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迴稟孟將軍,從裴慶軍中繳獲的糧草總計是一千七百石,全部配給俘虜所食,按一天一人兩斤計算,怕也隻能支撐兩天時間,更別提我軍此戰也有不少損耗啊……”


    白麒的提示讓眾人立刻從勝利的喜悅中冷靜下來,程不識當即去裴慶所在主營搜尋剩餘一切的糧草。


    結果,卻是很不樂觀……


    孟珙聞聽程不識所報,眉頭皺的很緊,他十分明白一旦斷糧,那些降卒定會產生嘩變,會對局勢產生極其不利的影響。


    辛棄玄提議道:“要不末將去找陳指揮使商議一下,先暫時撥一批糧草來穩住這裏的降卒?”


    孟珙搖搖頭,拒絕了辛棄玄的提議:“白袍軍人馬合計三萬多,所需消耗的糧草更巨,怎能再好意思去借調糧草給這些降卒?”


    辛棄玄歎了口氣,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白麒一直沉默不語,玩弄著手中的馬鞭,望著關隘底下蹲地的數萬降卒,瞳孔中寒芒不停閃爍。


    忽然他開口對辛棄玄說道:“辛千總,今日一戰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膽識過人直搗中軍,擊潰裴慶所部,天蕩關戰役也不會如此順利,


    現今局勢已定,辛將軍還是早些迴慶字營找陳指揮使覆命,也免的他掛念,這裏剩下的事就交由我與孟將軍處理吧……”


    辛棄玄一怔,不清楚白麒為什麽好端端的要自己離去,以他對白麒和羽林衛的了解,也絕對不是什麽冒功之輩,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孟珙聞言,也對辛棄玄說道:“是啊,辛千總,這些時日真是辛苦你了,如今天蕩峽大局已定,接下來的善後就交由我與白將軍處理就行了,


    你還是趕緊迴去和陳指揮使匯合,向他稟明天蕩峽現在局勢,讓他不必掛心了……”


    “那……好吧……末將就先告辭了……”


    聽孟珙也這麽說,辛棄玄心中縱使有千般疑慮,也隻能動身了,畢竟他本就是陳慶派來解圍的,如今天蕩峽戰役大獲全勝,自己也的確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裏,於是起身告辭前去整頓自己麾下的士兵。


    不過在臨走前,辛棄玄還是狐疑的掃了白麒一眼,總覺得他似乎在醞釀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


    目送辛棄玄帶著八百白袍鐵騎揚長離開天蕩峽後,孟珙歎了口氣對白麒問道:“白將軍,你似乎有什麽話不好當麵跟辛千總說,現在他已離開,不妨與我直言吧……”


    白麒笑了笑,說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孟將軍,正好和你說說我的想法,這六萬降卒數量實在太大,我們一時間也不好做出抉擇,


    我的建議是想勞煩孟將軍能親自去和軍督大人稟明眼下的難處,由他親自來定奪如何處置這些俘虜……”


    孟珙雙眼一頜:“白將軍,這就是你的建議方案?既然隻是向軍督大人稟明天蕩峽現在的拘束,那隻需隨便派一探馬去一趟不就行了?何必要我親自跑一趟……”


    白麒說道:“孟將軍,你也看到了,足足六萬降卒,如此重大的事怎能馬虎處置呢?由孟將軍親跑一趟才能引起軍督大人額外重視,會以最快速度送下處理指示……”


    孟珙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於是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我這就前往隸陽向軍督大人稟明天蕩峽情況,這裏就拜托你和程不識多費心了……”


    白麒笑了笑,對孟珙說道:“孟將軍放心,我會和程將軍安撫好這些降卒,等著你將軍督大人的指令送來……”


    孟珙應聲拱手說道:“那我就先出發了……”


    孟珙也帶著親衛向隸陽出發了,等他離開後,白麒立刻與程不識說道:


    “程將軍,我們大軍在這天蕩峽穀已經耽擱太久,嚴重阻礙了原先部署,如今天蕩峽馳道已打通,


    煩請程將軍跑一趟告之楚將軍和武將軍兩部,讓他們早日啟程向天蕩峽進發,好早日控製住涿州地界……”


    程不識眉頭一皺,反問道:“白將軍,這種事楚、武兩軍應該都會知曉吧,何苦又要末將親跑一趟呢?”


    白麒說道:“程將軍,天蕩峽已經耽擱太久了,探馬怕是無法詳細和兩位指揮使將軍細說內中局勢,由您親跑一趟,這才能讓人放心,也好消減他們心中的怨氣,你說呢……”


    程不識點了點頭,但還是猶豫的問道:“可是,末將若離開了,這裏的降卒……”


    “放心吧,程將軍,不會有事的……”白麒笑著說道,“我跟隨霍將軍的時候,就對這種事處理的是得心應手,區區一群降卒翻不起什麽大風大浪,你就安心去吧,行軍部署半刻不得耽擱……”


    程不識拱手說道:“既然白將軍這麽說,那末將這就動身前去通知武、楚兩營向天蕩峽靠攏,新衛軍就暫時拜托白將軍多多照料!”


