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禦書房內傳出一陣笑聲。 王公公見皇上心情好,心裏忍不住欽佩,還是黎大人有辦法,皇上近些日子很久沒這樣開心過,太子越來越不像話,各個皇子小動作不斷,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又如何開心得起來。 “黎愛卿還真是一位妙人。”皇上真心讚了句,轉頭問道:“東城可還有宅院,要大,要漂亮,地段也要好。” 王公公心中明了,黎大人確實簡在帝心,剛才提的要求就被皇上記在了心上,恭敬道:“迴皇上,奴才隱約記得,罪人恭親王的宅子仿佛空著,規格改一改就能住人,還有前相國付大人的府邸,這兩座宅院地段最好。” 皇上蹙了蹙眉,挑出一座宅子,淡淡道:“將地契給他送過去,那小子滑頭得很。” 王公公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嗎,皇上賞的宅院,一般均歸皇家所有,也隻黎大人才膽大包天,竟敢跟皇上要地契。 黎耀楠意氣風發出了宮門,一本奏折砸在腦袋上能有多疼,隻要皇上高興,他就覺得很值,不枉費他唱作俱佳演一場,聖心他是要定了,哪怕他根基淺薄,官位低微,既然來了京城,他就不會再讓任何人小看。 要宅子,其一是他曾經的諾言,誓要把夫郎迎入高門府邸,其二則是擺顯做給外人看,有了皇上的賞賜,等他將來上任的時候,許多人會掂量著辦,減少他的麻煩。 當天晚上,黎耀楠就收到宮裏的聖旨,除了一座宅院外,皇上還賞賜了他黃金千兩。 黎耀楠恭敬地叩頭謝恩,拿著地契喜不勝喜,就連他都沒想到,皇上居然如此大方,需知,東城就是身份的象征,比之南城更為顯貴。 林以軒滿心糾結,住在東城雖然好,但問題是,付相國的府邸,不遠處正是六皇子府,真煩人。 “你不高興?”黎耀楠很快察覺夫郎的情緒。 “沒有。”林以軒搖了搖頭,苦著臉道:“前去六皇子府,必須從咱們府前路過。” 黎耀楠突然升起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發誓,皇上絕對是故意的,明明他說了要離景陽侯府遠一點,如今遠是遠了,碰上的幾率也更大,說不定哪天就會狹路相逢。 “沒事,麵子上過得去就成。”黎耀楠皺著眉頭,景陽侯府到底是他嶽家,哪怕斷了關係也不能做得太過份,確實很糟心。 林以軒無可奈何,不過無論怎麽說,搬去東城是喜事,當天就派了下人前去收拾院子。 黎耀楠的名字,也因為皇上的賞賜,再次出現在京中顯貴的耳中。 新府邸原本就有宮人打理,三天後,一家人浩浩蕩蕩搬去了新宅院。 看著門前高掛的黎府匾額,黎耀楠很有成就感,如今他也算得上是京中新貴。 林以軒有條不紊的整理宅院,黎旭和黎旭各占一處居所,黎晨年紀小住在他們隔壁,至於府中原有的宮人,林以軒並沒有退迴去,事無不可對人言,留下他們,一是向皇上表忠心,二則是家中有內侍,擺席宴客很有麵子。 次日,林以軒將內侍的名單登記在冊,挨個挨個排查家底,然後又派人前去打探他們所言是否屬實,一切隱患他都會提前鏟除。 安頓好一切之後,夫夫兩先去了廉郡王府拜訪。 黎耀楠拎著黎熙耳麵提名,丟了老子的人,你給老子洗幹淨了看著辦。 黎熙屁股一緊,一整晚表現得可圈可點,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明悟,這就是父親所說的麵子工程。 黎旭是長子,壓根不需要夫夫兩操心,黎耀楠除了時不時給黎熙一個警告的眼神,聊天的時候說起孩子,話題都是繞著晨兒轉。 廉郡王心中納悶,瞧這兩口子的態度,對著兒子像根草,怎麽對著雙兒卻跟寶一樣。 黎耀楠毫不吝嗇在旁人麵前展示他對晨兒的疼愛,不管黎晨是不是雙兒,有了自己的疼愛,無論去哪作客首先沒人敢怠慢。 林以軒心中感動,看著懷中乖巧的孩子,哪裏舍得他受旁人臉色,就算晨兒是雙兒,將來有了夫君撐腰,也會是一個幸福的雙兒。 