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口唾沫,“賭什麽?”    “賭你最後還是會用第三種方法的。”    他這句話說得簡直像預言一樣,聽得我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我皺皺眉,不想再退了,有點想反擊一下,“你為什麽這麽確定?難道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你這話說對了。”他輕笑一聲,忽然抬手撫過我的眼角,那曖昧的觸覺,帶著讓我有些不安的輕佻,“你不了解你自己,但是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這麽近的距離,我們的氣息都攪在一起,意亂情迷般的氤氳著。我心裏一慌,趕緊退開一步。    在他麵前,我果然是隻能退讓的……    他一改剛才的神色,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地轉身,向著耀武場的大門處走去了。他背對著我衝我擺了擺手,留下輕盈的一句,“本公會拭目以待的。”    我看著他離開,總覺得自己像個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猴子……    .    .    .    小皇帝最近過來的比較勤了,樂得遷易合不攏嘴,跟我說現在除了向離最得寵的就是我。結果我把他罵了一頓,讓他收斂點,尤其是在外麵的時候,說話更要注意。    既然已經到了風口浪尖上,就更要偃旗息鼓裝孫子,一旦被人抓到什麽把柄,摔得隻會更慘。    我照常跟昭儀他們幾人走動,或是到向離那裏聽他吟詩作對。我背得古詩還記得一些,為了和他找到共同話題就給他背了幾篇,他喜歡得不得了,一下子把我引為知己了。我心說老子就會那麽幾首,哪天肯定會穿幫,所以他再要我作詩什麽的時候我就各種想辦法轉移話題。    哎……也不知道這種日子還得過多久……那個什麽天狗食月趕緊再來一次吧……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找不到可以離間小皇帝和向離的方法。隻好致力於討好小皇帝。小皇帝喜歡那種隨意自在的感覺,我就在他麵前適當地拋掉那些規矩禮數什麽的。    一天晚上我們倆在床上躺著,聽著外麵不知哪裏有螟蛉鳴叫著,清幽的月輝灑在床帳外的地麵上,寂寞地晃蕩著。    我們倆都還沒有睡著,我忽然聽見他說,“鈞天,和你在一起,朕覺得很放鬆。”    類似的話他在北川王府的時候說過一次。現在再聽起來,卻總覺有些諷刺。    我看著黑暗中的床頂,想著該怎麽迴他的話。我決定不迴答什麽陛下高興就好這種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屁話了,“那是因為你玩兒的太少了。你這樣的年紀本來就不應該被關在這籠子裏。”    “那你說朕應該在哪兒?”    “在北川的草原上,或者隨便什麽地方。想去哪就去哪。”    “那麽,你是不是也想離開這籠子呢?”    這問題令得我有些慌張,難道他看出了什麽。我轉過頭,正對上他有些不安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他那神色帶著幾分依稀的脆弱,是一個孩子害怕失去什麽的樣子。    我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像有一跟羽毛輕輕地飄落在上麵,“臣下跟著陛下唄。上次不是已經答應你了,不離開你。”    他勾起嘴角笑,手臂抱過來,頭埋在我胸前。這種時候感覺他真是分外的可愛。    “鈞天,要不朕封你當修緣吧?”        第35章        “鈞天,要不朕封你當修緣吧?”    我聽著小皇帝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他他他說真的?    我靠?這麽容易?    但是我很快反應過來我現在的處境其實有點兒危險了。這麽敏感的一句問話,我要怎麽迴答呢?    如果表現的很高興的話,他會不會看出來我這段日子都是在裝天真迎合他?他會不會看出來我的真正意圖?    如果拒絕的話,他真的不給我了怎麽辦?    而且,我的迴答必須要符合我這幾天給他呈現出來的樣貌才可以。要表現出那種開朗隨意的態度,然後還得表現出款款深情。這難度真不是一般的高。    見我半晌沒有迴話,他又輕聲問了句,“不願意?”    我暗自抓緊身下的被褥,感覺手心裏冒著汗,卻轉過臉衝他笑笑,“封我個高官當然好啊~”這樣迴答雖然可以表現那種直爽的感覺,但是小皇帝也不是傻子,他應該知道要想在宮裏好好活著需要付出什麽,他又沒有像保護向離那樣保護我,我不可能真的那麽天真無邪,所以我又加了句,“不過黃修緣剛剛過世還不久,會不會太急了?”    他看著我的眼睛彎起眼角,“不會啊,已經過了兩個月了,修緣的位子也差不多該補上了。不然這後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到時候又鬧出什麽事端來。”    他說著,我卻感覺那笑意中帶著幾分寒氣。    我心裏有點不安,便暗暗摸索到他的手,輕輕捏了下,“你累不累?”    他的眼神重又溫軟下來,“看見你就不累了。”    嗬,這話說得真窩心。他要是交一女朋友,沒兩天小姑娘就能愛他愛得死心塌地的。    別說小姑娘了,就連大老爺們也逃不出啊…    .    .    .    幾天後,小皇帝要立新修緣的傳言已經在紫寰園裏傳開了。遷易興衝衝地跑進來跟我說大家都在說小皇帝要立我為修緣了,大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我無奈地看著他,這孩子怎麽總是這麽咋唿啊?    不過說歸說,我這兩天也是各種春風得意。去文書司後那些禦少,甚至美人捷豫都衝我行禮。看著曾經趾高氣昂的人在我麵前乖乖俯首稱臣的感覺是非常爽的,甚至會讓人上癮。尤其是當看到關尚翊和洪酌也不得不向我躬身的時候。    看來要想不受欺負,要想受人尊敬,權力是多麽重要。沒有的話,任誰都能欺負你。    關尚翊向我低頭的時候,我沒有馬上叫他平身,而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移開視線,跟他說,“關美人,以前的事,我已經忘了。”    他抬起頭,目光裏有些驚訝。    “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懂。”我說完,重新對上他溫潤的雙眼,“我不怪你。”    