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很不爽,特別不爽,瞪了他一眼,“我要迴局裏一趟,有些事需要當麵和陳局匯報。” 小五見她神色嚴肅,忙收起玩鬧的神情,問:“怎麽迴事?” 楊月抓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盯著前擋風玻看了片刻,忽而歎了口氣,“沒什麽大事,就是你知道吧,咱隊長可能是個死基佬。” 小五:“……” 他可以不知道嗎。 楊月一腳踩下油門,擠進車流中,在等紅綠燈的間隙裏扣著自己的指甲,“死基佬就死基佬吧,反正我也早就放棄了,不過雖然他彎了,但那什麽,‘死’了這麽久,也該見見自己的身體了,我找陳局談談,看什麽時候,大白能見一麵自己的身體,他家老太太還在病床前守著他呢。” 小五眨眨眼,驚訝問,“月月姐,原來你還暗戀過耿隊啊。” 楊月:“……” “你聽重點的毛病什麽時候才會好!” 小五撓撓頭發,狡黠的一轉眼睛,問,“你忽然提起這事,是有原因的吧,是耿隊……不會,耿隊有時候表麵不說,心裏往往早就想透了,他的身體被軍方帶走了,裏麵的流程怎麽迴事,他比我們更清楚。那提起這件事的應該就是基佬他對象了。” 楊月從駕駛座伸過來胳膊,抓住小五的領口,使勁將他的腦袋揉了一把,“行啊小子,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教訓教訓他們,老娘現在看他們十分不順眼。” 小五啊了一聲,“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同性親親也是親親。” 楊月:“誰讓你拆了,隔意隔意他倆會不會?” 小五實在的搖搖頭,誠懇的望著楊月,“求賜教。” 綠燈亮了起來,楊月緩慢的踩下離合,從後視鏡裏露出一個單身狗的壞笑。 新的一天才開始沒多久,躺在床頭櫃的手機就思考起了機生:昨夜的一幕還曆曆在目,雖然在他頑強抵抗之下,霍沛璋沒再提起那個話題,但耿白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掛在晾衣架上的臘腸,隨時隨地都有被貓撲上來的風險。 現在,姓霍的那隻貓就睡在離他不遠的距離,耿白甚至覺得自己一旦亮起屏幕,就有被叼走的風險——他一邊想,一邊作死抱著一點幻想,打開了自己的攝像頭。 一條胳膊忽然從暖和的被窩裏伸出來,如同貓爪,嗖的一下便將手機勾進了被子裏,隨即,整個被窩都蒙了上來。 耿白照見昏暗被窩裏的慵懶的男人,心裏冷笑,霍總跟貓一樣,挺會做窩的。 霍沛璋蒙著被子,垂眼看著壓在身下的小傻機,手指輕輕彈了下屏幕,懶洋洋道:“昨天你說沒心情聊天,今天呢?” 耿白的鏡頭裏照出一大片韌勁的胸膛,他默默地心想,如果他有身體,這壓的就是他了,他試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頓時鼻血都要噴出來了。 耿白一邊熱血沸騰,一邊莫名其妙,自己瞎激動什麽呢。 “如果你想胡說八道,我不想聽,如果是正事,我歡迎你。”耿白悶悶的說。 霍沛璋捏住被子的一角,像小孩過家家似的蓋住手機的一半,還有模有樣的給他露了個腦袋,低聲說:“我喜歡你,算是胡說八道,還是正事?” 耿白渾身一顫,霍總化身的那隻貓好像闖進了他心裏,伸出軟綿綿的肉墊在他心上不輕不重的撓了一爪,不是很疼,但生出了一股的酥軟麻癢。 不是沒收到過告白,甚至在耿白年少張揚的時候,青春期的荷爾蒙過分揮發,隔三差五就有一朵清純的桃花在他身邊盛開。 可那些羞澀懵懂的桃花算什麽,如今一隻貓爪就霸道的全部踩下來了。 霍沛璋在耿白的照射範圍內露了臉,似笑非笑的撥弄著手機,“嗯?算什麽呢?” 耿白支支吾吾不迴答。 霍沛璋自言自語道:“該不會死機了吧?” 聽見這句話,耿白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繩子,來不及思考,噌的一下自己把自己關機了。 