接著,夫夫兩又去將軍府和鎮北侯府拜訪。 李明章如今在京城名聲顯赫,書院辦得風生水起,頗有一些文人大儒的架勢,盡管不能做官,但他依然受到不少文人學士的愛戴。 李明章心裏是感激的,若不是東臨提醒,或許他現在也會和別的駙馬一樣,變得醉生夢死。 公主心中歡喜,宮裏誰不羨慕她嫁了一位好夫君,不僅才學出眾,對她也很好,如今他們膝下已經有三兒一女。 黎耀楠聽得目瞪口呆,這才是真正的三年抱倆。 舊友重逢,自然是大醉酩酊,李家長子跟黎熙年歲相當,很快就玩兒到一塊兒。 黎耀楠心中糾結,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他家小子實在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李明章毫不在意,他相信黎兄教導的兒子,絕對不會壞到哪兒去。卻不知,李泓煜有身份,黎熙有頭腦,兩個壞到一塊兒去,是多麽令人頭疼的一件事兒,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話不僅是說說而已。 八月初六是黃道吉日,黎耀楠以喬遷新居的名義大肆宴客,請的都是老熟人。 林以軒忙裏忙外,務必要把黎府第一次宴請做得漂漂亮亮。 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前來道喜賓客居然挺多,認識不認識的均想借此機會結交,就連皇子府中也派人送了賀禮。皇上更是在賓客滿盈的時候,從宮中讓人傳來旨意,送了不少賞賜。 王公公往那一站,滿屋嘩然,隨著他念完聖旨,一件件精貴的物品被人抬了上來。 黎耀楠領旨謝恩,周圍的恭賀聲一片。不是沒有人眼紅嫉妒,然而黎耀楠深得聖心,皇上的態度擺在那,誰又敢在這個當口找茬。 這一次喬遷大喜,黎耀楠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進入京中顯貴的視線,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膽敢小看,眾人紛紛開始猜測,黎大人這一次會被皇上分派到什麽職位。 沒有疑惑多久,中秋節過後,黎耀楠的調任文書到了,一躍兩級升任為正三品通政使司,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實權職位,皇帝的近身大臣,各處所呈奏折,必須要經過他的手才能抵達禦前。 一時之間,黎耀楠風頭無兩,盡管他隻是一位三品官,但朝中的一品大員,誰不給他幾分麵子,黎耀楠年輕有為,如今正值壯年,誰知他將來還能走多遠。 至於從前有過節的人,此一時彼一時也,能交好的,黎耀楠會緩和關係,不能交好的,幹脆得罪到底。 不知不覺中,黎耀楠恍然發現,他手中的人脈,其實也不少。☆、第120章 路誌安再次看見黎耀楠,心裏不知是悔是痛亦或者是嫉妒,曾經他費盡心思鑽營,為了利益放棄了這一段友情,然而黎兄現在已經官居三品,他才在五品的位置上徘徊,黎兄早就遠遠走在了他前麵。 範鵬翼心中憤恨,隻是卻無可奈何,黎耀楠如今和他根本不在一個層次,縱然他背景深厚又如何,皇上的忌憚,讓他的家人動彈不得,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範家早就不複曾經的輝煌。 八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黎耀楠迴到京城,隻給波濤洶湧的湖麵扔下了一塊石子,很快就被淹沒在浪潮之中。 六皇子迴憶起曾經的少年,心緒平靜無波,曆經千帆過後,再次想起從前的種種,早已不複當初的那份悸動,八年前的一場清洗,讓他差點一蹶不振,可恨景陽侯府兩麵搖擺,如果不是還有舅舅撐腰,他不敢想自己是否還能站得起來。 