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人的愛恨情仇裏,愛總是比恨要更持久些的吧!我對父親的恨可能在某個時期強烈過,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也漸漸消散了。而對父親的愛和憐卻一日日與日俱增了。

    人走到三十歲,真的應該成熟了!三十歲之前我從未告訴父親我想他,擔心他,掛念他……真的,從來沒有,麵對父親總像麵對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那些屬於真情流露的話從來都開不了口。

    記得剛開始離開家,出門打工,雖是自己負氣離家,卻總有脆弱到想家,想父親的時候,偶有打電話迴家,父親接到電話,一開口說問:“有什麽事?”而我在電話的另一端卻總是傷心委屈,難道沒事就不用打電話嗎?於是以後都極少打電話給父親。

    那時候不打電話,唯一的慰藉就是父親的來信,每次收到信,未來得及拆,淚就先掉下來了,心總是莫名的痛,仿佛總想在那隻言片語間找到被父親珍愛的感覺,而父親的信寫得總是那麽生硬,總是寫第一,第二,第三,好像也沒有超過第三條的了。以後的日子信也少了,倒是因為自己變得更堅強了,父親也漸漸從我最愛的,最在乎的位置上褪去了。

    說到寫信,誰相信呢?在我們父女間有過一段冷戰期,同在一個屋簷下,見麵不說話,就用寫信來戰鬥,不記得那種戰鬥持續了多久,那時弟弟就一直充當信使,把我寫的給父親,把父親寫的給我。

    真後悔在不懂事的年齡那樣冷漠無情的對待父親,但願父親不曾記在心裏!當然他是不會記在心裏的,其實自己也是明白的:父親終是愛自己的!當自己也為人父母的時候就明白了那種感受!

    這次給父親打電話,不再不知說什麽,除了讓他保重身體之外,還告訴他,雖然電話打得少,但還是想他的,還是掛念他的,還是擔心他,更是愛他的!

    可能世界上沒有比愛更珍貴的禮物了!

    ************

    說到父親,總會不自覺的想到母親。

    沒有母親的家,不再溫暖,不再完整,我才知道,原來母親的存在是等同於一個家的。所以,母親不在,家也不再了。當我遠離家,迴家似乎成了奢侈的事了。2001年過後整整八年沒過家,至2009年迴家也是因為母親的事。

    踏上迴家的路,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在家門口遠遠看到爸和其他嬸嬸,竟不能從容自若,不待一個個叫完他們,淚已刷刷落下。最想見的人是母親,最想叫的是“媽媽!”而今母親何在?不隻是母親,外婆,爺爺,那些至親的最疼愛自己的人,如今何在?見不到容顏,卻隻能在一捧黃土前灑幾滴淚。

    於是迴家是讓我最痛心的最害怕的事了!

    我在心裏歎息,人就是虛偽(至少我是)我不願意相信母親埋在那黃土之下,已化為塵土,而情願相信她在另一個世界裏存在,生活,她一定也在等著某一天與我重聚,等著某一天繼續疼愛我。

    於是,我們自欺欺人的把死亡想象成進入另一個世界,死亡也就不那麽可怕!

    這次迴家,真的是非常傷感,去了最親的親人的墳前祭拜,母親,外婆,爺爺,奶奶,現在寫下這些稱唿是這麽的觸目驚心,原來人不斷長大,那些至親的人不斷的逝去,站在墳前像個木偶,卻又心痛不已!在母親的墳前不像過去那樣的悲切,然而那天卻奇怪的不知刮的什麽風,焚燒紙線的煙朝我直熏,站哪個方向都被熏得眼淚汪汪的。用弟弟的話是:是母親在責怪我許多年不曾來看望她。

    母親,母親,是嗎?您真是在怪我嗎?

    可是,請別怪我!無論我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您仍是我敬愛的母親!那是不可替代的!

    這次迴家幾乎是帶著那份故地重遊的心願迴去的,然而短短的幾天,心裏那麽多感傷,隻得放下了那個尋找舊日足跡的願望,曾經的那些東西,經過的事,住過的地方,走過的路,都那樣深刻的印在腦海裏,深必故地重遊,尋不見昔日足跡,憑添傷心。

    最懷念的那個院子,也聽說轉賣他人了,心裏好生失望。隻恨自己不是富豪,不能揮金買下,建成自己心裏的紀念館。

    …… 於是心裏除了歎息,不作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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