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紇,張軍是真的沒放在眼裏。


    吐蕃有大雪山隔著,有高原可以依仗,又窮又破食之無味,迴紇有什麽?仗著水美草肥牛羊成群麽?


    也就是中間隔著個大漠,但是這會兒實際上沙漠的範圍並不大,而且綠洲相當多,迴紇,也就是外蒙這會兒到處是河流草原。


    不管是從西邊還是從東邊,繞過大漠相當簡單。


    另外,以前漢時突厥的優勢在這會兒的迴紇身上也已經不存在,迴紇已經在城市化,農耕化,有了大型城市,不再像以前說跑就能跑。


    還有就是態度完全不同。漢代因為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實在太大,所以采取的是驅逐,唐代又搞民族寬宏,都沒有消滅的心思。


    但張軍有。如果迴紇不徹底臣服,不肯南遷交融,張軍就絕對會把他們從地球上抹掉……讓他們向西隻是抹除的前奏而已。


    張軍信奉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唐的遭遇已經完美的闡述了這個道理,安史之亂,迴紇,渤海,新羅,南詔和安南諸族。


    羈糜州羈糜國就是病毒的溫床。所以要麽融入,要麽清除,一勞永逸,不會再有第三條路可走。


    做為一個現代人,張軍知道,獨立的習俗和文化就是一層天然的屏蔽,永遠也無法像想象那樣相安無事。隻要存在,就會衝突。


    共鄰睦好的前提是你永遠要保持對對方壓倒性的強大,否則就隻會以戰爭來收尾,要麽重分高下,要麽兩敗俱傷。


    穩定的前提永遠隻可能是文明文化的消融,是思維意識上的占領。這也是為什麽大唐的羈糜製度前期無往不利,後麵戰亂不止的原因。


    寬厚仁慈隻能是手段,永遠不能做為製度。因為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


    甜棗和大棒總是最佳搭檔。當你失去了大棒,那你就隻能是一顆甜棗,就像大宋,可如果隻有大棒,不斷的劈砸總會斷裂,便如大元。


    ……


    李適是肯定支持張軍的,他從心裏不想和親……隻要一想到迴紇,他的內心就會被剝開,那種羞恥和憤怒就不可抑製。


    他坐在錦榻上,唿吸有些粗重。


    做為大唐的老臣,十二位宰相對皇帝曾經的遭遇和心情都是非常清楚的,也並非不想給自家老大複仇。但時也運也,大唐逐日衰落,力所不逮。


    做為這個國家的大腦中樞,不管是皇帝,還是這些宰相,都擔著責任,都知道不可意氣用事,都需要隱忍,去麵對很多不情願。


    人總是要被事情推著前行的,這和身份地位完全無關。哪怕是皇帝或者宰相。


    “今日殿議,禁止於殿內。”李勉開口先給定了調子。今天說的話,嚴禁傳出殿外。諸相點頭附合。


    “便是拖延,也需光明正大,”李勉看了看張軍:“此事不宜無故,還是得應允下來,選出和產公主,布施流程,慢慢準備。”


    “附議。”李晟等人同意李勉的說法,這事硬擋是不行的,這個時候不能激怒迴紇可汗,這件事不管後麵怎麽發展,現在需要的都是答應下來。


    也隻能答應下來。這事兒其實時間已經不短了,迴紇使者早就到了,是李適一直壓著……武義成功可汗知道李適和牟羽可汗之間的仇隙。


    但這件事必竟是牟羽可汗的事情,和武義成功可汗扯不上任何關係,人家武義可汗可是為了大唐把牟羽給幹掉了的。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所以不管李適和牟羽之間如何,大唐都沒有拒絕武義成功可汗和親請求的理由。李適的拖延可以理解,但時間長了肯定不行。


    現在這個狀態,麵子上已經不能再拖了,這也是為什麽今天十二相齊聚延英殿的原因,把張軍找過來商議也是因為這個。


    李泌和陸贄已經在私下裏勸了李適不少時間了,講事實擺道理苦口婆心,李勉也和李適私聊了好幾次。


    今天諸相的意思是,就要把這件事定下來,舉出和親公主迴應迴紇使者,李適也是知道躲不過去了,這才召來張軍商議。


    張軍知道這事兒其實可以繼續拖著,曆史上就是明年才定下來的。但是沒有必要。


    想了想,張軍看了看李適:“陛下,即然如此,臣以為便按諸相所言便是,布施流程,慢慢準備,臣隻需半年時日,想來足夠。”


