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真的沒騙你!”


    “那你上次是騙我了?”


    “……”


    “……”


    場麵一時尷尬。


    “咳咳,張兄,這次你要信我,郎君已經派格物坊的人到了琴島,一座巨大的冰庫馬上就要蓋好了,你若不信,現在就可以跟我去看看。”


    “冰庫?小郎君蓋冰庫做什麽?”


    張仲堅拿起酒杯,聞言頓了頓,一臉好奇的問道。


    崔護見他不再追究種子的事情,心頭一喜,急忙解釋道:“當然是儲放魚獲啊,而且冰庫旁邊不遠就是航空站,這兩日飛艇一天要跑七八趟來迴,一件件奇奇怪怪的鐵疙瘩往那冰庫裏搬弄,據說就是那些鐵疙瘩,能造冰……其實要我說啊,馬上就入冬了,壓根沒必要整這些,不過,那格物坊的人又說了,飛艇到長安要一整天呢,怕海貨路上壞了,賣不出價錢。”


    “確有其事?”張仲堅拿酒的大手停在半空中,一臉認真的看著崔護。


    崔護急了,激動道“那還有假,不止是他們這麽說,郎君在信裏還特意交待了,魚獲要保證鮮活,越鮮活越值錢,就好比那大螃蟹,活是一個價,死了就沒人吃了,哪怕缺胳膊斷腿的,價格也要跌一大半,你聽聽,你聽聽,都這麽小心交待了,能不賺錢嘛?!哈啊!”


    張仲堅撓了撓頭,有些鬱悶了,那些玩意兒自己天天吃,也沒覺得多好吃啊,怎麽席雲飛才吃過兩次,就能把它們賣出天價,難道,這小子真的是財神轉世,不知道給他一坨魚耙耙能不能也賣出天價來。


    惡趣味的嘀咕了一聲,張仲堅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鄭重其事的說道:“這事兒不管怎麽樣都關係到我那島上五千島民的未來生計,如此,我就跟你去琴島看看,若是郎君真的如此重視,區區一些隨處可見的玩意兒而已,迴頭我就讓他們出海撈幾船,不過,這價錢……”


    “價錢?價錢好說,價錢好說!”崔護一聽,知道事情成了,高興之餘雙手往後一探,一瓶玻璃瓶裝的二鍋頭提溜了出來:“來來來,張兄,二鍋頭,我給您倒上!”


    “嘿,你小子……”張仲堅見他這個時候才將好酒拿出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崔護有些不勝酒力,紅著臉,醉醺醺的說道:“張兄,我記得你當年可是響當當的緑林豪傑,風塵三俠的名號和事跡,小弟聽了都是心向往之,如今多年過去,張兄就沒有想過迴去嗎?我記得你們張家在揚州也是大戶人家吧,當年揚州張首富之名,在世家中也是一個傳奇啊。”


    張仲堅拿起酒瓶,偷偷給自己滿了一杯,剛要喝,眉心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


    “風塵三俠,張首富嗎?”張仲堅雙唇微動,眼睛盯著天邊飄過的一片雲彩怔怔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隻見那雲彩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變得如夢似幻起來,一陣海風拂麵,定睛再看時,那朵雲兒竟然變成了一位騰挪舞劍,英氣勃發的紅衣少女……


    ···


    ···


    “張大哥,你看我這一手清風拂柳練得如何?”


    紅衣少女收起長劍,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紅彤彤的臉頰帶著一絲忐忑神情。


    不遠處的青石板上,坐著一個豐神俊朗的青衣男子,隻見他將手中讀到一半的竹簡放下,笑著點了點頭:“紅拂妹妹這招清風拂柳已經練到隨心而發的地步,再要往上,恐怕就要超過為兄了。”


    少女聽到這般評價,眼裏閃過一絲喜色,頗為羞赧的走到近前,將長劍遞給張仲堅,道:“張大哥,秋水劍還你……嗯,那張大哥覺得,現在的我,能打的贏藥師哥哥嗎?”


