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寨入口此刻已被圍得水泄不通,雖說是開春不久,可峒寨處山中,清晨時還有些寒意。蒲沐示意左騎兵出陣,隻見那左騎兵出了隊伍,驅馬走了幾步,朝著眼前的吊腳樓群大喊,道:“靜江府兵馬到,峒寨人等皆出寨相迎——”


    此聲一出,這峒寨卻絲毫無聲響應答,蒲沐道:“峒寨鄉親,鄙人蒲沐,深知峒寨近日怪事頻發,又見同僚上山尋訪未歸,故上山查探。今日帶兵到訪實屬無奈,各位鄉民不必驚恐,還請都出門來,蒲某有事想請教諸位——”


    蒲沐喊話之後仍無任何迴聲,少時便有另一隊人馬進了軍陣中。那隊人馬中為首的是一身青藍蟒袍的清秀男子,隻見那男子臉色白皙,劍眉星目,頭冠中鑲一顆夜明珠,可這已是其最貴重的裝飾,他腰間那玉帶、容臭與其頭冠相配格格不入。隻見此人身邊有幾人護送,那幾人便是大內侍衛領隊古乾、令狐城、司北。蒲沐見此人來,立馬下馬跪迎,道:“下官蒲沐,拜見王爺——”


    此人正是靜江王爺,先皇老來子之一,皇上登基後其請旨攜母南下靜江府休養。靜江王向來不問朝政之事,最近一次入宮,則是參加被皇上改了的禦馬遊園會。這次為何會到此峒寨來,蒲沐也不得而知,隻是蒲沐在到達隸屬縣城差點兵馬時縣官已有了王爺諭令,說此案有靜江王作主辦,故蒲沐見到此人,又見有大內同僚在其左右,便知此人正是靜江王。


    靜江王道:“蒲統領免禮,幾日前得皇兄旨意讓本王為本案主辦,又有大內中人前來與本王說已有大內統領入黔東南查案。本王立馬差人傳令王巡撫,點靜江府兵馬前來。”


    蒲沐將探查原委告知靜江王,靜江王道:“如此說來,我大內目前有六人陷此山中下落不明,太醫院一人也沒了蹤跡。偌大的峒寨此時又無人應聲,難不成做賊心虛,這一整寨的人都逃之夭夭。可這峒寨與朝廷一直和睦,且是他們先遇到怪事險境求助於大內,想來峒寨人有歹意也說不通......”


    蒲沐道:“這峒寨未必整寨人都希望大內前來。古乾,你保護王爺,司北、令狐城,你等率軍進入峒寨中,挨家挨戶查探,留神四周,千萬小心——”


    司北、令狐城領了命,皆率軍分左右路進了寨中,寨中之路不如山寨入口廣闊,故容不下幾匹馬進出。司北、令狐城差軍士皆步行進寨,軍士們分左右路進峒寨房中,這些房舍,都為峒寨百姓平常房舍,是普通吊腳樓。吊腳樓上住人,樓下養牲口,放雜物。司北抬頭望著軍士們進入樓上搜查,環顧樓下的牲口棚,這條小徑上有約莫六戶人家,司北一掃眼便看了所有住戶的牲口棚——若說人都走了還說得過去


    ,可為何牲口棚裏的牲畜也都不見了?


    軍士迴來稟報,司北問方才搜查過的房舍中是否有牲畜,軍士們上樓大都看過樓下,皆言無牲畜。


    司北差部分軍士把守寨中房舍,自己帶領一小隊人馬迴到入寨口稟報。蒲沐聞得此事,思索一會兒,便道:“這寨中的牲畜,一夜之間全沒了蹤跡......等令狐城迴來過後我等再做思索。”


    少時,便有軍士迴來報信,道:“蒲大人、王爺,令狐大人查到白大人、段幹大人和劉太醫蹤跡,請大人與王爺速來——”


    蒲沐道:“前方帶路——”說罷,便翻身下了馬,靜江王與古乾緊隨其後,軍士們下馬欲跟隨,蒲沐迴頭道:“古乾,帶領幾人保護好王爺,剩餘人等,把守寨口——”


    約莫走了一百步眾人便到了關押白楊、段幹詭風的吊腳樓口。蒲沐見段幹詭風、白楊皆沒了兵器,且略帶狼狽癱坐在地上,又見劉太醫已昏迷不醒,還未來得及向靜江王引薦幾人便發問,道:“白兄、段幹兄,你等為何在此,劉太醫......這......”


