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為他提供了讚助。”


    艾華斯肯定道。


    他注視著葛朗台的雙眼,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底:“因為你是,‘藏於馬腹者’……對吧。”


    其實艾華斯並不具體的記得葛朗台的過去。


    他隻是隱約記得他好像得過一場大病、在小時候鑽過馬的肚子……然後病就好了。結果就變得如此醜陋。


    “是的,就和我一樣。”


    但葛朗台卻是坦然說道,對這件事並沒有絲毫忌諱:“從那位叫做妮婭的預備女祭司來看,哈桑完全有可能得到堪稱英俊的美貌,然而他卻因為命運的刁難,而變得又黑、又醜、又瘦、又矮——您應該聽過我的故事,對吧。”


    “嗯,被逼無奈藏於馬腹,結果讓容貌畸形了……之類的事。”


    艾華斯模糊地答道。


    “沒錯,”葛朗台緩緩點頭,“我的父母招惹了仇家——那是‘金牙’一族的地精。他們屬於閃金係,在商會內傾向於購買與壟斷各種礦業,而死眸家則是出身於巧舌一係……我們的業務主要是投資與欺詐。”


    他說到這裏,對艾華斯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容:“對於值得維係的大客戶來說,我們就是最好的投資者。其他地精可不會像是我們一樣,總會給出我們這樣優惠的價格。因為我們懂得何為未來——”


    “而如果沒有未來的,就直接一轉欺詐,榨幹他們最後一分錢,對吧。”


    艾華斯輕笑一聲。


    這方麵他也是知道的——哪怕遊戲裏沒有相關知識,但是地精商會的派係並不是保密的,隨便一查就能查到了。


    而葛朗台並沒有辯解,隻是對艾華斯笑了笑,直接向下講去:“我們地精有一個節日,叫做三月節——就類似於你們人類慶祝周歲的習俗。原因是,在過去巨魔巫師們喜歡吃三個月以內的小地精,因此能活過三個月就是一種幸運……意味著短期內不容易被吃掉了,是值得慶賀的節日。


    “而在我和我的同胞妹妹的三月節上,我們一家被投了咒毒,全家都因此而死——我的父母、我的十四個哥哥與十二個姐姐都因此而死。而我和我的妹妹,也因為喝下了母親的乳汁連帶著中了毒。


    “不過我母親懂得些許巫術。她殺死了一隻馬,將我縫在了馬的肚子裏。”


    “馬的肚子……”


    艾華斯若有所思:“白馬在儀式上象征著正午的太陽,光明且熱烈、陽氣充足。白馬心頭血,有著讓人起死迴生的說法……不過殺手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嗎?”


    “巧合的地方就在這裏。我的父母並沒有公布這一胎是雙胞胎。殺手在清點完人數之後發現對得上,於是就離開了。”


    葛朗台眯起眼睛:“之所以母親選擇了我,而不是我的那位同胞姐妹……是因為我比她更安靜。她當時一直因為難受而哭鬧,而我則一聲不吭。而我一直到被人發現為止,都沒有發出過聲音,所以才幸免於難。


    “後來我找人問過……我母親的那個簡易儀式,解毒成功的概率隻有20%。我足夠幸運,而付出的代價,就是這張臉變得扭曲。也是從那時開始,我發誓要永遠沉靜、永遠冷靜。絕不露出一絲破綻……也絕不放過一個仇敵。”


    “而之前,你就發現自己和炎拳挺像的,對吧。”


    艾華斯說道。


    他沒有詢問“金牙家”後來怎樣了。


    葛朗台如今在這裏安安穩穩的站著,成為了地精商會的一係之首,幾乎雙第五能級的強者……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是啊。”


    葛朗台嗬嗬笑了一聲,卻並沒有聽到多少笑意:“都是因為幸運才僥幸存活,都是家族的最終一人,都是原本有機會能變得美貌的人而變得醜陋……所以我聽到他的故事之後,打算給他一個機會。


    “他所加入的那個反抗軍,本來就是我的勢力。我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有複仇的可能,而代價是有80%的概率會當場死去——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接受,並且活了下來。


    “——那就是‘炎拳’。”


    “炎拳到底是什麽?”


    艾華斯追問道:“這不是星銻煉金術。”


    “這是矮人的褻瀆工藝。”


    葛朗台毫不保留的答道:“矮人的魔匠們,本來就有打造非凡裝備的能力。但他們卻研究了一種全新的技術……他們將完整的幻魔壓縮、封印到一件裝備裏麵,再讓其成為義體。通過‘義體與軀體相連’的概念,從而讓人的靈魂與幻魔相連。由此,讓凡人能夠得到幻魔的記憶與力量。而代價就是他們會看到隻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幻覺……並且要在幻覺中與幻魔溝通、交流。”


    ——聽起來有點像是強尼·銀手。


    艾華斯腦中飄過了這個念頭。


    他緩緩說道:“因為你靠著20%的概率活了下來,所以你打算讓他也承受這一試煉嗎?”


    葛朗台攤了攤手:“真不是我刁難他,而是這個手術涉及到靈魂融合,成功概率本來就低。或者說,就是因為我剛剛知曉了這項技術、也知道了這個巧合的成功率……我才會靈機一動去聯係遠洋之外的一個殘疾凡人。


    “這就是命運啊。您不覺得嗎,閣下?”


    艾華斯沒有迴答他,而是繼續追問道:“所以,他就成為了炎拳哈桑?”


    “他是極少數發起過成功叛亂的叛軍首領。”


    葛朗台點了點頭:“在我的讚助與支援下,他成功刺殺了那個善主,並將整座注定無法留存的綠洲焚燒殆盡。


    “在那通天的火光之中,炎拳哈桑的故事注定將無法被人掩藏。他證明了善主是可以被殺死的,也給其他地區的反抗者們提供了樣本。


    “也正因如此,這種程度的叛逆不可能被善主們容下。周邊地區的許多善主都派人前去圍剿哈桑,而哈桑躲過了八次圍剿。在第九次時,他終於失手被抓。


    “——而我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葛朗台微微笑著:“就當是一次投資吧——我派人截獲了他,告訴他安息這裏已經容不下他了。他能夠殺死一個善主,能夠焚毀一個綠洲,卻無法摧毀這樣的一個文明。追根究底,是因為他沒有文化啊。


    “正因為他沒有知識,所以他才理解不了這是為什麽;正因為他沒有文化,所以他才無法讓人們知曉自己內心的怒火。


    “於是我就把他送到了水仙公國,通過我的關係給他找了一個法師塔主作為導師。


    “我對他說,去積蓄力量吧,去學習吧,去思考吧……那些殘餘的叛軍就是柴薪,他們燃燒著火,在黑夜中為他指引迴家的方向。而他隻有一次機會……下次一旦失敗,我絕不會救他。


    “而如今,他迴來了。


    “想必他也已經做好準備,參加這次一生一次的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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