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封麵上瞬間蹦出一個大字,又覺得自己態度過於興奮,那個感歎號被他磨磨蹭蹭地縮矮了點,“試。”然後下麵又標了行字:“我可以在妖域化形,畢竟不算人類,妖族也隻是對人類氣息比較敏感而已。”雲漠點了點頭:“行,那就現在?”斯然矜持道:“可以。”兩個字和一個標點符號看上去都十分的冷靜,卻掩飾不住他渾身越來越高的溫度。因此,當雲漠的嘴唇輕輕貼上封麵之時,感受到的就是近乎有些灼熱的溫度,這種溫暖的、比人類體溫還要高上不少的感覺,讓他有了一種在親吻斯然人類形態的錯覺——或許不是錯覺。在這個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輕吻落下之後,斯然隻覺得身體的每一處都竄起了微小的電流,封麵的溫度在急速上升後又飛快穩定在了一個煎雞蛋的水平,而內裏的每一張金色書頁都在微微顫抖,散發著近乎破碎的金光。很快,這細微的顫抖和亂竄的戰栗感就猛然間凝集爆發了出來,所有的感知在一瞬間消失,隨即耳邊傳來了急促的唿吸聲,肌膚上感受到了布料細微的摩擦感,瞪大了的雙眼看到了雲漠半合上的雙眸,以及微彎的睫毛。請教他人還是有效果的,這不就變成人了嗎?斯然腦海中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還沒來得及去慶祝自己成功脫離書身,就被近在咫尺的溫熱唿吸,和唇上傳來的另一人的柔軟感覺給震在了原地。這是……這就是兩個人嘴唇相碰……他……和雲漠——斯然短促地吸了口氣,保持著這樣一個微微仰起頭,雙目滴溜溜瞪大的姿勢。他渾身僵硬得厲害,幾乎完全不敢動,腦海中無數小精靈捧著煙花砰砰砰地放著,就差沒把自己也給點著了。這親的也太準了,從落在封麵,到他從書變作人,這之間他幾乎沒有調整過動作,就這樣格外精準地將斯然保存了二十多年的初吻給交代了出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隻有短短的幾個唿吸,近在咫尺的雲漠眼睫一顫,緩緩地抬起了眼睛,純黑的眼眸與斯然對上了。這一瞬間,耳邊所有的聲音都飛速遠去,眼前那雙熟悉的雙眸漸漸被大片大片霧氣所籠罩。斯然隻覺得自己某一刻仿佛漂浮在半空之中,翻騰著迷霧的記憶深處被風吹散了一個小角,這個細微的地方將他拉扯而入,大片瑰麗奇幻的景色朦朦朧朧地在眼前展開,又是那片豔麗的鮮花叢中——“有時候,我感覺很奇怪,”少年的長發被風吹起,黑色的書飄在他臉側,偶爾湊上來輕蹭一下,“我聽到那些人……很多古仙都這樣說的。”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問道:“說了什麽?”“他們都說,我這樣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恢複原來的樣子,”少年看上去十分平靜,“天道不允許我誕生出自我意識,因為無論是這個世界,抑或是其他萬千世界,都認為有一些存在應該是永遠公正無情的……比如說知識。”“他們覺得知識不應該有自我的傾向,不應該表達出自我的意誌,應該永遠保持著中立,因為隻要有意識的存在,就代表會有偏駁……人嘛,都是會偏心的。”男人又問道:“你覺得哪裏奇怪?”少年轉過頭,金色的眼眸非常漂亮:“因為你又說,你說我缺了一部分感情,如果我缺了感情,那不就意味著……我可以是公正無情的嗎?”男人伸出大手,輕輕拍了下少年蓬鬆的發頂,緩慢道:“意識和感情,本不是一種存在,你現在雖然擁有者完整的意識,但在某些方麵,還是缺了最關鍵的一竅。”少年對這個迴答並不滿意:“哪一竅?”男人笑了笑:“以後你會知道的。”白色的迷霧再一次在眼前卷起,無數景色飛速略過,仿佛在這一瞬間跨越了時空的間隔,斯然仿佛跌入迷霧中撲扇著翅膀的小蝴蝶,不知道多久,才飛出了這塊區域,見到了下一個清晰的場景——這是一處充斥著空間亂流的場所,天空與地麵融為了一體,巨大的黑色裂隙無處不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像是一個深淵一樣,無時無刻不輻射著詭異而幽深的黑色霧氣。然而,這個地方卻有人,有很多人。許多人義無反顧地躍入這個巨大的深淵之中,也有許多人高高在上地漂浮著,目光中充斥著冰冷與輕蔑。“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了,”少年蹲在巨大的深淵旁,探頭看著地下深不見底的黑色,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恐懼,“你也要來嗎?你可以留下來的,他們都說,他們已經找到辦法了。”“那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男人搖了搖頭,“這一切自從最初就已經無法逆轉,要麽接受,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要麽試著能否在修真界……搏一線生機。”少年輕輕點了點頭:“也是,在我的知識中,這件事一直都隻有一條路。”他頓了頓,又像是在加深記憶一樣,念叨著:“鑽天道的空子,投身於其他小世界後補全缺少的感情,獲得被世界承認的意識——是這樣沒錯吧?不對,不叫鑽空子,應該叫合理利用規則。”男人輕輕按上少年的肩膀:“你害怕嗎?”“沒太多感覺,可能真的是缺了什麽,就是有一點擔心,”少年實話實說,“在我的記載中,任何試圖用這種方法補全感情的,都會經曆一段苦難,據說這是激發情緒最好的方式,那——”少年抿了抿嘴:“那我要是迴不來了,怎麽辦?”“大黑在修真界等著你,它會固定你部分的魂魄,指引你的歸來。”男人認真地安撫著少年,“如果你撐不下去,或者因為其他的原因,迷失了歸來的方向——”男人俯下身,將少年整個擁入懷中,在額上落下了一個輕吻:“無論發生了什麽,沒事的,我都會帶你迴來的。”這樣一個輕吻,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間隔,與斯然在現代時那個將他從絕望悲痛的泥沼中拉出來的朦朧夢境重合了起來。他猛然間迴過神來,周圍的場景在一瞬間散去,重重的迷霧再一次湧了上來,將他推擠出那些悠久的記憶之外,耳邊重新響起了唿吸聲,他抓著雲漠的衣襟,指腹帶著微微的摩擦感。斯然不知何時已經將整個頭埋在了雲漠的胸膛處,他仰起頭,再一次對上雲漠的雙眼,觸及那雙眼眸中和自己同樣的震驚與懷念,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被硬生生截住了。雲漠也想起來了。而曾經,自己經曆的那個朦朧卻帶來無窮力量的夢境,正是雲漠履行了他的承諾,無論發生了什麽,都會帶他迴來。無需多說,此時一個眼神,他們就都已經明白。這一刻,內心隱藏醞釀許久的歡喜和微微的澀意劇烈湧上了心頭,心跳在一時間變得格外清晰,耳尖幾乎都要發燙。斯然攥住雲漠衣服的手指捏緊又鬆開,最後無意識地用指尖扣著衣服上的花紋。雲漠也並不平靜,剛剛那個陰差陽錯下宛如蜻蜓點水般的碰觸簡直就像是落在了草堆上的火星,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喉嚨帶著難耐的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