    段幹詭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方才他與白楊被軍士們救上來時,已是筋疲力盡,故直接坐在了地下休息,且吩咐了軍士們下地牢把劉太醫扛上來——將探查峒寨之事告知了蒲沐等人。


    靜江王聽得段幹詭風所言,道:“可這劉太醫怎會無緣無故有了內力,且功力竟會在兩位統領之上。”段幹詭風、白楊聽得眼前此人講話,抬頭看了眼前的靜江王,蒲沐立刻眼色示意兩人起來,並道:“白統領、段幹統領,快拜見靜江王爺——”


    白楊、段幹詭風立馬起身拜會,靜江王示意兩人免禮,並讓其先繼續休息。令狐城將搜查峒寨之事告知蒲沐等人,結果與司北所查無甚出入。白楊道:“夏明還在寨中,不知又被那幫寨中叛逆擄到何處,這峒寨所在大山密林環繞,若他們真有心躲藏,我等就是將靜江府所有兵馬遣來,也無大用啊。”


    蒲沐道:“若如你等所言,峒寨出了勾結天道的叛逆,可他們作的戲除了幾位寨老還略帶懷疑外,其餘兩戶叛逆人家,包括峒寨其他的鄉民,都認可他們是無辜的。如此一看,段幹統領的嫌疑在峒寨之中遠高於那幾個青年,他們又為何鋌而走險,把這一座峒寨之人無端擄走?還有,你等之前與夏明會麵時,夏明說有峒寨青年力證是苗寨人所為,這卻是我所疑慮之處。”


    靜江王不解,問道:“蒲統領有何疑慮?”段幹詭風也追問道:“這無疑是一開始引我等往苗寨身上想,可晏景、夏明心思縝密,未有上鉤,他們的詭計才未有得逞。”


    蒲沐道:“這正是疑點,峒寨之所以有


    叛逆,是與天道有關。諸位細想,靈藥司與苗寨和峒寨都有采藥往來,若說策反,怎會放棄苗寨而選了峒寨?且還故意引大內去查苗寨,若最終大內證實了苗寨無辜,他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若是天道之前已找過苗寨中人,可策反不成便心生毒計,借刀殺人?”靜江王道。


    眾人陷入了思索,苗寨有千奇百怪的毒,且世代製蠱,可峒寨世代來都不製毒,策反峒寨似乎無任何益處。蒲沐陷入思索,想著方才自己的推斷是否可有跡推進——寨河變黑出現黑犀影像,是想引得大內來探案,隨後把大內中人一網打盡。可若大內中人未到,這一寨之水便會毀於一旦,且若沒好處,這些峒寨人又怎會輕易作了叛逆,且還要賠上一寨之水呢?是他們有把柄在天道之手,還是有天道對其有所允諾?


    蒲沐道:“白統領、段幹統領,你等是否能找到去峒寨河水的路?”


    “夏明帶我們從峒寨後門到了寨中,那天是夜裏,且我等一場大戰剛過,想來不易找到,但若試著走走,興許也能找到去峒寨河水的路。”段幹詭風道。


    靜江王道:“傳令下去,一半軍士留守峒寨,另一半軍士與幾位統領一同前去探查峒寨河。”


    蒲沐差令狐城帶兵留守,其餘人等正欲整隊前往時,白楊便道:“等等——”靜江王問道:“白統領有何想法?”