六皇子更加深刻的認識了一個道理,什麽也沒有皇位重要,隻要將權利牢牢握在手中,天下還有什麽得不到。 隻是,說起最恨黎耀楠的人,卻是現今的太子太傅,盡管已經過去許多年,他心裏的恨意絲毫沒有消減。廖大人整個人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不止,太子太傅這個職位,讓他裏外不是人,太子不看重他,六皇子又疏遠了他,一切全拜黎耀楠所賜,這讓他如何不憤恨。 不過,不管他們怎麽想,黎耀楠近日春風得意,心情好得很,很快去了衙門走馬上任。 通政司裏他最大,根本不怕旁人耍手段,去衙門的第一天,他就來了一個下馬威,先把左右通政撂一邊,隻尋了下麵的人談話,一個一個問他們辦公流程。然後又將所有的答案公布於眾,誰真誰假一目了然。 說假話的幾個人,臉色難看到極點,看向黎耀楠的眼神黑得能擰出水來。 右通政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黎耀楠會來這一招,想把黎大人架空看來是不可能了,明明他已經定在鐵板上來年就能升任通政使司,結果卻被旁人截胡,他心裏又豈能服氣。 黎耀楠挑挑眉,新官上任如果沒有人針對,他才會覺得奇怪,那幾個人擺明了有恃無恐。而且自己確實不能對他們怎樣,隻要公務上沒出錯,欺瞞上官而已,算不上大罪,他要是應付不來,隻能是他無能,沒有逮到真正的錯處,他若使用任何職權的便利處置下屬,隻會落了下乘。 表麵上事情是過去了,仗著右通政撐腰,幾個人越發張狂,雖不敢當著黎大人的麵亂來,但是各地呈上的折子,右通政總會壓在手中,借此表明他在通政衙門的權威。 黎耀楠蹙蹙眉,對此並不放在心上,小的方麵他以為沒必要斤斤計較,折子確實要經過他們,然後才能傳到自己手中,如沒有想好對策,他們又豈敢如此大膽行事,就算前去質問也隻是自討沒趣,還不如從別的地方找把柄。 黎耀楠連續幾天待在衙門,一本一本整理奏折詳細登記在冊,他隻相信一句話,再嚴密的布局也會有所疏漏,而他所要找的就是這點漏洞。 幾日後,誰都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大發雷霆,罷免了好幾位官員,通政司的幾隻蟲子也在其中,右通政更是一降三級成為通政參議。 當時就有人衝到黎耀楠麵前大聲責罵:“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更有人禦前喊冤,狀告黎耀楠公報私仇,亂用職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得跟真的一樣。 然而,皇上麵對他們的告狀,臉色卻越來越黑。 黎耀楠微微一笑,就知道會是這種局麵,所以他處置人的手段光明正大,不會落下任何話柄,隻是心裏有些遺憾,右通政的背景不錯,不能將他踢通政司外,不過經過這次的事情,想必他也會學乖。 皇上再次發了火,求情的人,全部被他狠狠削了一頓。不怪皇上太偏心,而是事情太氣人,若不是黎卿家細心,他還不知要被蒙蔽到何時,平山縣和白高縣,明明隻有一縣之隔,今年一個鬧水荒,一個鬧旱災,全部跟他哭窮要錢,要賑災。 皇上心裏氣呀,這就是他下麵的臣子,全都是些什麽烏七八糟的事情,這時候有人來請求,豈不是正好撞在槍口上。 早朝,周禦史首當其衝,參了黎耀楠一本。 皇上擰巴著眉峰,將兩本奏折一扔,淡淡地吩咐王公公念出來給眾位大臣聽。 一個水荒,一個旱災,聽起來並沒什麽問題,然而皇上總不會無緣無故發火。有證有據,盡管找不出疑問,除了個別高風亮節的清官,其餘大臣沒有哪個再出頭。 黎耀楠如今官居三品,所站位置不近不遠,正好處在大臣中間,說實話,他對這些所謂的清官打心底裏看不上眼,仿佛不找一些存在感,不表明他們高風亮節,不畏強權,他們就活不下去。 而這時,一位剛晉升的四品官員站了出來,他是湖北出身,老家距離兩縣不遠:“啟稟皇上,微臣若是記得沒錯,這兩縣今年仿佛風調雨順。” 