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燃娛樂總公司設在鬧市區。


    夏悠壓低了帽簷,拎著手包往寫字樓裏走。


    過道兩旁的工作人員看見是夏悠來了,客氣地喊她:“夏悠姐,早上好。”


    她點頭抿唇一笑,趕緊往電梯裏走。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急速攀升,很快到達十七樓。


    電梯門一打開,她就看到不遠處的沙發上,越芹那一張慌張的臉,配合著絞弄手指的動作,沒人看不出她的忐忑。


    “叮咚”——


    越芹聞聲,立刻往電梯處看。果不其然,看見了夏悠,好像看到了救星。


    她蹭地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小跑幾步往夏悠那邊趕,一邊跑,渾身上下的贅肉都在抖。


    越芹按著夏悠的肩,上下檢查:“我的姑奶奶,你總算迴來了,這一晚上你去哪兒了?”


    “我……”


    夏悠正想開口,卻被一陣女聲喝斷。


    “夏悠,你給我進來!”


    熟悉的女聲,聲音很亮,穿過了辦公室一層層的磨砂玻璃門傳過來。


    夏悠知道,這一頓罵一定是免不了的了。


    越芹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昨晚鬱姐迴國,打了你一晚上電話都找不到你的人,估計現在心裏火著呢。進去之後小心說話,好自為之,多多保重。”


    越芹連用了好幾個祝福詞,搞得夏悠像是去送死似的。


    想起鬱歡發脾氣的模樣,夏悠還真是有些害怕。但害怕又能怎麽樣呢,也不見得會有人幫她扛。


    她在門口躊躇了一陣,最後仍是推開了門。


    **


    夏悠張嘴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用盡她所有的演技,抿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鬱姐,早上好啊。”


    “夏悠,你倒是還記得迴來啊!”


    一疊a4紙砸了過來,散開的紙張滿天亂飛。


    夏悠一邊拂開四處飄的紙,一邊往鬱歡跟前去。


    鬱歡出國辦公近一個月,夏悠也已經有一個月沒見著她。還沒來得急跟她熱鬧地打個照麵,就要迎來一頓罵,想想也是心有不甘。


    漫天的白紙紛紛落下,女人的臉,也緩緩呈現在空氣裏。


    六年前,夏悠初見鬱歡時,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頭蜷曲的長發。


    而六年後,她的長發一再剪短,長度已經齊耳,男士短發的造型,幹淨又幹練。


    若不仔細看,還真要以為她是個商場精英男士。


    “夏悠,你倒是跟我說說看,你昨晚去哪兒了?從你入行的第一天我就告訴你了吧,你可以自殺,也可以出走,但前提是,你二十四小時的行蹤都要跟我報告。”鬱歡拍了一記桌板,重新坐下:“好了,我現在聽你的解釋,告訴我昨晚你去哪兒了。”


    想起昨晚的經曆,夏悠倒是不好意思開口:“就是……昨晚應了個局……”


    中央空調正在工作中,夏悠站在下風向,暖氣吹過她的臉,一並帶走她的氣息,傳到鬱歡鼻子裏。


    一股濃重的酒氣。


    鬱歡略一皺眉:“你昨晚喝酒了?”


    夏悠撓撓腦袋,紅了臉,趕緊奉承:“鬱姐你太厲害了,什麽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什麽局,還需要喝酒?”


    夏悠支支吾吾:“就是一個私底下的選角飯局,我想著以我現在的樣子,估計鹹魚翻身也難了,所以幹脆就死馬當活馬醫,應下了。”


    “夏悠你現在可是膽子大了啊?”


    鬱歡猛拍一記桌板,怒不可揭地盯著她:“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種私底下的選角飯局,多半是潛規則。我跟你說過的話,你是不是都當耳旁風去了?!”


    夏悠趕忙賠笑:“鬱姐你說的話我都聽得好好的呢,我這不也是走投無路了嗎?”


    “為什麽不提前知會我?”


    “這不是……”夏悠撓撓腦袋:“這不是你那個時候在飛機上,電話打不通嘛。”


    “那為什麽不跟越芹報備?”