對了對了,剛剛他死機了,什麽都沒聽見,什麽他喜歡他,他沒聽見,沒聽見…… 眼睜睜看著手機自我欺騙的關機了,一直鎮定自若的霍總緩緩鬆了一口氣。 耿白不知道讓他方寸大亂的話,說出來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耿白在黑暗裏待了不知道多久,隻覺得無比漫長,摒棄了外界的喧囂,離開整個世界以後,那寂靜的黑暗便悄無聲息在他繁亂的腦海裏生根發芽,長出來心亂如麻的細苗,用那句‘我喜歡你’滋潤長大。 他第一次當了逃兵,縮了半晌後覺得不大合適,就悄悄開了機,再悄悄打開攝像頭。 鏡頭裏是霍沛璋空蕩的客廳,他應該是被放置在了電視櫃兩旁的置物架上,一個房間裏略高的位置,能讓他看到房間的全貌。 之前沒覺得,這會兒,男人無聲無息的熨帖燙著耿白酥酥麻麻的心髒。 霍沛璋和小五先後出現在了鏡頭裏。 小五胳膊下麵夾著從市刑偵大隊交接的檔案袋,問:“隊長呢?” 霍沛璋西裝革履的瞥了眼置物架上的手機。 小五屁顛屁顛跑過去,“耿隊,檔案拿過來了。” 耿白慫的連焦距都不敢對準霍沛璋,幹咳兩聲,說:“開個小會,你給我……們說說刑偵隊的調查結果。” 酒店的房門被敲響,霍沛璋去開門,端進來一盤精美誘人的水果拚盤。 霍沛璋示意小五請便,然後坐到沙發的一角,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和電視櫃上的耿白隔著一個房間相望。 耿白覺得他的樣子像極了溫柔賢惠的女主人。 小五和耿白說著當地警方的調查結果,由於對案子背後的情況了解不全麵,所以當地警方的調查僅圍繞侯海、張允和趙子威三人展開。 檔案裏有一段三人在案發的一個月前在一家賓館裏鬧事的視頻,小五用電腦投影,放給他們看。 為協助警方報案,霍沛璋向集團申請了外勤,他趁耿白當縮頭烏龜的時候已經處理完了工作,現在正在審核秘書發來的各部門季度績效計劃。 這時,他的手機叮的響了一下。 霍沛璋拿出來,看見一條號碼不明的短信:工作愉快嗎? 霍沛璋抬眸看了眼耿白,把手機調成了靜音,迴複短信:甚好。 短信又很快迴過來:我很想念你。 霍沛璋沒什麽表情,淡漠的打字:是嗎。 信號的另一段,勞文迪舔了舔嘴唇,看著電腦上特殊信息通道迴複過來的那兩個字,咧開嘴笑起來:我想見你。 霍沛璋看了看耿白,才垂眼迴複:以什麽方式? 這條短信發出去後,對方卻再也沒有迴過來了。 耿白聽著小五匯報,瞅著那頭沙發上玩手機的男人,嘰嘰歪歪的心想:他在跟誰發短信呢,發一句看他一眼是什麽個意思?第64章 第一個謊言(六) 霍沛璋拿著手機等了一會兒, 沒再等到短信迴複, 就將手機鎖了, 扔到一旁,他一抬頭, 聽見耿白發出了一聲咳嗽。 “老大?”小五正在放投影,以為叫的是他。 耿白又裝模作樣咳嗽兩聲,輕飄飄道:“沒事,你繼續說,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 小五狐疑道:“嗓子?” 手機的播放器壞了嗎? 耿白:“……” 這爛透了的借口。 霍總聽了兩句,唇角流露出別有深意的弧度,他將電腦放到一邊, 拿起手機走到電視櫃前,轉身靠在置物架上, 轉著手機,問:“有新的發現嗎?” 耿白的鏡頭直勾勾盯著他手裏的‘姐妹’,“案發一個月前, 他們三人在賓館鬧事打架, 被老板報警送派出所了,三個在本地都有房子的男人去開房間, 這一點很值得懷疑,而且,根據老板提供的視頻來看, 三人從進入賓館的時候似乎就有矛盾, 警方提供的老板證詞裏麵有寫似乎是趙子威一直在向其他兩個人挑事。” 提起這個名字, 耿白和霍沛璋一時都有些陌生,明明這個人也是死者之一,但不論是人際關係、家庭背景、還是就個人而言,他在整件案子中的存在感都低的讓人很容易就忽視掉了。 耿白記得趙子威的性格測試成績單上,他被認為是內向型人格,根據之前看過的年會視頻和其他人的口供,都不難看出趙子威確實是那種平日裏沉默寡言,沒有存在感的人。 這個人因為什麽原因會和侯海張允起衝突? 