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凝望著深紅色的天空之上懸掛著的第二太陽,沉默不語。


    他是因為有足夠強大的抗性,所以才不會被它燙傷。


    此刻街道上已經開始燃起了火焰——地上的棉麻布已然開始燃燒,一些富貴的自由民身上的綢緞衣物則開始發黑、冒煙;水渠中的水微微顫動、如地震般開始抖動;空氣開始扭曲模糊,像是燒烤架上方被加熱的風。


    人們驚唿著、尖叫著,愈發恐慌的奔跑著。


    他們的皮膚被熱氣燙傷,起了水泡……要知道,安息人本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耐熱,可就連他們也承受不住這種熱力。


    那是懸掛於天空,如太陽般巨大的火球。


    那是如同末日降臨一般的景象。


    如果非要形容,就隻能用“神怒”來比喻——


    那火球周圍形成的火焰旋渦將雲層拉扯著,如同被扯碎的棉花糖一般。這說明它的高度相當驚人。


    而在這種高度上還能如此巨大而清晰,那火球的直徑肯定已經超過了千米;同樣的,在這種高度上熱力都能到這種程度,其核心部分的溫度更是不敢想象。


    “……這真的是第五能級的超凡者能做到的事嗎?”


    阿迪勒輕聲呢喃著:“這就是知識的傳承嗎?太陽的輝光……真是壯觀啊。”


    他顯然是知道這是誰做的,甚至連炎拳哈桑的能級都已然清楚掌握。


    這種程度的火球,如果直接向下砸下來……整座城市都將葬入火海。


    不可能有凡人能夠從那種程度的熱力中生還,甚至他們連屍體都不會留存。


    這種恐怖的熱力之下,在接觸的瞬間就會死亡、在死亡之後就會被直接火化。


    頃刻之間,“天堂”就能化為“煉獄”——


    “這種規模的法術,應該要用到法師塔才對。”


    艾華斯說道:“這已經屬於戰略法術了。”


    ——他不免有些疑惑,炎拳哈桑對天司碎片的開發程度有這麽高?


    縱使天司碎片裏麵存儲著的力量確實足以支持他完成這種規模的法術……但沒有法師塔輔助的情況下,他一個學習法術不過十年出頭的年輕法師,真能做到這麽離譜的事?


    毫無疑問,這法術就是奔著屠城來的。


    根據紅手黨的理論,那些生活在綠洲中的平民與奴隸、都是善主的資產。他們不能脫離善主而生存、善主的力量與權力都來自於他們,因此殺死平民本身就等同於重創善主。


    這個理論聽起來離譜而又偏激,甚至有些舍本逐末——但若是知曉他們都是一群戶口本上隻剩一頁、身世淒慘、背負血海深仇的複仇者,那麽這一切卻又都顯得合理了。


    他們有著如此淒慘的身世經曆,對那些安然無恙生活在城邦中的人,不免會懷有嫉妒與憎恨……這也是人之常情。


    對他們來說,他們要毀滅的或許也不隻是善主……


    而如今,這種“毀滅”的意象便化為了實體,高懸於空中。


    “呃嗚——”


    艾華斯身邊的鯊鯊已經哈氣了。


    她的瞳孔與一部分的頭發都變成了血紅色,顯然已經徹底應激。隻需要一個指令,她就可以瞬間切換成戰鬥狀態,立刻發瘋般對敵人發動攻擊。


    作為水屬性的愛之道途造物,鯊鯊明顯與這種滾燙灼熱的人造“太陽”相性極差——她特別不適應這種灼熱。


    若非是如今已經變成了散熱性更強的人類形態,恐怕這個時候她的鱗片都要開始脫水發白了。


    “一群歇斯底裏、不擇手段的瘋子!”


    總是不慌不忙,看起來穩重而又神聖的阿迪勒此刻臉上顯露出了明顯的憎惡:“願神懲罰他們!我此刻便要替神行走於世間!”


