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


    向導阿娜爾聽懂了這句話,卻希望自己沒有聽懂。


    她有些慌張——因為她真的能理解這是什麽情況。


    黃昏道途的許多超凡者都有石化的能力,一些上古遺跡裏也有一些把人變成石頭的詛咒。這其實並不算罕見……而更關鍵的是,她曾經聽過類似的說法。


    而在這時,朱堂卻是意識到了什麽,微微皺眉。


    “我來問問吧。”


    開口的是老儀式師伊本。


    他歎了口氣,上前用流利的安息語與蛇人女祭司開始了快速交流。


    雖然艾華斯也能聽懂一些安息語,女祭司冬雅也一直在用標準而緩慢、如同外語聽力一樣的星銻語和他們交流……然而這種重要的事哪怕經過一次翻譯就有可能產生歧義。


    比如說“善主”這個詞就是用星銻語翻譯的結果,其原本的名字含義更接近於“慈悲善良尊貴聖潔的主人/老爺”。


    而阿娜爾稱唿艾華斯的“老爺”一詞便是這個詞中的一部分。它同時也是奴隸稱唿自己的主人時,一種比較親近、沒那麽嚴肅的“主人”身份的稱唿。因此它被翻譯為“老爺”——這是星銻的仆從們對自家貴族的親昵稱唿,比起“大人”、“閣下”、“先生”之類的稱唿要更親近一些。


    但是這兩個單詞,前者在翻譯中折損了那種謙卑、順從與恐懼的意味,而後者也從翻譯中損失了“主仆關係”的暗示。這就是翻譯造成的資訊損失。


    見到有伊本這個安息人幫忙翻譯,冬雅也明顯鬆了口氣。


    她顯然也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導致自己傳錯了信息。而伊本的打扮明顯是儀式師,他是能明白一些專業術語的。


    在明顯摻雜著方言、含糊而迅速的討論聲中,還夾雜了阿娜爾幾句不安而恐懼的低語與疑問。


    很快伊本就弄明白了情況,迴到艾華斯身邊低聲複述。


    ——這是剛發生不久的事。


    就在兩天前,一道強烈的石化詛咒突然從岩窖城中心迸發——那是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儀式法術造成的攻擊效果。


    蛇人女祭司冬雅當時不在附近,因為她已經去提前避難了。但後來她試圖前往岩窖城解除詛咒,卻發現自己掌握的儀式與神術都完全無效。甚至那種詛咒就像是病毒一樣,傳染到了她身上。


    在解除詛咒失敗的當日,她還隻是發現自己腰部有一塊鱗片變得有些粗糙。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了刺痛。


    那是一種像針紮著一樣的感覺——有點類似於骨質增生。那時冬雅發現,那塊粗糙的鱗片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的脆質石殼。她用力將石化的鱗片掰斷之後,卻發現裏麵的肌肉也已然石化。


    於是冬雅便直接用彎刀,在進行祝福之後將石化的血肉完整的剜出。隨後又用治療儀式將自己缺損的軀體恢複——蛇人祭司並非是永恆教國體係的神術持有者,因此他們並不會照明術與祀火法。


    但冬雅已經是第三能級的超凡者了。不管是放到阿瓦隆、星銻還是鳶尾花,都是正兒八經的主教級別的神術施法者。這種級別的施法者,這種程度的治療能力也還是有的……哪怕是法師,也有能力治療一些小傷。


    可甚至都還沒過夜,冬雅就感受到了愈發強烈、甚至比痛苦更加無法忍受的幹癢。


    據說,那是一種“堪比鹽蝕之刑”的痛苦——


    鹽蝕之刑是安息特有的一種酷刑,隻會對有一定身份的人使用這種刑罰,同時也是最為常見的酷刑。通常是用來懲罰那些有些小錢或是小小的權力,就敢對善主不敬的人——比如說商人、祭司、儀式師或是醫師。不過後麵這些人,偶爾也會用簡化的刑罰來懲戒自己的奴隸,模仿善主的權威。


    通常最容易出現的情況,往往是私人儀式師或是醫師與善主的女奴私通。亦或者是捕奴隊的商人沒有滿足善主的訂單,或是弄丟、弄死、弄殘了善主點名要的重要奴隸。


    這種刑罰會將人脫光衣服之後關到籠子裏,浸泡在濃稠、溫熱的鹽鹵中。那是一種高濃度的鹽水,其中可能還混雜著硫磺、硝石等礦物。


    冬雅就因為拒絕過善主的觸碰而接受過這種懲戒。


    雖然聽起來僅僅隻是泡溫泉而已。但高濃度的鹽水會導致身體嚴重脫水——根據冬雅自己的描述,在最初的幾秒鍾,就會感覺千萬根冰針刺入鱗片的縫隙。


    隨後,刺痛感將順著神經蔓延、一種如同握住火焰般的灼熱感,隨著冰針逆流而上。原本光滑的青灰色鱗片褪色、幹枯、剝落,露出下方粉紅色的嫩肉。而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白發皺,像被抽幹水分的枯木。


    善主的仆從用長柄的銅勺舀起鹵水,特意澆在她拒絕被觸碰的腰肢上,作為一種“清洗”。


    不同的受刑者承受鹽蝕之刑的懲戒不同。善主對她也沒有太過不滿,因此到這種程度就可以提出來了。


    據說如果繼續浸泡下去,就會讓皮膚被撕裂、翻卷。緊接著就是全身劇烈脫水,甚至有可能會在慘叫中被活活鹵成醃肉幹。


    ——這也是善主的特權。


    因為所有的水都歸屬於善主,其中自然也包括每個人體內的水。對於無足輕重的賤民,懲戒通常是掛起來風幹、或是倒吊放血到死。


    但這樣對於身份較高的人來說,會顯得過於漫長,既不夠直觀也不夠迅捷。而且他們所犯的罪也不一定要致死。所以“看心情決定什麽時候提出來”、“完全有可能致死”、“同時有一定可逆性”的鹽蝕之刑就是最好的選擇。


    並且還能不斷提醒所有人——善主掌控著沙漠中的所有水,人們能活下來都靠善主的恩賜。他們能賜予人們生命,就也能將其奪迴。


    這種折磨一直持續到入夜,甚至冬雅自己都忍不住撕開了自己的鱗片,那種瘙癢才終於結束——石化如同瘟疫般從鱗片下蔓延,並且這次明顯向周圍擴散了出去。


    原本隻有大拇指甲大小的一塊鱗片,而如今已經蔓延到了巴掌大小的一片。痛苦倒是讓瘙癢減輕了許多,以至於能夠勉強入眠。


    結果她睡前的祈禱卻意外得到了迴應——事實上對於大多數的牧師、祭司們來說,祈禱得不到迴應才是正常情況。


    其結果,就是使徒降臨的神跡。


    然而雅各布卻沒有解開她身上的詛咒,因為他說“那沒有必要”。


    因為隻要她能夠完成自己的任務,那麽詛咒自然而然就可以解開;如果完成不了,那自然也沒有資格討論這事。


    ——那任務,就是將今天會抵達神殿的艾華斯帶過來。


    “可是這詛咒到底為什麽會出現?”


    艾華斯眉頭緊皺:“冬雅祭司有說嗎?”


    “有,”老伊本點了點頭,“這是一場勒索、一場搶劫……一場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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