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恨這些官兵恃強淩弱,軍紀廢馳,想起亡父更是痛心疾首;又見那壯漢生死僅差於一線,人命關天,不可不救。因而飛身躍起,連翻兩個觸鬥,落到對岸邊上,立以極妙的手法救了那壯漢一命。

    那隊官兵見著洪玉鋒仿佛飛天神將般淩空降落,神威凜凜,功夫更是駭人。他們一貫欺良懼惡,此會又失了兵器,好像虎斷利爪、鷹折羽翼,哪敢再行逞兇,爭先恐後潰逃夭夭。

    洪玉鋒和徐國輝等看到這些官兵無能無恥,怪不得唐軍不複昔年的雄壯,任由外族欺淩,都不禁搖頭歎息。

    那壯漢方從地獄邊門走了一趟來迴,深深感念洪玉鋒的救命恩德,奔到他身前,懇切道:“恩公天恩浩德,小人沒齒難忘!請受小人一拜。”雙膝一彎,撲跪下去。

    洪玉鋒一把扶住,說道:“區區小惠,何勞掛齒。不敢請教仁兄的大名!何以運歹至幹此粗活的地步?”

    兩人這般近鄰相對,洪玉鋒見他一臉剛硬氣派,年紀應比自己為小。又見他威武壯健,頗有與他結納的意願。

    那壯漢一聲哀息,淒切道:“小人原是魯東屏州人氏,姓胡叫德安。今年年初,小人家鄉滋生了瘟疫,爹娘雙雙惹疫故世,鄉裏不能再住了,無奈之下隻有背井浪蕩到了這裏。

    “恰逢河橋被暴潮給衝毀了,路人難通,小人為了賺幾個小錢活命,迫於無奈做起這門苦活。不料卻碰上官兵貪髒行惡,差點遭遇不測,幸有恩公解難,才能保得一命。從今往後,小人定將為奴為仆報答恩公!“

    洪玉鋒搖手道:“你要做奴當仆!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胡德安一聽,神情酸澀,哭著臉道:“恩公,你……你不要小人侍候,莫不是有嫌小人?”

    洪玉鋒忙著搖手道:“你是誤解我的意思了。像你此等知恩圖報、首重義氣之人,我是最敬重的,如其你不嫌棄的話,索性就叫我大哥吧。”

    這一提議可真讓胡德安喜出望外,連想也不及細想,撲翻在地磕足三個響頭,口稱:“大哥!”

    洪玉鋒也跪下還禮,叫聲“賢弟!”

    兩人相識不滿一天,可是一見相惜,肝膽相照,親逾胞胎骨肉,同萌有“禍福齊共,生死齊當”的決願!互扶起身,滿懷歡悅,一道仰天豪笑。

    有了這件天大的喜事,胡德安再沒覷向那錢龕半眼。

    此時,徐國輝等人也躍河過來,聞知他倆已拜了異姓昆仲,乃向他倆道賀。

    洪玉鋒道:“安弟,待為兄給你引見幾位好朋友。”當下從徐國輝起,依次介紹了沙、孫、董及徐正,最後說道:“愚兄則姓洪名玉鋒。徐叔叔,我義弟名叫胡德安,你們多多親近親近!”

    各人執手問好,著實熱絡。

    洪玉鋒道:“安弟,我見你的武功剛猛勁厲,確是一流的外家功夫,不知這是哪一門派所傳呢?“

    徐國輝插口道:“難道是少林寺的絕技?“

    胡德安搔頭道:“若說這功夫是少林派的,我倒是依稀曾聽師父說過。不過……不過我的師父並非我師父!我僅跟他學過五天拳法、掌法……”

    徐正撟舌問道:“胡兄弟,你是說你僅練了五晚功夫便有這般的身手?該不是誇誇其談吧?”

    徐國輝板著老臉斥道:“你以為人人都似你那般懶惰貪閑、蠢鈍如牛嗎?胡世侄在說話,你就少開口,別盡在打岔。”

    沙玉海道:“胡世侄,你和令……令師是如何結緣的?這倒是一件趣聞,大家均非外人了,你就把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一遍吧。”

    胡德安點了點頭,複述起與他“師父”結識的經過詳情。

    *****

    那時胡德安仍在屏州居住,是年僅十三歲,距今已有五年。

    他家瀕近海邊,父親是個漁民,捕魚技術相當高明,每迴出海迴船皆有不菲的收獲:肥魚、鮮蝦、紅蟹等等裝載滿艙。

    一日午後,他正在庭前看曬魚脯,烈日當空,風息微弱。不時一陣清風吹起,定會佯送一股魚脯濃香的肉味,讓人食欲大動,唾沫倒咽。

    忽然,聽有一個溫厚的話音在身後響起:“阿彌陀佛!小施主,有禮了!”這聲音突如其來,倒嚇了胡德安一大跳。

    他吃驚返身,定睛一看,見說話的是個老和尚:雙眉又長又彎,臉色極白,五官俱美,卻是一位慈悲憫人的老禪師。

    胡德安見到他慈和的相貌,驚魂漸歸、心跳漸寧,問道:“大師,你是在無相寺掛單的嗎?”

    無相寺是他家附近的一間寺廟,在他幼小的心靈中,莫過以為天下僧侶俱出無相一寺,所以方才有這麽一問。

    那老和尚微笑道:“老僧無寺可歸,是個野和尚,卻很逍遙無拘。小施主,老僧肚腹空空,可否布施功德呢?”

    胡德安道:“當然成,我進屋去拿些饅頭給你。”說著就要舉步。

    那老和尚道:“不必費事了,你給老僧兩條魚脯不就得了。”

    胡德安一呆,問道:“大師,你是出家人呀,受過戒律的,怎能吃葷腥呢?”

    那老和尚笑道:“那你又肯不肯布施呢?”

    胡德安聽他這麽問話,也不再拘泥迂腐,撿起四條魚脯,道:“我這便替你燒烤去。”

    那老和尚道:“用不著這般麻煩。”伸手接過魚脯,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瓶,拔開塞子,就著咬一口脯肉、喝一口瓶內的物事。

    胡德安一嗅便知那葫蘆瓶裏裝的是酒,拍手高叫道:“原來大師是個酒肉和尚。”

    那老和尚嗬嗬笑道:“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心誠則靈,又何須過於執著不悟?”

    這話讓胡德安聽得半知半懵,也沒詳詢,傻傻笑著。

    隻過小陣,四條肥大的魚脯已下了那老和尚的肚裏,連酒亦喝個一滴不剩。摸了摸肚子,道:“肚子啊肚子,很飽了吧?”由懷內掏出一錠十兩的紋銀,遞在胡德安手裏,轉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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