    “我給忘了。”


    “好你個夏悠,我看你就是成心的吧。”


    夏悠趕緊解釋:“真不是,真是我給忘記了。”


    “對方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不軌的事?”鬱歡問。


    “沒有,我反應快。喝了幾杯酒,看出飯局不正常就趕緊借口溜了。”


    夏悠故意將有關陳桓北、霍岐南的那些事全都省略過去了。至今為止,她從未跟鬱歡提起過自己和霍岐南的那層關係,她也一點都不想提起。這樣選擇性的敷衍,選擇性的遺忘,其實對她和鬱歡來說,都是一件好事。畢竟,她們之間還有鬱默的那一層關係在。


    鬱歡拿眼瞧著夏悠,見她沒有撒謊的樣子,又看她生龍活虎的模樣,倒真不像是發生了什麽,這才定下心來。


    “你溜出飯局的路上,有沒有被狗仔偷拍到?”


    夏悠趕緊豎起手掌,對天發誓:“我走得時候有注意過周圍,沒人偷拍。”


    這句話夏悠是撒了謊的。但她也很篤定,即便是拍到了什麽,也終歸見不得光。畢竟,霍岐南還在,依照著霍家在盛城裏的勢力。哪怕霍岐南身上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有人立即把這個苗頭立刻扼殺在搖籃裏。要不然,還要他身邊那個方致晟有什麽用。


    鬱歡又問:“後來呢,溜出來之後你去哪了?”


    “我雖然溜出來了,但酒喝得有點多。鬱姐你也是知道我的酒量的,我腦袋裏昏得很,就隨便找了個酒店睡覺去了。”


    鬱歡指尖輕點著桌麵,像是在籌謀著什麽。


    須臾之後,她才問夏悠:“找你過去參加選角宴的人是誰?”


    “陳導。”


    “原來是那個老東西。”鬱歡冷笑一聲:“你倒也不記事,這老東西對同組女演員動手動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既然找你過去,就說明他動了色心。這次幸好你溜得快,否則發生什麽事情,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是覺得自己已經落魄成那樣了,他還願意幫我,心裏感動,就不動腦子了。”


    鬱歡無奈:“你也真是沒腦子。”


    夏悠沒有辦法,隻好仰著一張漂亮的臉,連連賠笑。


    對麵,鬱歡伸手撩起了電話,按了一串數字,撥出去。


    夏悠見她在打電話,就也不敢輕易吱聲,隻站在旁邊看著。


    電話接通,鬱歡對著那頭,語氣冰冷,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喂,是陳導嗎?最近你們組裏找我們家男演員周璟,想讓他出演男一號的《夏商周》,我想了想,還是不接了。”


    辦公室內很安靜,隔了很遠,夏悠都能聽到電話那頭炸開了鍋。


    陳導在極力地勸:“鬱姐,您可千萬不能這樣啊。周璟是製片方欽定的,都快確定開拍了,這關鍵時刻您可不能拿我開涮啊。您要是片酬方麵不滿意,咱們可以再談的。”


    “沒什麽好談的,連合約都還沒簽,就此作罷吧。”


    不給陳導解釋的機會,鬱歡即刻掛斷。


    **


    目睹了發生的一切,夏悠如坐針氈:“鬱姐,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鬱歡反問。


    夏悠說:“周璟正當紅,那部劇是製片方為他量身打造的。陳導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也算是製片方欽定的名導演。如果因為我牽連了他,怪可惜的。”


    “不是你的關係,這部劇本身就不適合周璟,與我們對外給他打造的形象也不符合。”


    “是嗎?”夏悠忐忑。


    鬱歡從鼻腔吐氣,語氣輕蔑:“再說,我手下的藝人都是一條心。既然他不給我麵子,對我的女演員起色心,那我還何必給他麵子。”


    辦公桌前,橫著一張演藝合約。


    鬱歡揮一揮筆,落下簽字,這一樁生意就這麽成了。


    她不緊不慢地說:“在這個圈子裏,大家都是要臉麵的人。既然他不客氣,我就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站在鬱歡麵前,夏悠覺得自己很渺小。


    有時候,她真是嫉妒羨慕眼前的女人。


    她沉著冷靜,又心狠手辣,這些年她雖然一直在跟她靠齊,卻總不及她萬分之一。


    但她有時候也會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經曆,才成就了鬱歡這樣斬釘截鐵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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