    以半年算,從鳳翔出兵姚州,來迴路上需要兩個半月,有三個月的時間打仗,張軍感覺怎麽也該夠用了。


    李皋說:“可先行流程,緩下封號。”所有宰相都點頭同意,大家一起看向李適。


    和親是需要大唐皇帝同意,然後對和親公主還有迴紇可汗進行敕封尊號,以示正統。尊號下,就表示這事兒成了,天下共知。


    如果敕封詔下了,那這事兒如果沒有特別的意外就不能變化了。表示鎖死。


    武義成功可汗的‘汨咄祿長壽天親毗伽可汗’尊號就是這麽來的。這種敕封尊號需要形成文書傳閱四方。


    在沒敕尊號之前,就表示這事兒還沒有定死,流程準備並不代表最終結果就是一定。也就是有迴轉餘地。


    簡單點說,不敕尊號,公主就不能啟程離京。不過,從相親開始,拖個半年一年的再下尊號詔是正常現像,這個挑不出毛病。


    “張卿,可有定計?”李適盯著張軍發問。


    “陛下,臣敢擔保。”張軍肯定是有信心的。


    李適點了點頭,心裏就有底了,看了看諸位宰相:“即如此,便著鴻臚與那合闕商議吧,便以……鹹安出和,擬舉議程,可請畫師。


    待朕由鳳翔迴轉,可召合闕於麟德殿相麵鹹安,遞傳圖畫。”


    “諾。”李勉代表諸位宰相應了下來。皇帝開了口,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們來安排了,有固定的程序。


    先要召迴紇使者合闕將軍進宮和鹹安公主見麵,讓他親眼看一看公主,確定是這個人,外貌體態如何,有無殘缺什麽的。


    然後請畫師給鹹安公主畫像,由合闕將軍簽押,將畫像派專人送迴去獻給武義成功可汗,告訴可汗:就是這個妞,我實地看過了,沒毛病。


    然後武義成功可汗那邊就可以開始組織納聘團隊,準備國禮,開始走儀程。這中間的過程至少也得半年。


    曆史上鹹安公主出嫁,這個過程整整搞了兩年多,結果鹹安到了富貴城沒過多久,武義成功就掛了。


    鹹安在迴紇生活了二十年,先後嫁了四任可汗,為大唐立下了不滅之功,保證了迴紇與大唐的和平友好,多次出兵助唐抵禦吐蕃。


    現在張軍來了,肯定不可能再讓這位公主再嫁到遙遠的草原上去,不但不嫁,張軍還要把外麵的公主迎迴來,讓她們迴到長安安度晚年。


    雖然他是一個現代人,但任何現代人也不會拒絕和大唐的融合,有著同樣的榮辱感。


    堂堂大唐的公主遠在塞外胡夷處淒苦的生活,這是他不能容忍的。想想都特麽憋屈。


    “諸卿,”李適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事情必須這麽辦,想了想,說:“即以我兒鹹安出和,出與不出,我兒受苦……當處置妥當。”


    “諾。”李勉應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是不太好看。李適女兒奴的心思又暴出來了。


    公主許嫁然後又退婚不嫁這事兒,在現代人眼裏來看真算不上什麽大事兒,扯證還有分手的呢,話說好像大唐離婚正常化,公主離婚的也不少。


    但是,這許而不嫁,配而不婚,卻是大忌,對名聲影響特別大。這就是典型的古今差異了。是的,許而未嫁雖然還是處子,但是名聲比二婚要壞的多。


    大唐官貴人家不嫌幾婚也不嫌是不是處有多少導師,但是在意這個名聲。就是這麽吊。互相贈送、借用、找泡友都沒問題。


    尤其是公主。要知道大唐可不是宋元明清,大唐的公主不好嫁啊,經常被拒婚,甚至文人士子裏還有一股以拒尚公主為榮的不當風氣。


    這要是許而未嫁的名聲傳出去……李適覺得自家八乖妮兒的婚配要涼,得犯愁。這要是再被拒一道,那就說不上成什麽事情了。


    笑柄。


    “陛下,首相,”李皋卻很輕鬆的樣子,捋著胡子微笑:“確是無需擔心,此事便交與某就好。”


    “當真?”李勉懷疑的看了看李皋。兄弟,你飄了呀。


    李適的眼中都冒著不信的目光。這事兒真不是那麽好解決的。你說你是為了國家戰略,別人信不信?官員和老百姓怎麽傳?


    “當真,此事便交與某罷。”李皋微微一笑,信心十足。


    “好。”李適拍了下巴掌。老李可以,沒看錯人,有擔當啊,這是親叔。


    “那便依李相。”李勉也笑起來。去了個頭疼的大麻煩。這李皋,有點擔當啊。


    “那便如此,諸卿可商議一下,著鴻臚和禮部去辦吧。”李適站了起來:“勞煩諸相,勞煩張卿,諸卿辛苦。”


    “陛下辛苦,臣等本分。”張軍和十二位宰相站起來還禮。


    知製詔看皇帝和諸位宰相事情說差不多了,捧著擬好的敕詔過來給皇帝畫可,請宰相簽押。


    霍仙鳴過來湊到李適身邊:“大家,張相公進獻的器物取來了,就在殿外。”


    其實早就到了,牛車走的再慢也不過就是一公裏半,平平整整的大路能用多久?隻是皇帝和諸相都在忙,在討論,他不敢打斷。


    “哦?”李適提筆在詔書上畫可,填上日期:“那便請諸相一同去觀看吧。喚瓊林令來。”


    霍仙鳴喚內侍去傳瓊林令,李適放下筆,請諸位宰相一起出殿去看寶貝。這事兒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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