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遠觀是一迴事,身臨其境又是另一迴事。

    站在營地,小馬才發現現場的慘烈比起在微弱亮光下遠遠看到的場景震撼數倍。

    樹林邊上臨時開拓出來的營地在毒蜥巨爪長尾的摧毀下土崩瓦解,連帶著旁邊的樹林也遭了殃,枝折樹倒,葉落根翻。斷肢殘骸四處散落,血肉模糊混合著泥土雜物,看來觸目驚心又令人作嘔。

    小馬皺眉輕歎一聲,瞥見善緣雙手合十,口中頌念一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神情肅穆,心懷慈悲。

    偌大一片營地被掃蕩一空,一眼就能看到盡頭,除了那兩頭毒蜥,哪裏還有什麽活物,更別提有人了。如果韋氏母女不是往其他方向突圍離開,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想到後麵這種可能,小馬不由得心頭一陣黯然,把她們兩個留在營地本是考慮到一路奔波勞累,讓她們歇息片刻,如今卻是害了她們。

    “小馬,那兩頭怪物不對勁啊,怎麽沒往山上踐踏錦衣衛那些混蛋,在那峭壁邊好像尋覓什麽?”

    善緣的話讓小馬迴過神來,定睛看去,果然兩頭毒蜥都在臨近山邊的亂石堆刨挖,不時的嘶鳴低吼,尾巴的重錘不時敲打地麵,發出雷擊般的聲響。

    “也許那邊還有人活著,我們過去看看。”小馬說著話,人已經掠出去兩三丈。善緣緊隨其後。

    營地的篝火與孔明燈已全都熄滅,暗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見毒蜥醜陋恐怖的猙獰嘴臉。小馬與善緣倚仗夜色的掩護,一路小心翼翼的逼近,最後在一塊巨石後停了下來,仔細察看十餘丈外的情況。

    長期的特殊訓練賦予小馬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異於常人的清晰。他很快發現了藏身在崖下縫隙的韋氏母女,相依著一動不動的蜷縮在一起。小馬來不及細想她們為何會藏身於此,隻是如今的處境相當危險,一旦被毒蜥發現,隻需在峭壁上來那麽一下,碎石泥土就能把她們掩埋。

    小馬略一沉吟,說道:“和尚,韋媽媽和惜兒就在那崖下,我想法引開兩頭毒蜥,你掩護她們離開,到山莊去。”

    “論經打耐摔,和尚我是銅皮鐵骨;說勁道速度,和尚我天生神力,憑啥就你去逞英雄?不成,我去引開毒蜥。”善緣不樂意的嘟囔起來。

    小馬哪裏不明白善緣的意思,心裏泛起一股暖流,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事態緊急,我們就不要爭了,你一尋到機會馬上帶她們離開,我會隨後跟上。這個藥你讓韋媽媽和惜兒抹上,在毒蜥的吐納氣息中呆了這麽久,恐怕會有影響。”

    小馬把溫暖給的小瓷瓶塞給善緣,貓腰躥了出去。無需去想怎樣引起毒蜥的注意,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便是給它來上兩刀。劇痛之下自然會激發毒蜥的獸性,把矛頭指向不知死活的施虐者。

    毒蜥全身鱗甲堅硬如鐵,刀劍難傷,唯有雙目可取。小馬在夜色的掩護下,在亂石堆上迅捷的遊走,在逼近體型最大的母毒蜥時,閃身躲進了腹下,躲避著移動的四肢一路往前。隻要能接近它的頭部突然施襲,小馬有把握一擊得手。

    然而還沒等小馬走出毒蜥的腹下區域,母蜥像是突然察覺到了危機,四肢急劇後移,流著毒涎的巨口帶著腥臭俯衝而下,往小馬咬來。

    變起突然,小馬右掌在亂石上借力後退一丈,堪堪避開,心中暗暗叫苦,如此一來偷襲便不能實施,一旦與母蜥纏鬥上,便無法把公蜥引開,韋氏母女根本沒辦法脫離險境。

    母蜥一擊不中,前肢一曲就勢壓下來。那母蜥重量何止萬斤,一旦壓實隻怕直接就砸成肉醬了。後肢本就貼地,想要再退已經無路,往前則是自投蜥口。

    電光火石之間小馬迅速仰倒,雙腿後蹬,從母蜥左側貼地彈射而出。身形甫定,一定鯉魚打挺躍起便向營地方向奔去。距離韋氏母女藏身之處太近,打鬥中一旦毒蜴擊中峭壁,後果不堪設想。既然偷襲無望,隻有先把它們引開了。而且他一直覺得這成精了的毒蜴是有人豢養受人控製的,這個人應該就藏在暗處。