    青衣男子聽到後半句,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接著恢複淡然神情,笑著打趣道:“五十招之內尚可,藥師劍術不下於我,連我都不敢言勝,紅拂妹妹練劍不過月餘,恐怕是……嗬嗬嗬!”


    紅衣少女一聽,抿著嘴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頓了頓,又一臉期待的看向青衣男子,攛掇道:“張大哥,你不是說你也曾想過曆練江湖嗎,那為何不隨我二人一起呢,如果有你照拂,藥師哥哥一定會同意讓我跟著他行俠仗義的!”


    “曆練江湖嗎?”


    青衣男子劍眉微蹙,他可是揚州首富之子,家裏還有千萬家財等著他繼承,遊曆江湖這種事情……看著麵前的少女,心中苦笑道:其實,隻是為了接近妳才胡編亂造的瞎話啊!


    這時,院門忽然被人推開,一道狼狽身影走了進來。


    二人迴頭看去,都是神色劇變。


    那紅衣少女更是急忙飛撲上去,一把扶住來人,哭著喊道:“藥師哥哥,你怎麽傷得這麽嚴重,嗚嗚嗚……”


    三個時辰後。


    青衣男子神情疲憊的走出臥房,還沒活動一下酸脹的肩膀,就被紅衣少女攔住:“張大哥,藥師哥哥傷得怎麽樣,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青衣男子聞言一怔,隻覺得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覺得這般委屈,自己忙前忙後救人,竟然連一句‘辛苦了’都沒有換來嗎?


    嘴角苦澀的動了動,看著麵前哭得桃眼通紅的少女,青衣男子溫和一笑,搖了搖頭:“紅拂妹妹莫要難過了,藥師已然無礙,這小子身子骨本就硬朗,我用了些老藥煮成藥浴讓他浸泡,現下氣色已經大為好轉,想來明日就又生龍活虎了。”


    “真的嗎?太好啦!”紅衣少女鬆了一口氣,咬著朱唇偷偷探頭看向青衣男子身後的浴池。


    調皮的樣子落在青衣男子眼裏,叫他心頭愛意頓生,隻是……想起自己乃是落花有意,奈何人家流水無情,青衣男子不由得神情一暗,看著麵前少女憂忡的臉蛋,卻終究無法放下。


    伸手敲了一下紅衣少女的額頭,青衣男子笑罵道:“藥師現在衣服都沒穿呢,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一點。”


    紅衣少女‘哎呦’一聲,皺著瓊鼻朝青衣男子做了一個鬼臉,換來青衣男子一聲哈哈大笑。


    “或許這也值得!”看著麵前嬌俏可愛的少女,青衣男子笑得很開心。


    這時,紅衣少女忽然開口說道:“張大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青衣男子愣了愣,隨即用十分寵溺的聲音說道:“傻丫頭,跟我還用什麽求,直說便是。”


    紅衣少女聞言,感激的看了一眼青衣男子,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想幫藥師哥哥報仇,可是,我,我……”


    “哈哈哈……”青衣男子見她如此扭捏,仰天一聲長笑,拍著胸脯道:“紅拂妹妹等著便是!”


    是夜。


    小院外的巷子口,青衣男子踉蹌著出現,借著月色翻過院牆,剛剛落地,便體力不支摔倒在地,想要掙紮著爬起,卻已經是渾身脫力。


    身上的傷更是不輕,額頭不斷有鮮血順著眉骨滴落,左手臂如若無骨的耷拉在一側,最要命的是右側胸口偏下的位置,一根斷箭還在插肉裏,此時也在不斷往外冒血。


    青衣男子想要開口喊人,可是沾染鮮血的眼眸剛剛抬起,就看到屋子裏,燭火映射在窗紙上的兩道身影……


    少女嬌小的影子隨著燭火搖曳,忙碌的身影不曾停下一刻,仿佛在她的世界裏,隻有那泡在浴池裏一動不動的人而已。


    青衣男子怔怔的看著,直到身子有點力氣了,才苦笑著蹣跚而起,靜悄悄的返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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