    “稟王爺,我與段幹統領的劍都被峒寨扣押,方才軍士們搜巡峒寨之時,是否查到哪家哪戶還有我等的佩劍?還有,劉太醫此時昏迷,與前一次昏迷一般,似乎是耗盡內力所致,可剛剛在地牢他似乎比前次更兇狠,但卻比前次更早昏迷了。若我們留他在此,就怕......”白楊道。


    司北與令狐城皆言未發現佩劍,蒲沐道:“這兵器為大內軍器間鍛造,若他們毀不掉,定會將其帶走,就怕帶走之後還有詭計要施。劉太醫若我等留足人手,或是綁住他,恐也能撐上一會兒。”


    段幹詭風欲言又止,白楊道:“有何不妥?”段幹詭風才道:“劉太醫......想來是醒不過來了。方才他昏迷之時,我握住他手腕,無意間搭了脈,此刻脈象已轉危,加之其年事已高,想來是活不了了。”


    眾人一時間沒了聲音,劉太醫第一次出江湖采藥,為的是靈藥司與太醫院和睦,可如今卻性命垂危——蒲沐等人知曉劉太醫之前的用意,因為在此之前,劉太醫拜訪月龍閣時,旁敲側擊說出了前不久他在峒寨山下與夏明、晏景所說的話。蒲沐敬重劉太醫的為人,但以這種方式走了,實在令他無奈和憤恨。


    靜江王道:“先派人看管好劉太醫,將劉太醫運往山下漢人寨中,差縣城中最好的大夫


    先醫治。幾位統領,我等先把這峒寨中人找迴,不然恐在此躺著的,就不止劉太醫一人了。”


    蒲沐等人領了命,整頓兵馬,由段幹詭風、白楊帶路,往峒寨主路前往後門。所幸兩人記性不差,摸著前路輾轉幾次便真就到了峒寨河水之處,不過眼前卻又有些不同。河水周邊的蓬草已被悉數砍掉,開闊地騰出了一大片,原先的帳篷也多了好多頂,段幹詭風道:“想是天道銀蛇甲的人在此地。”


    靜江王道:“差軍士們排布好四周,莫讓敵人趁機偷襲。”蒲沐一躍到河邊,望著泛黑的河水,黑水中隱隱還有些臭味。蒲沐望著河水,又望向河邊的帳篷。靜江王已差軍士們查探每一頂帳篷,可帳篷中卻隻有一些草席和水。軍士們出來匯報後,白楊將沉思的蒲沐叫迴來。蒲沐道:“段幹統領,你擅長醫藥,這幾日你可查探過這黑河水?”


    段幹詭風道:“我隻路過了這黑水河一次,從未細細查探過,蒲統領有何疑問。”


    蒲沐道:“我不擅長藥理,不知這河水為何變黑,夏明說河水恐有兩處源頭,想來是被人誤導了。”白楊道:“誤導,蒲兄有何發現?”


    “我一直在想,這些人為何要將峒寨的河水毀了,若真毀了,策反峒寨有何益處。若是毀河水,就當將罪責往朝廷上引,由此還能引發峒寨與朝廷的矛盾,離間峒寨與朝廷,可他們並非如此。峒寨向來不爭世事,世代在此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水糧皆可自給自足。朝廷對對黔東南許多村寨皆隻收輕稅,若未得豐收之年,朝廷直接免稅。如此根本未有矛盾,他們當中若有人對朝廷不滿而被天道策反大可直接加入天道脫離峒寨何必兜圈子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蒲沐道。


    白楊道:“蒲兄之意是,這些叛逆並不完全效忠於天道。是另有所圖,各懷鬼胎。天道中人對了做了什麽允諾,他們幫天道中人到底為的什麽?天道又想從這拿到什麽?峒寨的其他人去了哪裏?”


    “這正是我所思索的,我想天道中人是想從這黑河水中得到什麽吧。”蒲沐道。


    段幹詭風走向河邊,蹲在石邊望向河水,隱隱還有臭味。段幹詭風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隻有一些刀傷藥、內傷藥、和參丸,歎道:“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未有其他藥品,這河水也難以查驗啊。”白楊道:“對了,我等來此地時,靈藥司的藥箱還在此,不知是否有遺留。”


    “方才你不是讓軍士查探過帳篷了,除了水糧外未有其他東西。”段幹詭風道。白楊一聲歎氣,道:“此刻我真是沒了分寸,竟忘了這幫人定會將這藥箱拿走。”蒲沐望了岸上正在巡邏的軍士,靜江王在開闊地四處遊走,司北、古乾在


    其左右。想來所有人都陷入了難題之中,蒲沐道:“白兄不必自責懊惱,誰如今都沒個主意,此次的敵人,比前幾次都要難對付。”隨後,蒲沐自也歎了口氣。


    靜江王見到三人在水岸邊一籌莫展,便差人將其請迴開闊地上。軍士們封鎖了四方,可未有收獲,靜江王道:“三位統領是否此刻都沒有對策?”


