門派的影響,他也能像那些小年輕一樣振臂高唿,大聲叫好。


    驚喜呀,這個徒弟慣會給他驚喜,雖然經常是貶義的那種,但偶爾也會有正麵的,這不就來了。


    當然,緊跟著驚喜而來的,又是滿臉的複雜情緒,這種煉器方式壓根就不是他教的,他知道的,這徒弟的悟性極高,可謂天賦異稟,可問題是,你不能經常不靠譜啊!


    衍寶宗上下都被這驚喜給衝擊了。


    還好有長老是清醒的,迅速轉身向大家揮手,在大家要發出驚唿呐喊助威之前,提前讓大家保持了安靜,或者說是怕打擾到了李紅酒。


    誠如百煉宗介倫光長老所言,以這種方式煉製,同時操控數以千計的細絲成形,很容易失敗,千萬不可令其分心分神。


    李千秋長老輕聲唏噓,“紅酒這家夥,真是絕了,要打能打,煉器耍起來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乃天驕啊,咱們衍寶宗出了個天驕!”


    瞿五明自然是同喜,可表麵上還是迅速寒起了臉,“不要高興的太早了,這化力在數以千計的大小絲須上,可不是那麽容易成功的,等他真贏了再誇他也不遲,他落我們臉麵的事還少嗎?”


    李千秋略搖頭,“依我看,他敢當眾這樣做,必然也是有幾分把握的。宗主,他今天隻要能立下大功,隻要能以這種方式立下大功,我衍寶宗是要名震天下的,其帶來的深遠影響將不可估量,他的一些‘小毛病’,以後大家都能容忍的。”


    瞿五明很無語,那些能將人給氣死的臭毛病,如今都成小毛病了?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愁。


    大銘閣閣主蕭又紅那長期瞌睡半眯的眼睛,再也閉不上了一般,雙目怔怔看著比試場內的驚奇一幕,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臉色相當不好看,最終在口中喃喃了一聲,“是我們錯了…”


    大銘閣上下都被驚呆了,都如同石化了般愣怔在原地,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了,也是一種被一棍子給敲迷糊了的恍惚模樣,興衝衝的情緒徘徊在胸膛裏還沒完全散去呢,就給他們來這一出,誰能緩的過來呀?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李紅酒沒跟他們開玩笑,人家說隻要有他在,羅生生就贏不了,說的是煉器,不是打架,是他們自己想多了,是他們自己想錯了。


    當然,打架也贏不了。


    煉器眼下看,可能也贏不了,至少人家這擺出的架勢就不是虛的,也不是花把式,大家都是行家,沒那麽容易糊弄,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麽迴事。


    也就是說,他們大銘閣的這個突然亮相的驕傲和希望,對上人家有點不夠瞧,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


    看到羅生生愣在原地暫停了煉製的樣子,大銘閣上下分外替他擔心,向來清高要強的人呐,如今要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強項上被人輕鬆碾壓,而且還是被同境界碾壓,還是在他掌控的神火數目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碾壓。


    將心比心呐,換誰都有點難以接受。


    幹瞪著雙眼的羅生生確實有些難以接受,甚至有些絕望,那是一種他再怎麽努力,再怎麽占優勢也難以逾越的絕望,同境界的居然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若不是還沒看到最後結果,他的道心非得崩潰不可。


    他曾經是那麽驕傲。


    他的驕傲也不是平白得來的,為了維持那份驕傲,他甚至落發成了光頭,隻為在這條道路上能心無旁騖,隻為能保持孤注一擲的專注,天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哪有什麽平白無故的成功過。


    就在他難以從負麵情緒中走出時,他的耳畔突然響起一陣傳音,“沒人能一直贏,勝敗乃人生常態,不管是誰都是要經曆的,不用管別人如何,眼下做好你自己便可。”


    這蒼老聲音他熟悉,是他們大銘閣閣主的聲音。


    閣主親自出聲安慰的待遇,在他這輩弟子中,是一份殊榮,不是誰都能有的禮遇。


    也正因為如此,他近乎絕望的心再次被喚醒。


    勇往直前的人之所以不容易倒下,就是因為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不會輕易放棄,喘口氣又能繼續前行。


    何況還有來自閣主的親自安慰。


    我是誰?我是大銘閣弟子羅生生,大銘閣年輕一代裏的驕傲,神火域集神火於一身最多的人!


    一番強烈的自我鼓舞後,他目中再次煥發出了神采,煥發出了昂揚的鬥誌,再次盯向了李紅酒那邊緩緩沉下的融合煉製情形。


    不就是煉製九竅玲瓏心麽,誰說我就輸了?


    比試尚未結束,勝負尚未可知!


