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率軍且戰且退,並急報父親,把明軍的反攻路線作了詳細說明。是派兵前來支援,還是直接繞襲明軍,他等著父親代善的決定。


    再有十數裏便是石城驛,薩哈廉挺著急。一旦被明軍占領,等於有了堅實的落腳點,能繼續步步為營地向前推進。


    視野驀地寬廣,一大片開闊地帶展現在人們麵前。薩哈廉精神一振,這裏就是他選定的反擊之地,能否擊退明軍,就看這裏的戰鬥了。


    顯然,明軍也對地形地勢比較熟悉。沿大路推進的車營放慢了速度,部隊以營為單位開出在開闊地逐步展開列陣。


    鎮、協、團、營、總旗……這是明軍新軍的編製,東江鎮額兵兩萬八千,每協戰兵為六千;每協三團,每團兩千;每團分三營,每營六百多。


    而新軍所練的戰陣以營為主,取其人數相對較少,擺兵列陣比較快速。


    按照東江軍各協的武器配備,長槍和刀盾兵約占四分之一,其餘則是配備刺刀的火繩槍兵。


    也就是說,一營戰兵有近二百的冷兵器。不用解釋,長槍刀盾自然是在戰陣最前方,後麵是火槍兵。


    具體到各支部隊,比例又稍有不同。象張盤的左協和孔德的右協,因為長期協同作戰,編製比較相近。


    因為張盤讀書識字,孔有德羨慕之餘也甚是尊重。張盤在每營減少冷兵器,卻增加擲彈車,孔有德也學了過去。


    開闊的原野上,以大路上的車營為中心,明軍展開了四個營,每營相距不過百米。鼓號聲一起,又重新向前推壓而去。


    三排長槍斜指向天空,在太陽照射下閃著寒光;盔甲齊備,鐵麵錚獰,腳步鏗鏘,數千明軍如牆般推進,給人一種壓迫之感。


    薩哈廉觀察半晌,知道不能再等待。


    大路上的車陣不好惹,上麵載有佛朗機,能噴出成百上千的彈丸;再加上車後明軍的火槍攢射,他試過衝擊,已經吃了虧。


    所以,在野地裏布陣的明軍,顯然要比車營好對付,盡管這是看上去的感覺。


    在嗚咽的號角聲中,建奴的騎兵發起了衝鋒。鐵蹄踏地,隆隆作響,再加上唿喝怒吼,聲勢甚是驚人。


    可如果認真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建奴的衝鋒並不是直的正麵猛撲,有點斜,或者說是帶有弧度的。


    建奴一個個瞠目擰眉,兇惡異常,縱聲狂唿亂吼,猶如兇神惡煞一般向明軍戰陣衝殺而來。


    旗號變動,鼓號角響起,明軍也作出了反應。三排長槍手或蹲或跪或立,長槍指向前方,宛如密密麻麻的樹林。


    而長槍手之間還留著一米的空隙,一杆杆重火槍在支杆的撐持下,把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前方。


