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些蒜來。”


    “不許。魯公這段時間髒胃貧乏,今日初脹,不易多食大蒜,待舒緩幾日某便不再多言。”


    “……好吧,便依你。隻是感覺缺了些滋味。”


    看得出張軍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顏真卿心中有念,便隨著張軍的意。


    老頭吃飽了才感到渾身疲乏,自管顧的找個地方一躺就是鼾聲如雷,張軍也不忍打攪他,苦笑著出來重新找地方辦公,任他在房中昏睡。


    武懷表帶著人在傷兵營內用粗木攔出一角來,把竇氏等一眾女眷孩童安頓進去,又給她們準備一應物品,安排夥帳。


    竇氏拿了白色麻布,招集婦人們自己動手製裳,再讓大家以白紗罩係頭發遮掩口鼻,大半日的時間就完成了準備。


    張軍過來第一眼嚇了一跳,活脫脫一群初學院修女,感覺有點瘮的慌。不過這是自己安排的,也不好再變,也隻能先這麽將就著。


    著白裳是為了好區別辯認,讓他們用白紗罩頭發是為了衛生和方便,至於遮掩口鼻純粹是為了不讓軍將們看到麵容,以免引起什麽羅亂。


    這會兒的人可沒有尊重婦女一說,說不過拽過來就給上了。這不是有可能,而是絕對可能。


    護士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又找來醫師給這些婦人上課。


    就這樣一晃十多天就過去了,傷兵最後有四十幾人沒能挺過來,發了炎症,高燒後就沒了。


    這十幾天,部隊做了修整,俘兵經過遴選也摻了進去,戰卒和戰馬的數量不降反升。


    中間張軍著人給李希烈的四位偽節度使去了書信,喚他們來蔡州附降,不過一直沒見動靜,也不知道他們是準備負隅頑抗還是在觀察。


    顏老頭子到是好好的將養了一番,每日裏吃了睡睡了吃,閑時與張軍聊一聊,看會書,精神頭日漸好轉。


    第十一日,部隊的補給物資到了,同時來的還有李應右和張良顏古韓監丞幾人的信箋。


    鳳翔的軍用物資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樣,除了糧料是用麻袋裝著,剩下所有的東西都是齊整整的長短木板箱子,即方便裝車擺放又好計數,且不易遺失。


    其實真是附帶的好處,原本就是想遮掩鐵雷和特種箭矢,以免過於引人注目。


    張軍根本就沒想那麽多,不過弄出來這種方式以後很受將作倉廩還有後勤運輸各方的歡迎喜愛,於是索性除了糧料以外就全部通用了。


    像槍柄,以前就是捆紮成捆,免不了風吹日曬的,運輸途中經常容易破散,搬運擺放也不太方便。


    現在用了長木匣直接散碼在裏麵封死,不用捆紮還不會散落,數目也不用反複計數。


    而且顯得特別整潔規範,一堆東西散亂著堆在一起,和碼得整整齊齊大小寬厚完全一致的木箱,那感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再加上上麵印著大大的軍和禁字,再加上編號代碼。老有氣勢了。


    這種箱子是迴收反複利用的,換裝下來的各種物品也會分類裝好運迴後方去,達到廢物再利用的目的,也算是節流。


    經過十幾天的休養,顏真卿也恢複了過來,白白胖胖的,每日在軍營裏到處探看,或者召妓來營中宴酒歌舞,完了還不給錢。


    對這個老頭子的無賴行為張軍也是哭笑不得毫無辦法,還得給錢給人幫他擦屁股。不過心裏還是挺羨慕的,老頭子這是活明白了。


    八十歲,放到後世去也是高壽,已經沒什麽顧忌了,活的通透。


    再說一遍,這個時代的妓館不是皮肉場所,是高級明星經紀公司。一等為館,二等為院,三等為寮。


    館、院裏表演的為妓,寮裏的叫娼,按現代的意思就是三線明星。


    妓是相當高等的職業尊稱,相當於現在叫明星為老師……呃,不是倉老師那個老師。


    ……


    物資全部到位,軍將們全麵補給了一遍,包括新編入的俘兵。


    那邊輕傷軍士也差不多了,重傷還沒死的也就不會死了,現在需要的是調養。


    於是輕傷者歸隊,重傷號全部裝車,和醫護營還有老顏頭一起跟著後勤迴鳳翔。


    老頭子還有點不想走,感覺自己沒什麽了,完全可以跟著張軍去走一遭,張軍費了半天口舌才把老頭勸住。拿皇帝找的理由。


    “如此,老夫便迴京去了,便在京中等候小郎君佳訊。”


    “增必不負所望,魯公一路平安,還望多多照顧這些傷殘健兒。”


    車隊啟程,載著傷殘軍士,醫護營和老顏頭出汝寧南門過汝水,往西而去。


    ……


    長安。大明宮內太液池南,金鑾坡上金鑾殿。東側殿。


    龍鉤雕鐙白玉鞍,象床綺席黃金盤。


    李白當年被召為翰林,做草擬詔書,主要給皇帝寫詩詞的職務,就是在金鑾殿值班,當時他堂弟李之遙任南平刺史(四川蒼溪),他就寫詩向李之遙得瑟。


    其實李白一共也就是四十三歲那年,在翰林院裏待了不到半年,其餘的時間要不就在找路子謀官,要不就是在流浪。


    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入贅守著老婆混日子。


    就是當初李白值班那間屋子,李適正倚在象牙裝飾的床上看上書。也就是報告。


    這種床和現在的床不同,在大唐這會兒的官貴人家很流行,就是一張放大版的沙發,但是沒有腿,有床麵,靠背在長邊,可坐可臥。


    這封上書他已經看了三遍了,情緒上也已經穩定了下來,不過還是不想放下。看著就高興。


    正是張軍從汝寧遞迴來的戰事報告。


    是真的看不夠。


    這幾年他過的憋屈呀,內憂外患,偏偏又沒有人能述說,更沒有人能理解他。孤獨寂寞冷。


    沒想到從跑到梁州,好像就轉了運一樣,突然就蹦出來一個張增。一個原本存在感相當不足的鳳翔少尹。


    一套眼花繚亂的操作,短短半年時間,已經從一個小人物變成了當朝重臣,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的這些事。


    李適是真的沒想到張軍能這麽快就幹掉了李希烈。


    事實上他對這事兒根本沒報著什麽希望,不過就是張軍自己想來。那就來唄,閑著也是閑著,李適肯定不反對。


    這驚喜可太大了。


    李希烈絕對是李適最痛恨的一個人,沒有之一。這一下子心裏就通快了,去了一大心病。


    尤其是看到書中所寫:臣殺的癲狂,不慎將李賊及馬分屍數塊無法複原,又恐瘟疾,無奈隻能焚燒填埋。


    臣殺的紅了眼,一不小心把李希烈和他的戰馬砍成了好多塊混在一起無法分清,隻好一起燒了。


    李適看著這句話心中便會湧起一股子激動,就好像自己拿著大刀在砍李希烈一樣。透著全身的那種爽。


    “大家。”霍仙鳴已經第三遍提醒了。皇帝是不能太為激動的,必須得冷靜。


    “好,好,我不看了。”李適放下上書,站起來背著手轉了幾圈:“仙鳴,你說此次該如何封賞張增才是?”


    “迴大家,奴婢也不知道。”


    霍仙鳴和李適的感情相當好,在李適麵前也比較能放開,苦著臉說:“反正上書中並未提及,不如就等他迴軍還都再說。”


    “大家,汝寧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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