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比,你的軍裝穿反了。”田角紅腫的眼睛望著船艙門口的周念,聲音低低地說。

    周念緩慢地走到她的麵前,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彼時田嬌已經恢複了雙腿,她穿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套長裙,米藍色的長裙明顯不合身,大半截拖曳在地上,粘著各種水產品的海腥味,還有斑駁的暗血,令她看起來狼狽而柔弱,像隻受驚的小雀鳥,瑟瑟發抖地扇動著羽翼。

    “是我沒有保護好嬌嬌,讓嬌嬌被那些低等人類欺負。”周念握著她染滿腥鹹與汙血的小手,湊近唇邊輕輕吻過,在她耳邊低沉地說:“我會讓那些人類付出代價。”

    “他們很兇,將我關在水箱子裏。”田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她已經完全嚇懵了,現在他這樣小心地哄著她,她就一股腦將所有的驚怕與緊張都發泄了出來,完全忘記了,在那些被她輕而易舉撕扯掉四肢的人類看來,她才是最兇最恐怖的存在。

    這大概就是所謂物種之間的區別,你懼怕著對方,對方同樣懼怕著你,這種相互衡量力量的結果,最終就演變成你死我活的爭鬥——人類根本沒辦法與任何攻擊力強大的非人類和諧共處,就像獅子與老虎很難在一個籠子裏共存一樣。

    田嬌焦慮地說:“我們現在怎麽辦?我爸爸在郵輪上,咱們兒子女兒在郵輪上,我不能長久離開郵□□露在輻射中,可也不能待在郵輪上,被發現了他們又會把我關起來。”

    周念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似乎很不明白她的擔憂,但是卻依舊心疼,他湊近親了親她冰涼的小臉蛋,幽幽地說:“嬌嬌不喜歡那些人類,那就讓欺負嬌嬌的人全都消失好了,這是在海上,你最遊刃有餘的戰場,進攻還是防守,他人都隻有退讓滅亡的份。”

    說話的時候,周念的神情很安靜,隻是淡淡地陳述事實而已,田角靜靜地伏在他懷裏,被嚇狠了,她的唿吸聲都低了很多。

    “嬌嬌!”艙門被猛地踢開,田中毅突然闖入,他身上依然是穿著那套纖塵不染的白大褂,手臂上一道被利器劃開的恐怖傷口,正流著血。

    田嬌見到他手上銀灰色的槍,重重瑟縮了一下,防備而緊張地盯著他。

    “嬌嬌你別怕,爸爸不會傷害你的,爸爸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嬌嬌知道的對不對?”田中毅連忙緊張地收起槍,上前試探著將她從周念的懷中拉出來。

    “你不是我親爸爸。”田嬌輕輕挪開了手不讓他牽,聲如蚊蚋,眼睛卻直視著田中毅布滿血絲的雙眼—

    —為了找她,他已經兩天兩夜未合眼了,田嬌知道。

    田中毅被她明顯的防備刺得心一緊,啞聲說:“嬌嬌,你當然是我的女兒。”

    田嬌這迴沒犯蠢,從周念懷中跳出來,連忙反問:“那我媽媽呢?我從來沒見過我媽媽,我身邊熟悉的人也沒見過我媽媽,你別再騙我說什麽難產的,你們都是大騙子,隻有周念不會騙我,他說了我是從營養液箱中出來的,你一直都是在騙我!”

    田中毅心疼地看著她不斷掉眼淚,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她小時候也愛這樣哭,純發泄情緒,為了達到目的讓他哄她,她會這樣撕心裂肺像要哭得肝腸寸斷一般,實際上不見得真有多難受多委屈,可是現在她是真的難受,真的委屈,因為覺得他騙了她。

    “嬌嬌,聽話,有些事情爸爸暫時跟你解釋不清楚,但爸爸絕對沒有騙嬌嬌,更不會用你做實驗。”田中毅上前一步,伸手想替她擦眼淚,結果卻被她啪地一下用手拍開。

    田嬌退離他一步,哭著哽咽地說:“你跟那些壞人一樣的,他們把我裝在水箱裏,給我吃病毒溶液,我渾身燒燙,像是被放在鍋裏煮,都差點被煮爛了,你說會疼我會照顧我都是騙我,因為你連照顧我的基本大前提都沒有——你跟我毫無血緣關係。”

    說完轉身就要跑開。

    “嬌嬌!”田中毅連忙先一步拉住她,看著她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他心疼地將她抱緊懷裏,像小時候一樣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反複說:“對不起,對不起嬌嬌,爸爸不知道,不知道他們抓了你,還那樣對你,你別懷疑爸爸,我們當然有血緣關係,爸爸不會欺騙嬌嬌的。”

    “那你為什麽沒有尾巴!我的尾巴是哪裏來的!”田角聲音尖銳地大吼,哭著打他。

    田中毅一頓,聽她提及到尾巴,他的眉頭下意識一緊,終於覺得今天沒辦法再能輕易哄得過她了。

    幾不可見地歎出一口氣,田中毅語氣短促地說:“嬌嬌,你之所以有尾巴,是遺傳了你母親。”

    田嬌說:“你還要騙我……”

    “我說的都是真的。”田中毅始終愁眉緊鎖,似乎很不想提及有關她母親的事情,卻又不得不提:“嬌嬌,你母親不是人,而是一行科考專員在南海深處意外捕獲的一條人魚——末世不是突如其來,隨著地球環境每年日益惡化,其實有很多不祥的征兆已經很明顯,隻是人類並未發覺,而生活在海洋深處的高等生物卻感受最為明顯,譬如人魚。”

