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真好  離開花神院落後,秦昭和雖答應帶她去玩, 卻不讓走, 要背。


    騎在上神背上, 可以清楚看見兩旁花燈上寫的字兒, 大多是些跟花有關的詩詞, 蕭懷櫻手裏拿著老君的草莓味養顏保健仙丹左顧右盼,牡丹最多, 赫紅、飛來紅、雲紅、天外紅、軟條黃、醉顏紅、袁家紅、延安黃、先春紅、顫風嬌、一拂黃。


    “怎麽都是牡丹?”牡丹花映照在天邊、河麵,暈染出一派盛唐風景,宛若古時唐代東京洛陽,洛陽城好花,春時,城中無貴皆插花。花開時,士庶況為遨遊。


    “牡丹是花中之王, 仙庭之舉,想必是決定保留主司管牡丹的趙丹仙籍。”秦昭和隨意打量,跟前的粉奴香花燈上用小篆寫了一首劉禹錫的詩——“庭前芍藥妖無格, 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花仙司管多種花卉,而主司管的花卉便嵌在名中。


    天上明月一輪,熏風吹得遊人醉, 夜放花千樹, 雕車寶馬, 瓊樓玉宇。許是燈火作用, 蕭懷櫻臉色緋紅,額前的劉海略微散亂,靠在他身上,玩累後有些疲累的樣子。


    “小狐狸,你看,她們中誰有問題。”他手裏拿了一株從攤頭上買來的玉樓點翠,撥動片片花瓣,再送給她。


    “我不知道。”蕭懷櫻看向一旁小攤上的花箋,做得格外精致,繪了小巧花紋,配上金亮的細粉,用香料熏染得清香縈繞。


    “直說無妨。”


    “我……醒來的時候,麵前有一個燒著芍藥花紋的碗。”蕭懷櫻是湊在他耳邊悄悄說的,“看著很奇怪。”


    “芍藥。”秦昭和細細念這兩個字,“花神不便下地,你睡著時,確是主司管芍藥的夏芍前來送藥。你認為她有問題?”芍藥有花相之稱,千年來,總是遜於牡丹,被壓一頭。


    她沉沉地點頭。


    秦昭和沒再往下問。


    畢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蕭懷櫻玩將頭埋在在他肩上,神色倦怠,開始沒精神打哈欠。


    秦昭和一摸額頭,竟微微開始發燙,發間伸出兩個白色毛絨耳朵,泛出粉紅色。通常妖精虛弱時,就難以維持人形,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沐澤在位麵外等候,見他們出來,老管家皺起眉,“太不懂規矩,竟讓您背她出來。”


    “她生病了。”秦昭和說,“跟寵物醫院聯係了嗎?”


    “已經跟院長說過了。”長期被狐壓一頭的管家大人內心腹黑,惡意道,“院長說,打兩針,再吃些苦苦的中藥就好了。”


    打針,苦的藥。聞言,蕭懷櫻埋在秦昭和肩膀上的狐狸耳朵微動,睜開惺忪的睡眼眼,警惕地望向沐澤。


    小爪爪在背上撓了一下。


    ********


    申圖寵物醫院在齊華,乃至全國都赫赫有名,秦昭和抱著變迴狐狸的蕭懷櫻掛號時,大廳裏等候著摩薩耶、貴賓犬、泰迪、蘇格蘭折耳貓,被抱進時扒拉著主人衣服不肯下去,蹭著他們的肩膀“喵喵”、“汪汪”此起彼伏地叫,生離死別一般。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沐澤吐槽,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爬到小女孩的肩上,藍色的眼睛宛若寶石般透亮,用爪子扒拉她的頭發玩兒,“靈智未開的動物,竟敢騎到主人頭上作威作福。”


    從位麵離開後,小白狐的興奮勁過去,隨後開始暈沉沉,窩在秦昭和懷裏時,爪子拉著衣角,內心深處始終忌憚老管家那句“打針”,盡量縮頭降低存在感。


    秦昭和知道她病了,但體弱生病不是逃避接受教育的借口。


    他也環顧四周,遂劍眉挑起,毫不縱容地批評,“蕭懷櫻,你抬起頭,仔細看看周圍。”


    她仰起頭,腦門上的冰袋咚地掉落在地。


    一隻要去打疫苗的柯基瘋狂地蹬起小短腿,胖乎乎的屁股不停扭動搖擺,上刑場般痛苦,前爪緊緊拉住主人的衣袖。


    貓主子被抱出來時,扭頭軟叫,大概同樣是動物,蕭懷櫻聽懂了,是要主人晚餐加小魚幹,還有進口貓罐頭,否則就不原諒這一針之仇離家出走,哪怕他哭著跪下來也揮揮衣袖瀟灑果斷地一去不迴。


    秦昭和問,“看出了什麽?”


