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0-12


    對龔虎這號無賴,程瞎子似乎也頗感無奈,他眉頭挑了挑道:“你在這裏吃我的,喝我的……真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龔虎理所當然地道:“咱倆都老交情了,換個人用八抬大轎請我我還不呢。”罷,他把揩拭了臉上茶水的右在大褲衩上蹭了蹭,從煙袋裏捏了些煙葉塞進煙鍋裏摁實了,拿著打火機點著,吧嗒吧嗒使勁抽了兩口,往後一仰身子躺了下。躺椅就吱呀吱呀地搖晃起來。


    “個時間,你什麽時候走?”程瞎子徹底沒脾氣了。


    “哎,這樣才像話嘛。”龔虎仰著臉抽著煙,望著漫天星辰,像個土財主似的悠悠道:“再過十天半個月,最多半個月,我這身子骨將養好了就走。其實我心裏也怪不好意思的,可你也知道,我的經濟條件差,就怕身子養不好,萬一哪天突然過了,在這世上你就少了一個知己,是多麽痛心的一件事情啊?”


    程瞎子哼了一聲,道:“你死了我就在門口放十萬響的鞭炮……”


    “真重情義!”龔虎感慨道。


    “是歡慶,不是送你一程。”


    “得,把實話出來了吧?”龔虎勾著脖子抬起頭怒氣衝衝地瞪視著程瞎子,道:“我就知道你這個老瞎子沒安好心,巴不得早點兒把老子害死,才故意不給我交底,害老子在一中學校後麵蹲守了半個多月。換你天天晚上十點多以後那等,連續蹲半個月試試!呸!沒心沒肺的白眼狼!還有,那個叫邢金誌的混帳東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底細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如果蘇淳風聽到這番話,肯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他一直都納悶兒事發當天晚上,為什麽龔虎會那麽巧合地出現在校園後麵,並對枯晨邢金誌發起突襲?當時蘇淳風還琢磨著,該不會是龔虎自從懷疑邪惡術士還會來禍害一中校園後,就天天晚上到那裏蹲點守候吧?


    不過隨即蘇淳風就搖頭否認了這個猜測,因為他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事實,還真就是龔虎在那裏連續蹲守了整整十七個夜晚。不守株待兔除掉那個作惡多端的混賬術士,他決不罷休。


    其毅力和決心,令人膽寒。


    而龔虎選擇這個時間段在那裏蹲守,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程瞎子卜卦推算出了這件事情爆發的時間段,但這個時間段卻跨越了二十天,沒有明確是哪一天。所以龔虎也隻能提前到一中校園後麵,苦苦蹲守等待。


    其實他心裏也明白,別程瞎子推算不出具體的時間點,即便是jing準到了哪一天哪一個時辰……


    程瞎子也不會對他。


    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越是泄露的清楚jing準,程瞎子所要承受的自然反噬就會越大。另外,任何jing擅於卜算的術士,都不會出肯定的話語。這一點和一些江湖騙子類似,所謂給自己的卦算留有一絲餘地。


    更何況,程瞎子此番卜算要針對的,還是一名術法高呢?


    邢金誌肯定也有所防備。


    所以,若非是和龔虎多年的交情,程瞎子根不會幫他這個忙。因為在程瞎子看來,這件事情和自己毫不相幹,憑什麽讓他遭罪?


    而且,也不會有任何好處!


    收錢?


    還是算了吧,程瞎子倒是想收錢,可也得龔虎有錢才行啊。這個倒黴了大半輩子到現在依舊窮困潦倒的家夥,巴不得隨便找個由頭賴在這裏不走天天蹭吃蹭喝呢。所以程瞎子寧願多受點兒罪,也想趕緊把龔虎打發走。


    可惜身為一個無賴,他隨時都能找到理由耍賴占便宜。


    這不,龔虎堅定地認為自己此次行俠仗義卻身受重創,程瞎子也要負一定的間接責任——誰他媽讓你不把所有事都推算清楚的?


    所以,龔虎住在這裏不走了。


    “你可以,你徒弟常增先那裏住些ri子……”程瞎子很無奈地婉言道。


    “不行。”龔虎搖搖頭,道:“咱是長輩,得為孩子們的生活考慮。為了方便每天晚上一中校園蹲點,老子在曾先家裏吃喝了十幾天,曾先他老婆明顯有些煩了,唉。曾先哪兒都好,就是娶了個不懂事也沒啥眼力介的老婆,你像我這麽慈祥和藹的老人家,到誰家也應該當個寶一樣舍不得讓咱走不是?”


    程瞎子忍住把剛剛倒上的一杯茶水潑到龔虎臉上的衝動,淡淡地道:“最多一個星期,你再不走我就報jing。”


    “呸,你個沒良心的老瞎子,當年要不是老子……”


    “這件事你嘮叨多少年了?”程瞎子直接打斷了龔虎的話,怒道:“三年前我還救過你一命,而且這麽多年你從我這裏連吃帶拿又借的,還少了?早該償清了吧?”