眾位大臣恍然大悟,但是奏折有問題,理應是下麵的官員謊報民情,怎會和通政司扯上聯係。 皇上氣得險些沒噴出一口老血,原本他還指望平山縣和白高縣其中有一個說謊,這樣他心裏至少還能有點安慰,誰知...... 黎耀楠很快給眾位官員解答,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辣,矛頭直指周禦史,才不管他是不是周潛的父親,冷冷道:“周禦史,切莫把你的無知當資本,兩縣相鄰,一個旱災,一個水荒,皇上日理萬機沒功夫詳細調查,咱們下麵的臣子理應盡心,若連這點事情還需煩勞皇上,要他們何用?” 周禦史被噎住了,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黎耀楠說得在情在理,兩本奏折證據確鑿,他沒有任何言語可反駁。 朝堂中有人高興起來,周禦史就是一塊茅坑裏的石頭,沒有哪位大臣喜歡,如今見他吃癟,心情哪能不好,看向黎耀楠的目光,不自覺的順眼了幾分。 至於憤憤不平的人,對不起,犯了錯就要受到責罰,平山、白高盡管兩縣相鄰,卻不屬於同一個州府,會出這樣的差錯,說來說去還是官員失職。 皇上又來了一次大換血,貶了不少官員下去,隨後又派出欽差體察民情。 黎耀楠一戰成名,再次出了一迴風頭,通政司的官員最近規矩的不得了。 林以軒聽說夫君的事跡,心中隱隱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自豪,他的夫君就是能幹。 隨著夫君大放異彩,林以軒接到不少請帖,挑挑揀揀選了幾張迴應,他的身影逐漸出現在京城社交圈,與此同時,遇見景陽侯府的人似乎也避不可免。 黎耀楠剔除了衙門裏的刺頭,公務很快走上正軌,這一日早早下了衙門,迴到家,發現夫郎愁眉不展,笑著走了過去,關切道:“怎麽了?” 林以軒看見夫君,唇邊展現出一抹笑容,努努嘴,遞給他一張請帖。 黎耀楠打開一看,啞然失笑:“我還當是什麽大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迴了,不礙事。” 林以軒瞪他一眼,嗔道:“這是臨川公主的帖子,若不去,還不知會被編排成什麽樣。” 黎耀楠笑看著他:“你怕了?” 林以軒一挑眉,不屑地哼了一聲:“笑話,我又豈會怕他們。” 黎耀楠反問:“那你還擔心什麽?” 林以軒一臉糾結,是啊,那他還擔心什麽,皺著眉道:“心情不好而已,臨川公主擺宴肯定會遇見四姐,二伯母說不定也會前去,我記得她家幼女正是出嫁的年紀,不知又想攀附哪個高枝兒。” 黎耀楠牽住他的手,輕言道:“理會那麽多作甚,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夫郎當出嫁從夫,萬事有夫君給你擔著,你隻要高興就好,何必在意其他。” 林以軒抿嘴一笑,腦袋埋在夫君懷裏蹭了蹭:“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如今你的位置太顯眼,我隻怕有人拉攏不成,會做出卑鄙的手段。” 黎耀楠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心,若是有人求上門來,夫君定會給他們通融通融。” 林以軒嚇了一跳,很快又反映過來,狐疑地看了夫君一眼:“你是想一邊拿好處,一邊將他們賣給皇上?” 黎耀楠頷首而笑,捏了一下夫郎小巧的鼻子:“就你聰明。” 林以軒擦了一把同情汗,為那些撞在夫君手中的人默哀,夫君簡直太壞了,繼而又擔憂起來:“會不會得罪太多人?” 黎耀楠輕笑了一聲,眉宇間張狂盡顯:“那又如何,官場上若不得罪人,皇上恐怕要徹夜難眠,再說了,想讓我徇私枉法,壓住上呈的奏折,肯定不是什麽好鳥,得罪就得罪了,沒什麽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