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菲交待完,一推淩眉,道:“快走。”說時長劍一擺,準備守在這裏阻攔追擊者。

    淩眉雖然年幼,也知道此時形勢逼人,縱使心中害怕,還是摸黑前行,剛走了兩步,手摸到一個什麽東西,依稀是門上鐵環狀物什,她心中一喜,叫道:“姐姐,我們可以出去了。”隻是年幼手上無力,明明找到了門,卻打不開。

    馥菲一聽,收劍跑過去,搜索一陣,感覺某個地方鬆動了,一股冷風迎麵吹來,抬眼就見到了外麵天宇上的星星。

    馥菲拉了淩眉,兩人躬身出來,慌不擇路,也不辯方向,便是一番狂奔。淩眉幼小,輕功不佳,還好她雖然跑得不快,倒也並不撒嬌,咬緊了牙盡力跟上,馥菲卻不得不時時放慢腳步,如此一來,後麵追兵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馥菲大急,對淩眉道:“眉兒,姐姐去引開這群壞人,你去荊州找沈夢飛伯伯,伯伯定能保護你不被這些賊子傷害。”

    淩眉道:“不,姐姐,這些人這麽兇……”

    淩馥菲急道:“眉兒,你不聽姐姐的話了麽?好好護著我給你的東西。我引開了他們,便去沈伯伯家找你。”

    淩眉一聽,這才放下心來,順了小路,撒腿就跑。隻是她也未免太天真,以為姐姐引開那些人,真的可以全身而退,然後去找她。也不想想,身後的人如狼似虎,連爹娘也遭了毒手,姐姐又怎麽能鬥得過?隻是一個八歲的小孩子,突遭變故,也難思慮得那麽周全。

    馥菲看淩眉走了,撕下一片衣襟,掛在淩眉去的那條路邊的荊棘上,自己往另一條路而去。走了十多丈,便停下來藏在路邊。

    這淩馥菲雖然年輕,江湖經驗倒是很豐富,她知道追來的都是老江湖,自己打是打不過的,要是被他們抓住,也隻有死路一條,唯碰碰運氣,騙他們一騙。但她又怕那群人真的按了她的指引找下去,所以也不敢遠走。她想隻要淩眉找到荊州沈夢飛,這個與爹爹有八拜交情的伯伯一定會仗義援手,妹妹便安全了。妹妹從小便在琴技方麵顯露了驚人天賦,定然能練成《魔音》,到時便可以為爹爹和娘報仇,那自己死也值啦。

    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傳來,刀劍光芒映亮了夜色,殺氣逼人。馥菲心想:隻要我不死,我一定要報仇。她悄悄從樹叢後露出頭來,透過樹葉的縫隙,隻見影影綽綽,竟然有二十多人,看來今晚來襲的人,並不隻是一兩批,隻是她一個也不認識,隻依稀看見其中一人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

    這群人在路口停住,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是從這條路走了,看,定然是衣襟被荊棘掛破啦。”

    另一個聲音嗤笑道:“看不出來,左大俠眼力可真好啊。”

    先出聲的人顯然沒有聽出諷刺之意,不無得意地道:“好說。”倒是他旁邊一人接口道:“常兄,不是說過聯手抓到姓淩的女兒,找到魔音大家共同修習麽。你這話什麽意思?”看來他和那姓左的是一夥。

    後麵一人冷冷道:“少廢話了,先追到人再說,這麽多人抓不到淩奇峰的女兒,傳出去笑掉人大牙。”

    那姓常的人麵容一冷,道:“誰敢傳出去?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有人不要臉,那便別怪大夥不客氣。”

    另一人打圓場:“好了,先抓到人再說。這裏有三條路,依常兄的意思,從這這條路追去倒會白跑了?”到底是利益相關的事,一言出口,馬上阻止了一場爭端。

    姓常的那人道:“別小看淩奇峰的女兒,你看這衣襟明顯是被撕下來而不是被掛破的。定然是聲東擊西,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力。若是從這條道追下去,隻怕越追越遠。”一言出口,看大家都默認點頭,接下去指著馥菲藏身的小路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她一定是從這條道跑了。”

    姓左的不服,嘲諷道:“不是還有第三條路麽,你這麽肯定?”

    姓常的不客氣地道:“你不服你可以去那條道追,沒人攔著你們。”

    打圓場那人矮矮胖胖,卻奸滑得緊,道:“常兄說得有理,這條道上草也不曾翻起一根,定然是沒有人走動過的。為保萬無一失,大家還是兵分三路,這樣諒她兩個小丫頭也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

    可是如何兵分三路,又起一番爭執。這些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輩,彼此之間互不信任,生恐自己追去的那條路沒人,讓別的人得了好處。最後每條道上都分有各自的人,才達成一致。不過還是以淩馥菲這邊為主,分了十幾個人過來。

    馥菲心裏暗暗叫苦,淩眉年幼,跑不快,四個武功高強的人追去,她哪裏能夠逃脫?她倒忘記了自己這邊可有十幾個高手追了過來。好在夜色掩護,淩馥菲藏身的地方樹枝又甚濃密。那十多人哪裏知道馥菲並沒有跑遠,隻恐追丟了,去勢還挺快,一會兒就消失在路盡頭。