    建奴騎兵開始衝得猛,衝得兇,但在半途卻減慢了速度。然後在百米左右的距離勒韁轉向,斜掠過明軍戰陣。


    原來,這是建奴慣用的誘敵戰術,就是以衝擊的聲勢引誘明軍開火射擊。


    但他們失算了,明軍戰陣不動如山,槍不鳴、炮不響。明軍士兵也沒有喧嘩混亂,靜靜地看著建奴唿喝奔馳,倒象是在看馬戲似的。


    孔有德坐在馬上,在陣後的將旗下露出了冷笑。這種戰術在武學都講過多少遍了,火槍射擊的規範也早就在操典上寫得清楚。


    當然,這也是長期嚴格訓練的結果。


    問問那些火槍兵,誰沒挨過教官的棍子?動作不規範,施放順序顛倒,號令執行有誤……甚至於膽量小,也會受到責罰。


    嚴格訓練形成條件反射般的熟練操作,然後就是不斷地增加作戰經驗。


    從小戰到大戰,從防禦到進攻。東江軍經過一年的打磨,終於能在具備一定條件的基礎上,與建奴在野外較量較量了。


    當然,火繩槍的缺陷也是無法避免。可在張盤和孔有德看來,在近戰肉搏中不潰敗,或者說能短暫的堅持,就已經是勝利的保證。


    第一波建奴騎兵沒有成功,兜馬返迴;第二波騎兵又奔馳而至,發出更加大聲的呐喊唿喝。而且,他們又前進了十幾米,離明軍的戰陣更近了一些。


    還是誘引,但挑釁的意味更濃。既是考驗明軍的心理素質,又有激怒明軍的意思。


    明軍戰陣依然是靜默以對,士兵如同凝固了一般,隻有陣中的旗幟在風中飄揚。


    當第三波建奴騎兵向前奔馳而來時,孔有德發出了將令。戰鼓聲有節奏地敲響,很快又停止。


    中下級軍官們在戰陣唿喝指揮,待射的火槍兵開始動作,將燃著的火繩夾在了龍頭上,通過戰陣中的過道縫隙瞄準了前方。


    第三波建奴鐵騎衝了過來,更近了一些,壓迫感更強,希望能達到引誘明軍開火的目的。


    這一次他們如願以償了,當他們斜掠過明軍戰陣時,天鵝音在明軍陣列中猛然響起。


    隻是短暫的間隔,明軍戰陣中便火光閃爍,一簇簇的白色煙霧升騰而起,連綿不絕的射擊終於爆發了。


    在薩哈廉和其他建奴看來,六七十米的距離也是安全的。但他們的經驗主義,到底是讓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這也是信息不靈、情報不準的惡果。


    沉重的鉛彈瞬息飛過幾十米的距離,在橫向掠陣的建奴騎兵中迸濺起團團血霧,慘叫哀嚎和戰馬的嘶鳴響徹原野。


    不管是人是馬,重火繩槍發射的鉛彈都被一槍撂倒,甚至能穿透兩人或打倒兩匹馬。


    而且,建奴的騎兵雖著盔甲,卻不是雙層或三層。那樣太重了,會影響戰馬的速度。


    所以,重火繩槍的威力就更加兇狠。在一篷篷血雨迸濺中,建奴騎兵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前麵的戰友收槍閃身,張小喜出列上前,將鷹銃穩穩地架在支叉上,夾住火繩,抵肩瞄準。


    板機被扣下,伴著一聲轟鳴,槍托頂著他的肩膀向後猛地一推。即便是有緩衝裝置,後座力也比魯密銃大得多。


    張小喜已經適應了這個力量,隻是身體一側,便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厚厚的墊肩也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擊中目標了嗎?好象是,因為他瞄準的目標已經帶著一篷亂飛的血肉掉下戰馬。


    張小喜來不及多想,收槍歸列,又一個戰友出列上前,站在了他的位置。


    被打死打傷的戰馬和騎手摔倒在地,又造成了後麵建奴騎兵的踩踏和翻倒。三輪重火槍的射擊,在戰場上留下了一地血肉狼籍,綿延近百米。


    明軍停止了射擊,升騰而起的白煙逐漸消散,火槍兵在緊張而快速地填裝彈藥,軍官們則在陣中陸續打出了準備已畢的旗號。


    戰鼓的節奏一變,軍官們也看到了將旗的變化。虎!長槍兵全部挺槍而立,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


    虎,虎,虎!


    一步一步,長槍兵挺槍前進,唿喝聲節奏分明,向著前方堅定地邁出步伐。


    薩哈廉看得清楚,心中一沉。達不到誘敵開火的目的,至多是失望而已。可遭到敵人火力殺傷,卻是弄巧成拙的挫敗感。


    隨著步兵陣勢的啟動,大路上的車營也同時向前推進,速度還要稍快一點,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突出。


    所謂的車營,並不是兵器火藥局正在製造的正規形製。


    說白了,就是用木頭製成的簡陋的廂車,帶輪子的方箱子。這和建奴的楯車也有點相似,但要稍長一些,能架輕型火炮,有頂有廂,還能裝載些彈藥。


    但能用就是好家夥,自從在旅順堡擊敗阿敏後,張盤便開始發動百姓製造。樹是砍了不少,車也造了很多,有的車廂就是整根圓木拚的,連樹皮都在。


    而且,這種木頭廂車不僅能載炮裝物,前麵的活動擋板上還能插數根短槍,用來衝撞刺擊敵人,或者是當拒馬使用。


    既便是功能不少,可這種木車卻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且簡單易製。而這個特點,卻正是僻處海外的東江軍能夠大量裝備的原因。