    他目光迴到了自己施法浮空控製的九道器材上,雙手上的彩色焰火陡然爆發出了更強烈的焰氣,整個人再次進入了專注狀態,連眉眼間的氣勢都變了。


    這一幕令大銘閣閣主蕭又紅微微頷首,頗有孺子可教的欣慰感,眼裏對這弟子的欣賞意味也越發濃鬱了。


    而其他在場的比試者卻依然未從李紅酒帶來的震撼中輕易迴過神來。


    瞧著李紅酒發呆的古練妮,差點沒能控製住手上的煉器火焰,此時才發現自己找錯了目標,羅生生根本不是她要找來比較的最強者,真正的目標應該是李紅酒。


    她此時才意識到李紅酒的強再次超出了她的想象,神火域那麽能打的李紅酒已經是驚豔了她,沒想到在煉器這一道也能‘豔壓群芳’。


    這可是三朵神火和十朵神火之間的差距啊,這是能追上的差距嗎?


    結果人家不但追上了,還有遠遠超越之勢,哪怕眼睜睜看到了也依然讓人有做夢的感覺,仿佛親眼見證了一場神話!


    而在她眼裏,神火域內外光環聚於一身的李紅酒,已經是一個神話般的存在!


    羅生生原本在她眼裏的感覺,瞬間被碾壓了個粉碎,瞬間沒了再與羅生生一較高下的心情。


    “丫頭,不用管別人怎麽樣,盡力完成你自己的比試便可。”


    她的耳畔,忽然也響起了自己父親的傳音。


    古練妮迅速迴過神來,亦迅速重新振作了精氣神,一較高下的目標也迅速切換了人,盯向了李紅酒。


    碰到這般妖孽的神話般新生代,她不認為自己有一爭高下的機會。


    可她是暑道山掌門的女兒,事到如今,既是為了宗門的榮譽而戰,也是要讓這個神話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她也是現在才想起,跟李紅酒認識至今,人家似乎從未正兒八經把她當迴事過,甚至好像沒有正眼瞧過幾迴。


    在她重興煥發熾烈焰氣光華之前,她的父親古炎鐸已偏頭看向了場內的另一個人,金貌堂弟子米良孟,此子是緊跟在羅生生後麵重新煥發強烈鬥誌的人。


    遇到如此強勁對手,還能爆發出不言敗的氣勢來,多少讓人高看一眼。


    童明山盯著李紅酒久久凝望,頭迴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離譜到什麽地步,他做夢都不敢把這麽驚豔的情形夢到自己身上,結果卻眼睜睜目睹了。


    凝望了好一陣,他的目光才從李紅酒身上挪開,下意識看向了明山宗那邊,結果發現,明山宗那十雙眼睛都在靜靜看著他,那是一雙雙對他充滿了惋惜和遺憾的眼神。


    似乎在遺憾他的生不逢時。


    連吳嘿嘿都安靜到不聲不響沒任何動靜了。


    然後他又看向了明山宗身邊的那一群人,看向了百煉宗那些人,結果發現百煉宗上下的目光都盯在了李紅酒的身上,偶有挪動也是看向其他恢複了煉製的人,百煉宗沒有人在看他。


    他又看向了明山宗一夥,發現大家的目光依然沒有挪開,依然靜靜落在自己身上,所有人,無一例外,目光無一飄忽,就那樣久久一直看著自己。


    在場有數不清的人,此時除了這些人,沒人會把他放在眼裏,會這麽關注他的感受。


    忽然,有人對他露出了微笑,是吳斤兩,一副沒關係的笑模樣。


    然後一個個都對他露出了笑意,彼此間無任何商量,不約而同地陸續對他露出了笑意,一個個模樣各異的熟悉的鮮活笑容,都在向他傳遞一個信息,勝負輸贏沒關係的,不要緊的。


    尤其是師春。


    師春很弱小,不會什麽傳音,卻在向他揮手,明確讓他安心,明確告訴他沒關係,輸就輸了,無所謂的。


    吳斤兩目光一偏,見大當家如此,也跟著抬手,跟著向童明山揮手。


    再喊什麽‘宗主出馬’之類的話打氣、鼓勁、助威,他是真喊不出來了。


    褚競堂偏頭看了眼,然後也抬手了,小擺手示意沒事。


    一個影響另一個,然後是勞長泰,是陳無忌,是方自成,是肖省,是昊吉,是吳鴻,是沈莫名,整個明山宗在場的人都在向童明山揮手安撫。


    這動靜引得一旁的百煉宗等門派的人看來,注意到的人不多。


    也不需要外人注意到,童明山注意到了就行。


    童明山的鼻頭有些發酸,大家的心意他看到了,可他知道因為他的無能,讓大家辛苦這麽久的希望破滅了。


    大家曾為此冒了多大的危險他是知道的。


    大家還喊他宗主來著。


    也把最多的神火給了他,沒有給另兩個修習火性功法的。


    他目光忽然甩開一切,迴到了自己跟前的煉製器材上,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目,聚氣凝神,口中喃喃自語,“我有真火兩朵,世間誰能似我?”


    忽然再睜眼,雙掌上的火光一閃,卻是滅了兩朵。


    沒有了什麽四色火光,隻有兩種顏色,一掌黑,一掌白,且光色猛然暴漲,一如他雙眼目光般決絕。


    不需要再搞什麽掩飾遮掩了,他兩昧真火要全力以赴!


    此時的陽光已經越過了山頭,斜進了穀內。


    穀口的安無誌和朱向心看到了鏡像中一群人揮手的畫麵,在突然靜置的場地內很顯眼,兩人很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在那些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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