他有些怔愣愣地,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隨即他微微斂去目光,但一瞬間我看到他眼裏融化的一些東西。    “多謝你。”他低聲說著,我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    我衝他微微一笑便離開了。多一個同盟總好過多一個敵人。雖然他是惠公子的人,但我並不打算真的和惠公子那邊的所有人劃清界限。我的敵人隻有惠公子一個,如果能想辦法瓦解他的勢力的話,便可以贏得更漂亮。    雖說現在我還沒有能贏他的籌碼,但如果真能得到修緣的位子……    “小楊?”熟悉的聲音喚著我的名字。遠處迎麵走來的人一襲靛藍衣衫,陽光帥氣的麵容,是段熙和。    他還是沒有變,如果說這宮裏真的有什麽讓我一看見就放鬆的人,大概就是他了。雖然隻是一名禦少,他卻像是這裏的一名隱士,真正的隱士,沒有權利沒有自由卻還可以活得這麽快樂,我覺得他簡直就是個奇跡。    到現在,我都覺得有些羨慕他了。真是奇怪,我才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啊,為什麽我卻比他還要更深地卷入這些後宮爭鬥裏?這些爾虞我詐這些層層的等級製度我怎麽能這麽快地就習慣了呢?    貴公子那帶著幾分邪魅的笑意的麵容不知怎麽閃入腦海,還有那句詛咒般的預言,“你不會讓我失望的”,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小楊,好久不見啦。你最近還好嗎?”段熙和懷裏抱著個藥箱,大概剛剛去給誰送藥去了。我錘錘他肩膀,“還不錯,你呢?”    “老樣子,混日子嘛。”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啊!對了!聽說陛下要封你當修緣?你小子也太能混了吧!”    我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沒封呢,就是傳言而已。你別信啊。”    一邊說著,我們倆就開始朝著禦藥房走。許久不見了,我也沒有什麽急事,就想和他聊一聊。    “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嘛,肯定八九不離十了。真是羨慕你啊,升的這麽快。”他雖然這麽說著,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羨慕的影子。陽光沉靜地浸沐著他的眉眼,讓人看了就覺得有種明亮卻寧靜的快活。    我們走向禦藥房後麵那慣常去的小亭子。那座亭子因為有些破舊,四周又都覆蓋著藤蔓和牽牛花,所以很少有人會去。加上現在正是午飯的時間,後園裏靜悄悄的。    我讓杜若去傳點飯食過來,之後就讓他自己去吃飯了。我和段熙和就這麽一邊聊著天一邊在亭子裏吃午飯。談話的內容也很隨意,就是這些日子的生活近況。    聊著聊著就說到他在永巷裏安靜平常的日子。    我沒忍住好奇,就問他,“憑你的資質,早就應該出了永巷才對啊。你怎麽就甘心一直在那破地方呆著啊?”    他看著我無所謂地笑笑,“你忘了?你搬出永巷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這上麵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我還真是不太記得了……不過這句話卻越發令我好奇了,“那你到底想要什麽啊?”    他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似乎有點不想說。他很少露出這種表情,於是我心中好奇的火焰徹底地熊熊燃燒起來了。我說,“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說出去!”    他聳聳肩膀,“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就怕我說出來你不信。”    “信!我肯定信!”    他看著我的表情,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好吧,反正咱倆關係這麽好,我一直不告訴你也不太合適。”    “就是啊!太不夠意思了!”    “其實我根本就不叫段熙和,我是冒名頂替進來的。”    他說完,我看了他三秒,然後我就笑了,“你丫當我是傻逼嗎?快說實話!”    他無辜地看著我,“這就是實話啊。”    “實話你個頭。這要是真的,你怎麽能告訴我啊?這可是要掉腦袋的罪,你該不會是說完了就要殺我滅口吧?”    “恩……你這個主意不錯。”他居然真的一副若有所思正在考慮的樣子,“可是你是我朋友,我怎麽能殺你呢?太不講道義了。”    我感覺自己的嘴角已經開始抽搐了,這孩子今天怎麽突然開始抽風了…沒一句正經話啊…    他忽然哈哈一笑,衝我擺擺手,“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過我說得是真話,我確實是冒名頂替進來的。我的真名叫閔葉。”    他說得挺認真的,所以這迴就輪到我傻逼地看著他了。    難道……    難道他真的在說實話……?    我不確定地看著他,有點兒結巴地問,“你……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他還是那副憨憨的樣子,陽光燦爛一笑,“都說了這麽多遍了,你怎麽就是不信啊?”    “你他奶奶的讓我怎麽信啊??”    “你這罵人的話好新奇,奶奶是什麽?”    “……段熙和……”我抬手止住他的話,理了理腦子裏的思路,“你是說,你叫閔葉,冒充了一個名叫段熙和的禦少,混在這宮裏呆了三年?”    “算上今年已經四年了。”他晃晃四根手指糾正我。    我傻呆呆看著他,我覺得我的表情一定像見到鬼一樣。    好吧……就算是真的,這種事他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泄露給我知道啊?!    “你還是不信嗎?”他有些無奈,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來。那玉色晶瑩潤澤,上麵寫著“穀雨”二字。    “你知道這是什麽麽?”他拿著玉牌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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