    東江軍大量裝備的另一種武器則是擲彈車,同樣是成本小、容易造,不必等朝廷拔調。


    而就是這兩種能夠自力更生打造的武器,卻使東江軍有了與建奴正麵作戰的底氣。依靠著兵力和火器優勢,打得薩哈廉有些無措。


    明軍正以一個寬大的正麵不急不躁地推壓過來。雖然地形較為開闊,但對建奴騎兵來說,依然不夠展開側翼突擊的空間。


    急速的思索之後,薩哈廉決定再試一下,對明軍最東邊的陣列進行正麵攻擊。


    如果擊潰了這個小方陣,整個明軍的戰線便遭到了破壞,會因為擔心騎兵從此缺口衝入迂迴到背後而停止推進。


    而且,擊潰明軍方陣後也騰挪出了側翼突擊的空間。


    薩哈廉看得清楚,明軍方陣隻有前方有長槍兵,側麵卻似乎沒有什麽能阻擋騎兵衝擊的兵種和武器。


    號角不斷響起,薩哈廉接連發出命令,三個牛錄的建奴迅速集結,猛然衝向了明軍最東麵的一營方陣。


    “賊奴作戰,死兵在前,銳兵在後。死兵披重甲,雖死而不退,後又接輕甲善射之兵。最後為奴賊精騎,人馬皆重鎧。待我銃炮擊發,急突而出。”


    “且尤擅左右突擊,不見利而不進。或遠或近,或多或少,或聚或散,或出或沒,動靜之間,其勢極詭,最是難防……”


    在明朝的文字記載中,已經將建奴的戰法講得很清楚。但說得很透,曆史上卻並沒有太好的應對辦法,或者說是有辦法卻不頂用。


    而問題就出在將領和士兵身,按照曆史上遼東軍頭的德性,以及明軍缺餉少糧的狀況,再好的戰術打法也是紙上談兵。


    身披重甲的五六百死兵在前,縱馬奔馳到百米左右的距離便跳下戰馬,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瘋狂地呐喊衝殺而來。


    在死兵後麵,是騎馬衝近的輕甲弓兵,準備趁著死兵與敵廝殺糾纏,用箭雨助陣,打亂敵人的戰陣。


    在最後麵,則是近千的精騎,並沒有過分靠近,也沒有加入戰團。他們是決定性的力量,要等到敵人戰陣混亂才會猛然殺出,一舉擊敗敵人。


    還有近千騎兵唿喝呐喊,在明軍的其它方陣前馳騁,保持著一定距離,起到的牽製作用。


    戰鼓聲響了起來,明軍的旗號變動,寬大正麵的幾個方陣停止了前進。


    率先開火的直接遭到攻擊的方陣,重火槍當仁不讓,在建奴死兵接近到百米之內便開始射擊,一顆顆鉛彈帶著死亡撲向敵人。


    在血雨迸濺中,建奴死兵不斷倒地,但衝擊的步伐卻沒有減慢,繼續瘋狂地向前衝鋒。


    六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十幾顆炮彈從明軍陣後飛起,掠過戰陣,砸向衝殺上來的建奴。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在騰起的火光與硝煙中,鐵片碎橫飛激射,死兵在煙火中又付出了傷亡。


    衝出爆炸的硝煙,後金死兵發現明軍前幾排的長矛手和刀盾手擺出了很奇怪的架勢,並沒有向前衝擊廝殺。


    蹲、跪、架,第一排長槍兵采取跪姿,第二排長槍失彎腰半蹲;


    刀盾手已經上前封住了隊列間的隙隙,也是跪姿。最後一排長槍手則把刀盾手的肩膀作槍架,雪亮的長槍指向前方。


    這——應該是抵擋騎兵衝擊的架勢吧?!建奴有點發蒙,但卻沒有多少的遲疑,揮舞刀槍殺了上來。


    天鵝音響起,槍聲轟鳴,幾乎是同時發出,聲音的疊加宛如火槍在怒吼。


    一排鉛彈迎麵射來,二三十米的距離,殺傷力驚人。在火槍的攢射下,建奴死兵頃刻間便倒下一排。


    一輪齊射過後,火槍兵收槍向左邁出一步,然後退下裝彈;第二排火槍手則邁步前移,舉槍瞄準,在天鵝音響起之後,扣動板機,又射出一排鉛彈。


    衝到前麵的建奴死兵這才明白,前幾排的明軍放慢姿勢,隻是為了給後麵的火槍兵閃出射界。


    轟天雷再度發射,在衝上來的死兵中爆炸。這種攔擊很有效果,使得建奴死兵的進攻出現間歇,難以保證持續性,以及兵力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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