耿白發現在警方掌握的資料裏關於趙子威這個人的信息少得可憐,並且根本沒有值得被警方關注、調查的地方。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侯海的可疑之處在薑琳,張允的背後有蔣汀可以調查,那趙子威呢?他純粹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還是另有隱情? 耿白沒什麽頭緒,隻好把自己的問題拋給了霍總,然後簡述了下自己的意思,“我想派人去查查趙子威家裏有什麽人,平常喜歡什麽,半年來接觸過什麽人,對了,他是什麽崗位?” “趙子威是開發工程師,張允做的是算法,侯海是後端。”說到這裏,霍沛璋眉頭皺了下,“如果他們三人真的和泰帕雷小島的實驗項目有聯係,在技術方麵提供了支撐的話,按理來說最有可能和他們接觸的人是做開發的趙子威。” “會不會是因為趙子威不善言談,所以才由侯海出麵交涉的?”耿白問。 霍沛璋搖了搖頭,這種情況的話就說不準了。 案件又遇見了疑團,屋子裏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霍沛璋正想著,忽然聽見耿白漫不經心的說,“這起案子裏的疑點太多了,頭疼對了,你剛剛跟誰發短信呢?” 他好像是很不經意的隨口提了起來。 霍沛璋的目光在他機身上轉了一圈,終於把自己的手機舉了起來,將屏幕對著耿白,按亮,打開了短信。 耿白啪啪啪的調整著焦距,迫不及待看清了短信的內容,什麽‘工作忙不忙’‘我很想你’‘我們見麵吧’,顯而易見就是那啥啥的唄。 嗬,男人,你看這個人,嘴上說著喜歡我,卻又背地裏跟別人勾搭。 耿白收迴了焦距,高深莫測的開了口,“哦,那就去見唄,我們開會打擾你了是吧,別啊,你去吧,反正你是編外人員,案子破不破跟你也沒什麽關係。” 小五詫異的看著耿大白,懷疑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霍沛璋表情平靜,點了點頭:“好,你們先談,我出去一下。”說著,他去沙發了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便離開了。 耿白通過鏡頭望著他離開,心裏不是滋味極了,耳邊仿佛聽見一個聲音,滿心酸楚的歌唱著《千裏之外》。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小五一臉糾結,不明白老大一言不合就放歌是什麽習慣。 耿白陷在自己的bg裏久久不能迴神。 小五托著腮幫子趴在架子上,心想,當手機就是好,還能自己給自己配背景音樂。 沒一會兒,房門外傳來刷卡聲,霍沛璋拎了一袋子的新鮮水果走了進來,看見他們,道:“我今天中午給你直播吃水果沙拉可以嗎,前兩天辣的吃多了,我有些上火。” 耿白梗著兩萬的豪華大臉,說,“你就是去買東西了?” 霍沛璋看了他一眼,將水果遞給小五,“幫忙洗一下吧。” 小五拎著一大兜就這麽被支走了,霍沛璋站在置物架邊上,神情專注的挽起袖子,淡淡道:“不然呢?你以為我要去哪?” 耿白將焦距往屏幕上一掀,翻了個手機專用的白眼,嘟嘟囔囔道:“我怎麽知道…… ” 霍沛璋忽然站到了耿白的鏡頭中央,熨帖的白襯衣和西褲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材,男人唇角卷起,低聲說:“你一定不相信,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很喜歡你。” 市府新街有那麽多的人,天上有繁星萬千,路邊有燈火通明,可他的眼裏隻有肆意瀟灑的耿白,剛一出現,就在他的世界裏招搖過市春風得意。 可那是驚鴻一瞥的第一麵,也是無能為力的最後一麵,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麽,他的心就先窒息的難以唿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