    “這些寵物都不乖。”小白狐病怏怏道。


    秦昭和的眉角抽搐了一下,“個個都比你優秀比你乖。”


    “?????”


    “你仔細看看別人家的寵物,這會兒都是怎麽做的。” 昭和帝君麵無表情地批評教育,神色冷漠, “這才是寵物該有的樣子。再看看你,好吃懶做便罷,半點悟性都沒。


    小白狐懷疑人生般地打量宛如菜市場的掛號區,弱弱接受來自家主的批評。


    他像散發冷氣的冰塊,“這下可看明白了?知道以後該怎麽表現?”


    小白狐連忙點頭。


    老管家把冰袋撿起來按在她頭上,內心格外淩亂,帝君他……是怎麽了?


    路上坐在車裏,那隻白狐窩在他懷裏。


    他餘光瞥見自己萬年冰山撲克臉主人一本正經地在國內著名的社區裏發帖:養的寵物為什麽不跟我撒嬌,在線等,不著急。


    還抿著嘴唇,跟迴複的人交流經驗。


    失心瘋嗎????


    “這有什麽。”祁銘平日混慣了,迫於秦昭和的壓力不甘地扭過頭,尖尖虎牙上的囂張之氣都硬生生被逼退幾分,“我明白了,左右是挪個地方。”


    “知道就好。”秦昭和不欲摻和,“你爹氣了幾天,盡早迴去。”


    隨後目光幽幽地瞥了眼蕭懷櫻。


    雖然有些心疼,但早點跟他簽約,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祁銘不耐地皺起眉,將口袋裏不斷掙紮的橙子按迴去,“老同,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之後怎麽弄,你自己跟檮杌交代。”


    他走了,秦昭和也作出將欲離開的模樣,抬腳時還去看地上的蕭懷櫻。


    她這次總算乖了一些,緊緊抱住他的小腿。


    “仙君,求您救救我。”蕭懷櫻的發繩被扯落掉在地上,長發淩亂散在身後,哪怕落魄成這樣,依舊像掉在墨堆裏的一塊胭脂,嬌媚迷人。


    “救你?”秦昭和俯瞰她,“人世間奉弱肉強食,成王敗寇。你小小年紀便隨狐族長老入世,應該明白,既然不夠強大,就隻剩被吃掉的命運了。這個法則自古至今地運行,從未改變。”


    “我……”她支吾說不出話,紅著雙眸,眼眶含淚。


    宛如清晨養在白釉瓶裏含苞待放、水靈靈的明豔玫瑰,花瓣上還有不斷晃動的剔透露珠,水晶般亮麗。


    真想抱走。


    秦昭和手裏有些癢,怎麽這麽招神疼。


    老同很不好,方才摸蕭懷櫻的手痛得幾欲斷裂,五髒六腑傳來的絲絲疼意攪和著刺激大腦神經,像是這位帝君對他不敬的懲罰。


    他步伐不穩地走上前,“帝君,方才是小的不懂規矩。我會立刻將她帶離此處,定不在神廟跟前造次。”


    他拽住蕭懷櫻的衣袖,使了勁地扯。


    蕭懷櫻哭著越抱越緊,如落水者遇一浮木,撲簌簌的眼淚將褲子暈濕了,梨花帶雨,驚慌失措道,“求您了。”


    秦昭和看似不為所動,蹲下身跟她平視,“救了你之後,你能為我做什麽?”


    緊抱小腿的少女明顯身子僵住,沉默。


    “當弟子,天賦不夠。”他按住蕭懷櫻纖細的手指,指腹在掌心摩挲,四目交纏在一起,徐徐說出最期許的答案,“好像隻能做家養小妖精了。”


    蕭懷櫻的身體還在抖,強忍下慌亂。


    這落在秦昭和眼裏,依舊是不願跟他簽約的表現。


    這算不算是第二次拒絕?帝君到底是順風順水過慣了安穩生活,碰見她前,從未遭遇過打擊,當下略微不悅,“現在到底是民主社會。”


    蕭懷櫻抽泣著抬頭,不明白。


    “被它吃掉,還是跟我走,自己選。”秦昭和一根根地掰開五指,大有任其自生自滅的想法,“說到底,這世間不缺有靈性的妖。”


    老同聽後喜出望外,一雙銅鈴似的眼瞪大了,就等他離開。


    “我跟仙君走。”蕭懷櫻手環住小腿,緊拽不放,眼淚汪汪道。


    秦昭和挑起一縷發絲,已經想將她抱起來,但嘴上依舊是,“勉強就算了。”


    “……不勉強。”蕭懷櫻抽抽鼻子。


    “那好,把勞動合同簽了。” 他目光中有深意,取出早備好的契約書,宣紙帶著草木清香,麵上些許泛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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