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房裏頭的人也嚇了一跳,綠拂更是手一抖,打翻了花露。


    “這個月季,亂叫什麽?”


    沈靜儀擰眉,“你先出去看看!”說著,她伸手夠了衣裳披上。


    綠拂連忙點頭,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外頭才知道,月季為什麽叫。便是她,也忍不住捂緊了嘴。


    “綠、綠拂姐……姐……”月季顫著身子,看向她,雙腿發軟,幾次也沒能爬起來。


    從三奶奶胡氏身上的幾個窟窿裏滴出血珠,越來越多,在她腳底下匯聚成了條小河。


    而她,目光正盯著地上的月季,也不知痛苦還是怎麽,扭曲了一張蒼白的臉。


    幾個黑衣人緩緩抽出劍來,一人低聲道:“讓兩位姑娘受驚了!”


    綠拂頓時如同一盆冷水澆下,清醒過來,饒是她,整個人也有些發軟。


    胡氏沒了支撐倒在了地上。


    剛好,沈靜儀走了出來,綠拂想也不想地迴過身擋在她麵前,“小姐,您怎麽出來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去。”


    沈靜儀沒有迴話,鼻翼動了動,似乎有股腥味兒?


    門口有抹白色身影,她抬了抬下巴,問道:“那是誰?”


    “一個丫鬟而已,不小心摔倒了,”綠拂勉強鎮定道:“月季,還不把人帶走?”


    月季顫了顫,忙應道:“是、是……”


    她剛想爬起來,卻見一陣風拂過,眨眼間陳煜已經邁了進來,雨水順著他完美的下巴滑落,看樣子來的較急,正微微喘息著。


    看到沈靜儀完好無損,他目光冰寒地掃了眼抽搐了幾下便斷氣的胡氏,朝著身後使了個眼色。


    “你怎麽渾身濕漉漉的,祖父那兒沒有雨披?”沈靜儀上前兩步,卻被他搶先來到跟前,綠拂悄悄往門口挪了挪,再看,胡氏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了一灘褐色的東西。


    不由地,鬆了口氣。


    “嗯,祖父不出門,也沒有備著。”陳煜岔開話子道:“你可沐浴了?陪我一塊兒?”


    沈靜儀掃了眼門口,並未再多問,隻應了他。


    水是沈靜儀方才用過的,陳煜也不嫌棄,直接脫了濕透了的衣衫坐了進去,他看向沈靜儀,心中鬆了口氣。


    翌日,府裏立馬傳遍了,三奶奶胡氏畏罪自殺,死前留下一封血書,認了之前香料案的罪。


    沈靜儀聽到這個消息時,抄著佛經的手頓了頓,終究是沒再寫下去。


    她歎了口氣,抬首道:“昨晚那個人,是胡氏吧!”


    綠拂看了眼炕頭的陳煜,低下頭去。


    “嗯,可嚇到你了?”陳煜手中的書翻了頁,繼續看下去。


    沈靜儀搖頭,“我都沒看到人,倒是月季,應該嚇得不輕。這孩子到底還小,需要多練練。”


    綠拂聞言,不由地瞥了眼沈靜儀,悄悄挪開了些。


    多……練練……


    “既然已經認罪,那這件事就該結了,關了她們大半個月,再不放人,隻怕某些人就要坐不住了。”陳煜放下書,勾起唇角,“夫人,你說呢?”


    “你都已經決定好了,還問我做什麽,比起這些瑣事,我更關心大哥如何了。”


    “你大哥,的確有些麻煩!”陳煜也頭疼,昨兒個與老太爺商議許久,也未能有個好辦法。


    沈靜儀盯著他,顯然她也發現了他這幾日的煩躁。


    “可是那邊兒的事太棘手?”她就知道,若是不棘手,前世太孫又怎會也差點兒折在那裏。


    陳煜的沉默算是迴答了她,更讓她心神不寧,“那些學子就這麽麻煩麽?”


    “不是那些學子麻煩,而是,這件事麻煩。”陳煜敲了敲炕桌,讓得硯台裏的墨緩緩蕩漾開來。


    他道:“那些學子們不過是受人蠱惑,給人利用了當槍使罷了。偏偏朝廷還不敢碰他們,否則,就是給太孫招黑。”


    “打蛇打七寸,將那些幕後慫恿之人抓住,讓他們群龍無首,到時候官府再打壓打壓,不就可以了?”


    陳煜搖頭,“並非如此簡單,”他眯著眸子,說道:“解鈴還需係鈴人,隻有解決了根源,才能解決此事。”


    “根源是什麽?”沈靜儀湊過去問道。


    一陣熟悉的淡香撲麵而來,陳煜心神一蕩,看向她,“正統!”


    “正統?”


    “不錯!”


    沈靜儀退迴去,靠在茜紅色的纏枝大引枕上,素手一下一下地撫著自己凸出的肚子,呢喃道:“若是為了這個,隻要證明皇上要傳位的是太孫不就好了?”


    陳煜一邊欣賞眼前的美人兒,一邊道:“若是詔書拿到了江南,相信,這邊出了京城,這邊太子就能逼宮。”他認真道:“他是巴不得我們把詔書拿出去,到時候隨便按個罪名,就能讓我們變成反賊。況,就算不是拿著詔書出城,隻要公布出來,他立刻就能結果了那位,自己登基。”


    沈靜儀撇撇嘴,嗔了他一眼,“我知道……”


    陳煜含笑,目光不離。


    綠拂看了幾眼,選擇無視,悄悄退了下去。


    “我是說,有沒有法子,讓詔書不出京城,卻能傳遍天下?”沈靜儀抬手敲了敲腦袋,她前世沒聽過這些,到了現在也不能幫上什麽忙。


    陳煜盯著她,慢慢地迴味了下她方才的話,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問道:“靜儀,你方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什麽?”


    “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是說,有沒有法子,讓詔書不出京城,卻能傳遍天下?”沈靜儀眨了眨眼睛,難道這話說錯了麽?想著,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陳煜卻是抿起唇,低頭沉思起來。是啊,他們現在處於劣勢,詔書又出不了京城,更不能公布。那麽,隻能想法子讓江南的那些人知道,太孫到底是不是正統了。


    或許,若是運用得當,還能反將一軍。


    思及此,他抬頭,眸光大盛,“好靜儀,你可真是我的寶兒,你且在房裏待著,為夫去去就來。”


    說話間,他已經趿上鞋子閃身出門。


    沈靜儀隻覺得一陣風拂過,炕幾上的紙張動了動,隨後又落於平靜。


    她呆了呆,皺眉沉思著,不過是一句話,陳煜這是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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