    “真的有人魚這種生物存在嗎?人魚唱歌是不是很好聽?”田嬌睜了睜通紅的大眼睛,被輕易地轉移了注意力,憋住氣,盯著田中毅發問。

    田中毅被她單純的提問惹得一笑,心情也不再如之前沉重,他揚著唇角捏了捏她哭花的小臉,寵溺地說:“人魚唱歌好聽與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嬌嬌一開口唱歌,方圓十裏的動物都要被你嚇跑,你從前在南亞可是眾多ktv的重點防禦對象……”

    被戳中窘態,田嬌臉嗖地一下就通紅了,撅撅嘴巴氣鼓鼓不說話。

    田中毅牽著她坐下,仔細迴憶:“很多年前,地球氣候就開始發生變化,全球變暖隻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災難源於深海,海洋深處某種放射性強大的能量物質被激發,造成了眾多海洋生物的成群死亡,像人魚這種兇殘的生物,若放在平時,就是對抗這一郵輪的衛兵都綽綽有餘,可我見到你母親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

    田嬌聽得認真,抓著他的手著急問:“媽媽一定很漂亮,你救了她,愛上她了,所以你們在一起了,才生下了我?”

    她大眼睛明亮又充滿熱切,田中毅真的不想打破她眼中隱含的期待,卻依然如實地說:“事實並不是這樣,我與你媽媽的交集少之又少,我們之間無關浪漫——身為那次科考隊的一員,我們帶著人魚一迴到岸上,便接到了上峰的第一道密令——綠箭計劃開始。”

    “末日的來臨隻是早晚的問題,上峰議員們著急了,急切想要找到能抵抗末日的辦法,而僅僅是第一波的放射性暗物質就能造成生物的大批死亡,人類基因太脆弱,必須麵臨重組的命運,所以上峰才成立了專門的研究小組,每年撥出大量資金,用來進行基因改造的研究,結果卻出了意外,破壞了生態平衡,致使末日提前來臨。”

    “那我媽媽呢?”田嬌緊張地發問,雙手都揪緊了。

    “嬌嬌。”田中毅溫柔地抱過她,輕輕將她扣緊的雙手拿開,低聲說:“你媽媽原本就已經奄奄一息,離了海洋,再經曆了眾多繁雜的試驗檢測,根本不可能繼續活下來,是我偷偷取了它的卵子,用於體外合成受精卵——你是我的女兒沒有錯,隻不過你不是從你媽媽肚子裏出生,而是類似於試管嬰兒長大,為了不引起科研人員的懷疑,我將你放在眾多實驗品當中蒙混過關,可是想不到他們卻要將你連同那些低等的實驗品一起銷毀,所以我隻能帶走了你,光明正大公布了你的身份,說你是我跟老家未婚妻的女兒,你媽媽難產而

    死……”

    田嬌哭得傷心欲絕:“你們好殘忍,你們為什麽這麽殘忍,做什麽實驗,做什麽檢測,媽媽一定很痛,她那時候一定很痛的,就像我之前在水箱中一樣……”

    田中毅紅了眼眶,愧疚地抱緊了她:“嬌嬌,你要明白,很多事情,爸爸很難單方麵做出決定,人魚是極為霸道而驕傲的生物,兇殘成性,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會萌生出那種想法,以致有了你,但我後來知道那是我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因為它帶給了我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女兒,嬌嬌,爸爸無心傷害你,不管你是什麽樣子,你都是爸爸最疼愛的寶貝,別哭了,乖。”

    “可是我們現在走不了了,在這艘船上,我們不知會去到哪裏,如果找不到可以躲避輻射的海島,我的下場就會跟媽媽一樣。”田嬌小聲嚶嚶,像隻受到了驚嚇的雨燕,聲音瑟瑟,半點沒有田中毅口中屬於人魚的天生兇狠與殘戾。

    田中毅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還是一隻處在低齡階段的捕獵者,隻有饑餓到瀕臨死亡,才會激發出最恐怖的能量,殘忍地吞噬所有靠近的生命體。

    田中毅卻舍不得讓她經曆那樣的血腥,抱著她小聲說:“嬌嬌不用怕,能解決的,隻要除掉郵輪上餘下的七名上峰議員,這艘郵輪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沒有人可以再威脅到嬌嬌。”

    “不行的,一旦被發現,郵輪上所有的武裝力量都會隻指向,你會很危險,爸爸。”田嬌更著急,連忙說。

    “那就不要被發現。”田中毅冷冷地吐出幾不可聞的幾個字,垂下的眸子中不知閃爍著什麽情緒。

    再抬眼的時候,他的視線與旁邊周念漫不經心看過來的視線撞上,首次,兩人輕而易舉達成了共識——不惜一切代價,摧毀這艘郵輪上的所有武裝力量。

    “嬌嬌,去看兒子了。”周念淡淡地移開目光,上前自然地牽過田嬌的手,帶著她光明正大出了儲藏室,朝著外麵人潮擁擠的甲板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慢吞吞更新啦,說好的十點鍾!小天使們看文愉快麽麽噠!

    ps:預計會在國慶結束之前完結這篇文,接下來還有三萬來字吧,因為美魚要千秋萬代一統宇宙嘛,所以後麵畫風可能有點惡心酸爽,大家忍忍哈,親親泥萌!

    ps:謝謝魚魚小天使的地雷,親你美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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