    說罷,他便提起桌子上的琥珀之卵,對著艾華斯點了點頭,便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艾華斯也立刻跟了過去。


    他得看看對方打算怎麽防禦這一招……如果他防不住的話,艾華斯得趕緊想辦法先救些人出去。


    不過理論上來說,阿迪勒應該是拿炎拳有辦法的——雖然炎拳手裏有天司碎片、有著相當於第六能級的優先級,並且在如今焰天司降臨的情況下恰好有主場優勢……


    但阿迪勒自己可是正兒八經的第六能級超凡者。


    再加上琥珀之卵提供的“禁忌”與“黃昏”之力,至少是能與炎拳持平的。


    並且炎拳有先手優勢,阿迪勒卻有人數優勢——施法者可以通過共鳴施法與聯合施法的方式,釋放出超出自己實力的法術矩陣。法師塔的原理就是如此,儀式師們也對此頗為擅長。


    艾華斯也曾在阿瓦隆見過高貴之紅的儀式師們使用過這招。


    那時的儀式師們才不過第二能級、第三能級……僅由一位第四能級帶領,就能給艾華斯造成不小的麻煩。


    而如今在天堂城的高質量施法者,又何止十幾位、幾十位?


    作為安息古國第二大的城邦,從屬於他第四能級的超凡者就超過百位。如今趕上了超越大潮,再加上墮天司的死亡對超越道途的活化,其中甚至有幾位已經晉升到了第五能級,那些不到第四能級的超凡者也都晉升到了第四能級。


    阿迪勒大踏步的走出,目光之中逐漸燃起昏黃色的輝光。他手中的琥珀之卵也綻放出昏黃色的光芒,將周圍映照得如同黃金一般。


    他就這樣提著手中的琥珀之卵,宛如提著發光的燈籠。


    數十位祭司此刻已然從神殿各處趕來——他們之中有人類、有巨魔、也有蛇人,共同點便是他們身上都提著不同材質的圓環,並且在胸口或是腹部繪製了黑色的圓環圖案。


    雖然他們動用的是淵天司的黃昏之力,但信仰的卻是環天司。這不得不說,也算是一種諷刺……畢竟淵天司也是某種形態的環天司。


    ——環天司·死翹翹的樣子。


    “吟誦聖言吧!”


    阿迪勒高聲唿喝道:“我是你們的圖騰,你們的父親,你們的神!”


    隨著他的吟誦,他手中的“燈籠”愈發劇烈的擺動著。


    昏黃色——甚至於接近金黃色的輝光開始向外擴散,將那熱力隔絕在結界之外。那股近乎沸騰的熱力近乎消融,一種令人舒適的清冷伴隨著潮濕腥臭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人們意識到了這裏是安全的,於是他們發瘋一樣向著阿迪勒奔跑而來。


    就像是保存術一樣……黃昏道途作為一切的終點、自然而然也擁有著隔絕一切的力量。


    “您是我們的圖騰,是我們的父親,我們的神。”


    祭司們異口同聲的讚頌著。


    而就在下一刻,異變陡生——


    “凡不敬神者,皆為蛆蟲!


    “跪拜吧,無腮之凡民!命你等向啼哭者獻上血肉。


    “向我寫下這血的契約吧:隻因那無眠的巨獸正是聖杯的真容!”


    伴隨著祭司們異口同聲的唿喊聲,空氣中出現了令人惡心的扭曲與歪斜。


    世界仿佛頃刻間顛倒,風化為水,而大地則化為天空。


    那些向著他們驚恐跑來的人們,甚至連驚唿聲都沒有發出、就被那無形的波動直接碾碎——


    就像是在巨錘下坍塌破碎的蛋糕一般,他們的身軀輕而易舉就融化破碎了。那些血肉被攪打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一條條抽象的、半透明的血之觸手。


    如同一座海葵一般,在空中展開並變成了盾牌。


    “——你在做什麽!”


    艾華斯對這事態的展開猝不及防。


    而阿迪勒的眼底滿是平靜,甚至有些無奈與困惑。


    “傷一根手指,總勝過斷一條手臂;將一人浸死,總勝過讓一百人渴死。我是他們的主人,我應讓他們存續——我有那樣的義務。就如同要保護我自己的身體一般。”


    阿迪勒認真說道:“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願意犧牲呢?”


    那並非是“必要之惡”、“提前之死”的道德理念。


    而是完全將那些人視為自己的手指、手臂一般——


    正如他所說,這些奴隸都是他的財產,不可能放任他們被紅手黨就這樣殺死。


    而同樣的……為了搶救更多的奴隸,犧牲掉其中一部分也是理所應當。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太陽”也驟然開始收縮。


    原本赤紅色的巨大火球,開始逐漸變暗、變小……但那卻並非是消退的前兆。


    因為就在收縮之後不久,它便突然迅猛的膨脹、並抖出了無數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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