    排山倒海般的勁風從身後唿嘯而來,小馬知道這雷霆一擊必定是那粗如水桶般的長尾,聽聲辨位,正待騰身閃避,突然腳下被什麽東西拌了一下,一個踉蹌往前撲倒,卻也總算是避過了致命一擊。

    小馬狂奔中一時不察,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迴頭看時隻覺得胃裏一陣抽搐,忍不住想吐。

    亂石上橫臥著一具屍體——確切的說是半具——腹部以下在毒蜥的踩踏下血肉模糊、支離破碎,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死者的臉部扭曲變形,猙獰恐怖,顯然他被毒蜥一腳毀去半截軀體卻沒有當場斃命,在無望、恐懼、痛苦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小馬別過頭沒再去看那張臉,這些年刀口舔血、出生入死,他見過太多的死人,對各種各樣的死相早已麻木,但麵前這人的猙獰麵容卻讓他多少有點不忍,他能想象得到這個人臨死前內心經受那種折磨有多痛苦,在無望中聆聽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

    沉重的腳步聲逼近,大地微微顫抖,小馬明顯感覺到兩次三番攻擊失敗已經令這頭毒蜥狂躁動怒,再拖延下去隻會更加令它瘋狂,到時更加無法將它收服。韋氏母女在峭崖之下耽誤多一會,危險就增加一分。如今這種狀態,再想突襲成功已經不可能,盡管經受過數年的特戰訓練,有著無數次的對敵經驗,然而麵對如此一個渾身劇毒的龐然大物,一時也不曉得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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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母毒蜥以雷霆之勢欺近,尾部重錘橫掃過來,力道何止千鈞?而四周一片平地,毫無屏障可以躲藏容身,正心中焦急,猛瞥見跌落在半截屍體旁的弓弩,迅速飛撲過去將弓弩抄起,在長尾唿嘯而至時衝天而起縱高五丈,手中弓弩繃弦束箭,瞄向毒蜥雙目。

    哪料想看似龐大笨重的毒蜥,卻是異常的靈活,長尾一擊落空,瞬間由下而上卷過來,纏向小馬雙腿。身在半空避無可避,電光火石之間再來不及多思量,長尾纏身那一刻,手中利箭破空而出,化作幾道寒芒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小馬隻覺得一陣劇痛,一種巨大無匹的力道緊緊的箍住他的雙腿,雙腿瞬間失去知覺,麒麟刀雖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稀世之寶,奈何毒蜥的鱗甲其厚無比,刀劍難傷,況且雙腿受製,氣血不通,真氣難以貫通,不由暗自歎息今天隻怕難逃一死了。

    一聲如旱天驚雷的悲吼響起,母毒蜥突然像發了狂一樣在原地蹦跳,口中哀嚎連連,長尾一緊複又驟然鬆開,時機千載難逢,小馬不再遲疑,一拳擊在長尾,借由反彈的力道飄出一丈落下來,雙腳方才被那麽一纏,一時間竟使不上力氣跌坐在地上。

    母毒蜥被利箭擊中右眼,如瘋了一般左衝又突,尾巴橫掃直劈,所經之處飛沙走石,風卷殘雲。小馬以刀拄地掙紮起來,往峭壁趕去,再不離開,恐怕永遠都沒有機會離開了。

    一陣曲調晦澀難明、奇詭怪異的笛聲緩緩響起,沉悶而無趣,小馬記起那天被毒蜥追趕跳崖之後,曾經聽到過這種笛聲,當時陷入癲狂狀態的毒蜥正是在笛聲的引導下最終隱入山林。

    笛聲聽來無趣,卻似乎帶著魔力,負傷瘋狂的毒蜥在笛聲中慢慢的停止了衝撞掙紮,低吼著晃腦擺尾,溫順得像一條小狗。如非親眼所見,實在無法相信如此兇殘暴戾的龐然大物竟然被馴服得這般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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