    白麒頜了下眼簾:“放心吧,保證不會讓友軍兄弟有意外,我白麒拿自己項上人頭和你保證!”


    聽了白麒的話,程不識也不多想,直接步下關口而去。


    等人都離開後,白麒臉上笑容瞬間凝固,望向關隘內降卒的瞳孔裏,散發著濃烈的殺機。


    驟然,他大聲下令道:“來人,立刻將這些降卒集結,本地涿州的全部剔除出列另外安排棲息地,剩下的……”


    灼熱的殺意席卷白麒全身,現在的他臉上哪還有一絲一毫玩世不恭的氣息,整個就是一殺神附體。


    當夜……


    “來來來,搭把手……”


    一群肩扛肉片的羽字營士兵來到正蜷縮在天蕩關內的降卒之中,緊接著又有不少人抬著一口口裝滿水的瓦缸,開始架柴燒火。


    “噗通、噗通……”


    待水燒開一些後,扛肉片的士兵將肩上切好的肉片丟入了沸騰的水中,邊上另一些士卒則拎著一筐筐摘好的白菜倒入其中,爾後撒了兩勺鹽,等著肉煮熟。


    周圍的降卒圍著瓦缸,饞的是是直流口水,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雙眼一直盯著瓦缸內的肉片寸步都不離。


    等一名士兵將長長的勺柄放入缸中攪動的時候,幾名降卒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兄弟,這些肉湯是給誰吃的?”


    士兵迴道:“當然是給你們吃的,不然幹嘛放這裏來煮啊?”


    “真的有肉吃啊?太好了……”


    降卒們聞言,立刻歡聲雀躍起來。要知道這群士兵平日裏也就吃個半飽,快有一年多不知道肉是啥滋味了,平日裏夥食都是粥和白薯,連細糧都沒機會吃到,如今能美滋滋喝上一碗肉湯,那是何等的享受。


    於是,大家都主動上前幫忙,幫著一起熬湯,氣氛十分的熱烈。


    而白麒則是站在關隘城頭之上,神情陰冷的望著底下的場景,卻是一言不發,邊上的丁念和林昭,此刻努力抑製正在顫抖的身軀,看著白麒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良久,丁念還是忍不住勸道:“白兄弟,聽哥哥一句勸,現在停手還來得及,那可是五萬四千條人命啊(總計五萬八千俘虜,四千涿州本地人被隔離了),


    還有你不是已經讓孟將軍去找軍督大人來定奪了麽?何苦要冒這種天怒人怨的風險,就不怕被軍法從事麽?”


    林昭也勸道:“是啊,白將軍,你這樣做前途可就都毀了,趁大錯釀成之前,停手還來得及……”


    麵對二位昔日同袍苦苦相勸,白麒卻一點不為所動,冷眸中的兇光在燃燒的脂火映照之下,格外的寒冷。


    沒錯,白麒是想殺俘了,他的兇性已在同霍青征討遼東的路途中被徹底的激發出來,誰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


    之所以支開辛棄玄、孟珙、程不識幾人,是因為他明白這些人隻要在軍中,就一定不會讓自己恐怖的想法得以落實,同時也不想讓他們被自己給牽扯進來。


    “二位不必相勸了……”白麒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糧草短缺,等軍督大人的命令傳下來怕是最快也要五六日以後了,


    而糧食隻夠食用兩三天,你讓我如何處置他們,如何保證他們不會產生嘩變?難道把他們全都放了,然後再迴到裴慶麾下把矛頭對準我們遠東軍麽?


    一旦發生這種結果,多日的苦戰等於全部白費了,為了大局著想,這五萬多降卒,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一切後果由我白麒一力承擔,與你們無幹,隻要兩位不要阻止我就行!”


    說完這些,白麒又望向底下排隊等候分食肉湯的降卒,微微歎了口氣:“誰讓他們非要跟軍督大人為敵呢?就讓他們吃頓好的,早些上路吧……”


    話畢,不等丁念、林昭二人再勸,白麒毅然離開了關牆,向底下走去。


    ……


    深夜時分,降卒們飽餐一頓,舒服的打著飽嗝,慢慢陷入了夢鄉之中,唿嚕聲如陣雷一般響徹整個關隘上空。


    殊不知,一場血腥的殺戮即將瞧瞧展開。


    “都準備好了麽?”


    早已撤出天蕩峽關口數裏之地的白麒,看著遠處那座孤零零的關隘,對身邊的副將王郃說道。


    王郃拱手說道:“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關口兩道大門已經封死,四周弓弩手也準備完畢,就等您一聲令下,天蕩關就能化為一灘焦土,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白麒麵色冷酷,在沉寂片刻之後,抬手一揮:“那就開始吧……”


    一陣犀利的角號響起,緊接著夜空之中竄起一堆冒火的飛箭,直撲天蕩關而去。


    “轟~~”


    衝天的火光驟然而起,慘絕人寰的哀嚎在空穀之內不停迴蕩……


    白麒神情冰冷,漠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映照在瞳孔之中的,是一團熾熱無比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從這天開始,人屠的稱號,注定將伴隨白麒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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