    馥菲悄悄從樹後走出來,看那些人沒影兒了,趕緊迴身,向淩眉離去的那條道追去。

    再說淩眉跑了一段,不免腿腳無力,也就越跑越慢,可她不敢停下來,姐姐說要為爹娘報仇,那爹娘一定是被這群壞人害了。她想,我找到沈伯伯,讓伯伯為爹娘報仇。這個念頭支撐著她拚命向前跑,可到底年幼力弱,奔波了一晚上,夜裏又看不清路,一跤跌在草叢裏,暈了過去。

    “嗖嗖”幾聲,有人在路邊停下來,正是追來的四人,看見淩眉跌在草叢裏,一人冷冷笑道:“姓常的真是頭自作聰明的豬,這不是在這裏找到了小女娃。”

    另一人顯然與姓常的是同夥,雖然一臉怒色,但事實確實如此,隻憤憤地道:“你說話客氣點。”

    四人把淩眉圍住,眼見得她懷中微微隆起的物什定然就是讓江湖人垂涎的《魔音》秘籍,可互望一眼,誰也不敢先伸手去拿。心知自己一彎下身,定然會有三柄利器向身上招唿,氣氛倒僵持了下來。好在淩眉昏迷,不然看四把明晃晃的利器指著自己,定然驚嚇。

    東首那人先沉不住氣了,他幹笑一聲,打破沉寂道:“好了,找到了,先前說好找到《魔音》誰也不獨吞,大家共同修習,我們拿了秘籍,殺了這丫頭,迴去等大夥吧。”

    他對麵那臉上有刀疤的漢子冷冷道:“也好,那就請萬兄代勞了。”

    姓萬的那人一聽,似是鬆了口氣,道:“好!”他心道:“我若得了魔音,自然是找個僻靜的地方先修習,傻子才會與別人分享。隻是這三人都不是好相與的,我若是拿在手中,以一敵三,不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裏,他弓下身子,右手持劍作勢要刺淩眉,左手卻極快地將獨門暗器拿了出來,正要向三人射去,猛然身上一痛,刀疤漢子的鐵尺,左右兩人的刀劍全斬在他身上,他半聲怒吼尚在口中,人已軟軟倒下,腥熱的血濺在淩眉身上,濺在路邊草叢中,雙目圓瞪,手鬆處,黑黝黝的暗器在月色下有藍茵茵的光澤。

    刀疤漢子冷冷道:“姓萬的心忒歹毒,他以為憑他的飛鶴針便能將我們置於死地,也太小看了我們。”

    另兩人笑著讚同,隻是這笑意未免有些假,人人都清楚自己兵刃出手時並不是因為知道姓萬的有施放暗器之心,不過是想少一人爭競,便少一人知道魔音的秘密。若是人人都修習了,那麽人人皆天下無敵,自己又算什麽呢?再說自己不動手,怎麽知道別人不起毒心?這叫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寧我負人,莫叫人負我。

    剩下的三人麵麵相覷,有了姓萬的前車之鑒,知道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隻衝那似書似絹的東西暗暗吞咽口水。就好似看見絕世奇珍在眼前,卻怕被守護奇珍的毒物傷害般,誰也不敢動手去拿。

    終於,刀疤漢子不耐地道:“這樣等到猴年馬月?我們先殺了這小丫頭,一人伸一隻手,把琴譜拿到手中,分成三份。誰若不服,我白九先跟他幹一仗。”其實他倒不擔心等到猴年馬月,隻是怕另兩路人追了個空,自然迴身過來,到時知道的人越多,於自己越是不利。

    左手那人立馬道:“這方法甚好。”

    另一人自然也無異議,三人兵刃齊舉,眼見得昏迷中的淩眉就要血濺五步,一個聲音急喝道:“住手,你們不是要《魔音》麽?《魔音》在我手裏,別傷我妹妹。”

    原來馥菲避過追擊的人,不放心淩眉,隨後跟來,竟正好阻止三人對妹妹下毒手。

    刀疤白九三人看匆匆而來的淩馥菲,她提劍而來,神色緊張,想來要真有重要物什,應該會自己收著,怎麽可能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當下先相信了三分。又見淩眉昏迷,心想即使不在馥菲身上,也不怕淩眉插翅飛了,先殺了淩馥菲,可保萬無一失。

    這下三人倒是心意相通般,竟然同時收了兵刃,向淩馥菲迎去。這群自命不凡的江湖人,被利欲衝昏了頭腦,此時圍攻一個弱女子,渾然不覺得羞恥。

    馥菲急切,也不知道妹妹怎樣了,自己雖然劍法不弱,但一人斷然對付不了三人,到時自己與妹妹求助無門,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但此時兵刃及身,也容不得她多想,隻好擺劍迎敵。

    其時天色漸明,她遠遠瞄過去,隻見淩眉身上大片血跡,旁邊還有一具屍身,以為妹妹兇多吉少,心中悲憤,狀如拚命。三人本來各懷鬼胎,一時倒奈何不了她。

    隻是兩邊力量相差太過懸殊,即使淩馥菲劍法精妙,可這三人,哪個不是在內力上有數十年浸淫,很快,馥菲便左支右絀,劍式再也施展不開。

    右邊黃衣漢子一聲冷笑,手中刀連劈三刀,刀刀帶了風聲,刀疤漢子的鐵尺招式沉穩,指東打西,馥菲長劍來不及撤迴,便被磕得脫手飛出,左邊漢子的劍又向她右肋、後背刺來。

    馥菲自知必死,淚水流下,又悲又慟,絕望地暗道:“爹娘,女兒無能,沒能護好妹妹。”

    三人招式已將馥菲封得進退無路,刀劍光芒耀眼,晨曦微風裏,滿目蕭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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