    “哎喲。”龔虎坐起來揮著煙杆直敲桌子,嚷嚷道:“我當年要是不救你,你能有機會再救我一命,有機會讓我占便宜嗎?你還覺得吃虧了,我告訴你程瞎子,你現在給人算命收錢過上好ri子了,老子就該到迴的時候了,你還別不樂意,惹急了老子就住在你這兒不走了,迴頭把老婆孩子也接來……”


    程瞎子無奈,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無賴!”


    “行啦。”龔虎伸了個懶腰,再次躺迴優哉遊哉地道:“今天你也一中那裏看過了,還見到了石林桓,怎麽樣?那個術陣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程瞎子輕輕抿了口茶,沒有吱聲。


    “要錢明那個半把刀,還真有兩下子,搞了那麽個老子聽都沒聽過的術陣……看來這家夥的術法,還真有些古怪啊。”龔虎略帶著些不忿的語氣嘟噥道:“不過這小子挺傲氣,我收他為徒,竟然都沒理會我。”


    “誰當你徒弟誰倒黴!”


    “放屁!”


    程瞎子懶得理會龔虎的無恥粗鄙,道:“你疏忽了一個人。”


    “誰?”


    “蘇淳風……”


    “得了吧。”龔虎一聽到這個名字就來氣,道:“那個臭小子簡直就是個二百五,放著老王頭那樣的高都不肯拜師,連我老人家想收他為徒也不肯,還,還他媽敢罵老子是神棍……他懂個屁,哼。”到這裏,他隨即又有些幸災樂禍地道:“現在蘇淳風年齡已過,後悔也晚咯。”


    程瞎子若有所指地道:“我記得你過,他的背後還有一名術法高。”


    龔虎愣了下,旋即想到了三年前蘇淳風家的鄰居劉老太太受傷的事情——明顯是受到了術陣反噬的攻擊才癱瘓的。但後來龔虎調查時,卻發現術法和術陣的痕跡氣息全無,由此他斷定,幕後施術者必然是此中高。稍作思忖,龔虎搖了搖頭,道:“也可能是那個老太太倒黴,恰好遇到了極端的自然天氣狀況,導致五行平衡驟然被打破,才會遭遇自然反噬從而受了重傷。如果,真是有高暗中相助蘇淳風的話,那麽蘇淳風怎麽到現在都沒有修行任何術法?這也太浪費人才了。”


    “你就這麽肯定,蘇淳風沒有修行?”程瞎子冷笑道。


    “呸。”龔虎啐了口唾沫,道:“老瞎子,你眼瞎可能看不出來,但還沒有哪個術士能在我麵前掩蓋住他的修行氣機……你可千萬別跟我,蘇淳風那個小二百五的修行境界,已經邁入了醒神之境,所以我修行淺薄看不出來。”


    程瞎子皺眉道:“王啟民,能不能做到掩蓋一個人的修行氣機?”


    “嗯?”龔虎想了想,搖頭道:“詭術這玩意兒多少年來,誰又曾真正摸清過底細?不過,他肯定沒有收蘇淳風為徒,不然的話也不會跑出找徒弟了。”


    程瞎子默然。


    “再了,那小子年紀輕輕,如果修行術法的話,怎麽可能有如此心計將自己隱藏得這麽深?”龔虎往煙鍋裏添了些煙葉,點燃後吧嗒了幾口,眯著眼頗為享受地建議道:“咱倆也別在這瞎琢磨了,老瞎子,我給你蘇淳風的具體情況,你卜算一卦試試,看這小子哪兒不對勁,不就行了嘛。”


    罷,他不待程瞎子同意與否,便絮絮叨叨地講述了一些自己所了解到的有關蘇淳風的基情況。


    “你這個無賴!”


    程瞎子苦笑著搖搖頭,但還是忍不住內心裏對這件事的疑問,探出右食指在茶杯中蘸水,在石桌上輕輕劃出了一個太極yin陽圖,隨即快速地蘸水,繼續在yin陽圖周邊畫上卦爻,繼而左掐指推算,右繼續蘸水在圖案中勾畫。


    尋常人看到這一幕,誰又會想到,他是一個瞎子呢?


    許久之後……


    蟬鳴聲漸歇,月華星芒如流水般傾瀉在安安靜靜的院落裏,顯得這處小小的院落愈發靜謐安詳。


    隻有龔虎躺在輕輕搖晃著的躺椅上,微微地發出均勻的鼾聲。


    “噗……”


    程瞎子忽然張開吐出了一口鮮血,噴得石桌上到處都是。


    龔虎豁然驚醒,急忙翻身坐起看向麵sè蒼白墨鏡都掉落在石桌上,露出被泛起的肉皮和一些肉疙瘩堵塞住了眼孔的程瞎子,再看看桌上的那一片若梅花般點點綻放開的血跡,不禁驚詫道:“老瞎子,你這是怎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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