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風對蕭離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當然也知道,前些日子真正同魔君相濡以沫的女子是如今他們看到的這個餘蒙蒙。


    隻是,如今的餘蒙蒙在冥界中走了一趟,消失了將近快兩年了,她根本就已經沒有了從前的記憶,不正是說明了她與白華的緣分已然盡了嗎?


    既然如此,蕭離又為何不能堂堂正正地與她在一起呢?


    “你不明白餘蒙蒙。”蕭離見君扶風根本就不想在這種話題上放過自己,眉頭不自覺地蹙了一下。同時,他自己也被君扶風的這番話說得心裏在犯疑。他開始想前前後後所有的事情,最終卻還是無可奈何地說出了一句這樣的話出來。語氣中三分無奈,三分歎息,剩下的便是連蕭離自己也沒能察覺出來的不甘。


    同時,蕭離心中的想法被君扶風這樣輕易地一語道破,他的麵子上,到底還是有幾分承受不住。


    “我不懂什麽?”君扶風眼睛直直地瞧著蕭離,似乎要將他的身體看穿出一個洞來,繼而洞悉蕭離真正的想法。很明顯,蕭離語氣中的不甘心停在君扶風的耳中,放大了好幾倍,令他替蕭離著急得幾近憤憤不平了。


    蕭離此刻起身,仿佛躲避君扶風那樣的目光似的。他往屋子後牆的窗外望出去,隻見外麵是漫天漫地銀裝素裹的模樣,就連那寬闊的湖上也早已凍出了厚實的冰層。他負手立在那裏,神情專注地望著窗外,沉吟了片刻道:“她看著很好說話,可是若是她心裏決定好了事情要如何去做,卻是從來都不會輕易改變的。”


    這些日子,他在無為山上與餘蒙蒙日日相處,分明就能感受出來,餘蒙蒙在故意避著他,言語舉動與從前相比,皆有收斂。


    這樣的舉動不就正好就說明了,她心裏已經下了決定。她還對自己說過,寧澤冒著風險救她出宮,她自然不能相負;而且,她心裏還放心不下千麵蜘蛛寄宿的那個男子。


    既然她的意願如此,而自己,也確確實實做不到去勉強她。


    君扶風聽了蕭離此言,私以為再勸無可勸,便隻能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看著蕭離挺拔的背影問:“她可是已經決定了要當她的喜樂郡主,去嫁給那個凡人了?”


    “她日前就已經如此對我說過了。”蕭離沒有迴頭,目光遼遠地看著遠方。他偶爾迷茫的時候,會習慣性地往遠處看。


    “我不明白,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何她非要選擇以身相許呢?”君扶風有些煩躁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接著道:“直接恢複她妖的身份不好麽?如此就自由自在的,何必受人間的那些拘束!”


    君扶風說完,屋裏一片沉寂。兩人一個坐一個站地,保持著同樣姿勢安靜地呆了片刻。


    今日的天氣倒是甚好,看不見的空氣靜逸地飄蕩著,無風。朗朗紅日照耀著晴雪,同時將遠方湖中的冰麵也照射得晶瑩剔透,就連鬆枝上掛著的雪花,遠遠地看過去,也鱗光閃爍著。此時,日正高起,漸至正空。蕭離對著這樣的日光下萬物靜謐的景象微笑了一下,迴過頭,望著君扶風說:“扶風,你可記得我曾經去冥界抓師妹的事情?”


    “記得啊,怎麽師兄突然想起了這個?”君扶風點點頭,遂答:“子月……她如今可好?”


    蕭離離開的窗邊,坐了迴來,沉聲道:“師妹已經逃出山去了,與月神的弟子玉警在一起,至今不知他們的蹤跡在何處。”


    “什麽?”這樣的消息讓君扶風猝不及防,他有些不明白地問:“……可是師兄你放她出來的?”


    他曾經無數次都想勸蕭離將祁子月從那山洞中放出來,可是,蕭離卻怎麽樣都不答應。所以,當蕭離這麽告訴他的時候,他直覺一定是出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變故。


    蕭離見問,遂將餘蒙蒙那日在後山中先是被玉警的笛聲所迷惑,而後受製於祁子月元神的控製,無意識中將祁子月放了出來的事情均毫無隱瞞地告訴了君扶風。對方靜靜地聽完,而後也一陣沉默,過了片刻才問:“那師兄可曾找過子月?”


    “沒有。”蕭離搖搖頭,他道:“此番二人既然已經從無為山中逃脫,就定然會小心萬分,不會讓我尋到他們的蹤跡的。”若是逃出去的隻是祁子月一人還好說,加了一個玉警,便就不是好尋的了。


    何況,蕭離清楚玉警那孩子一向愛慕祁子月,因此,祁子月與他在一起,蕭離倒是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他心裏清楚,無論如何,玉警那孩子總會將祁子月照顧周到的。


    “師兄說得也是。”君扶風聽了點點頭,玉警與祁子月的事情,他怕是比蕭離還要清楚許多。年幼時,他就喜歡師妹祁子月,可惜她的目光從來都未曾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從前也因著這愛慕而為祁子月做了許多事情,但如今,他隻怕是喜歡不動了。


    一想到這事,君扶風的手指在桌上小巧的杯沿上摩擦著,轉了話題問:“那師兄方才突然提起子月在冥界之事,是何用意?”他能感覺得到,蕭離也並不想談這些事情。


    蕭離見他主動轉移話題,內心洞悉地一笑,繼而表情卻是極不自然地敘述從前的事情,道:“那時候,我恰好剛見到魔君的王後,對其的印象及其深刻。也知道,是因為師妹的緣故,才害得她的原身離魂,同時也害得她從二十一世界穿越而來,進入到自己前世的身體中。”


    “後來,我在冥界,去了三生石旁。本欲看一看師妹逆天改命的結果,不料,在師妹與白華短暫的姻緣當中,‘餘蒙蒙’這個名字還是後來居上。”當時,他還曾經想過,師妹若是動用了禁術,又用了邪器衍生瓶,如果結果好的話,他不介意暗中幫祁子月一把。可是結果卻是如他所料,即使是祁子月用自己的全部修為,甚至是搭上了性命,也沒有很好的結果。如此,他還不如就讓祁子月的希望扼殺在搖籃中,早一點失望,早一點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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