    蒲沐道:“王爺恕罪,下官等幾人都未有良策查探。”


    “這峒寨中人難道真的一夜之間悉數消失?蒲統領來黑水河想來是想查探這峒寨河水之事,可如今為何線索又斷了。”靜江王問道。


    靜江王話音剛落,蒲沐正欲答話,隻聞得四周四周有些聲音,那聲音好似從黑河水中傳出,白楊道:“快傳軍士迴來,有敵人來襲——”隻見此刻那黑水河一聲爆炸,震出層層氣浪,外層的軍士直接被震飛了十來人。蒲沐直接一把抱住靜江王臥倒,白楊等人施展輕功向後一躍,直接感到氣浪直逼而來。這一聲爆炸直接將靠水側的軍士震死了三成,其餘的都傷得不輕,就連司北都被震到左臂。


    蒲沐立馬扶起靜江王,道:“王爺恕罪,方才事發緊急,下官是不得已而為之......”靜江王示意蒲沐止住話語,道:“若不是方才蒲統領所為,本王想來此刻已是兇多吉少。”


    此時靠山林一側中又有響動,眾人望向山林中,隻見林中竄出了漫天的綠蟲,蒲沐道:“拿出火折子——眾軍士莫要驚慌,聚到一起。”


    那群綠蟲少時便已侵襲到了開闊地中,軍士們的火折子才劃起,蒲沐道:“將火折子扔出——”說罷,軍士們將火折子盡皆扔向那群綠蟲,燃起的火燒著了一片,幾群蟲子落地,但大部分綠蟲是衝出了火海,直接奔向人群,前方幾名軍士直接被那些綠蟲子咬住脖頸,瞬間疼痛難忍。細看那些綠蟲皆是些約莫兩寸長的蚱蜢,可那顯眼的利牙定不是尋常的蚱蜢。


    那幾名軍士將那些蚱蜢拽下後,被咬處的脖頸立馬有了黑印,之後便頭暈目眩,後麵的人立馬上前攙扶住了他們。蒲沐道:“快揮舞刀槍驅蟲——”說罷,軍士們皆以兵器開空中揮打,與那群綠蟲戰作一團。綠蟲雖靈敏,可軍士們皆在活動,一時間也無法擊潰軍士們,盡管如此,軍士們還是被蟲群傷了不少。不過那些綠蟲沒一會兒便悉數飛走,直奔那黑水河而去。隻見那些綠蟲盡皆投入了河中,少時河水的墨黑漸漸消散,整條黑河又恢複了原先的清澈,段幹詭風試探湊向河邊,隱隱的惡臭也沒了。


    此時被蟲傷到的軍士們前後口吐白沫,先後攤坐在地使不出一絲力氣。手背上被刮出血跡的古乾此時也有些頭暈,便立馬提起內力強撐,一時間又


    感覺胸悶。段幹詭風見狀立馬握住古乾的手隨後搭脈,道:“隻是體力虛弱,還無內傷。所有軍士盡皆坐下調養——”


    蒲沐、白楊、司北圍住靜江王,方才的混戰中幾人都圍在靜江王周圍,如此靜江王才未有受傷。靜江王道:“各位統領,本王無事,爾等先去看看軍士們傷情如何,眼前的事似都是敵人計劃好的一般,說不定敵人此刻正準備出來與我等交戰,我等還需拿出個主意才是。”


    段幹詭風此刻走了一圈,查探了受傷的軍士,所傷與古乾無異,都是體力虛弱,內力不足。這種傷隻能靜養,至於幾時才能恢複,隻能依各人內力體質而定,段幹詭風也不知何時,隻將自己所探告知靜江王與蒲沐等人。


    蒲沐道:“我等誰先將送下山寨,想來這裏少時便有惡戰。”白楊道:“我方才未受傷,我護送王爺下山。”古乾、司北也隨聲附和,爭著要帶靜江王脫離險境。


    靜江王道:“各位不必如此,本王年幼時父皇便逼著我學文習武,幾個哥哥也是如此。父皇曾與我說,這天下是我等打來的,也是所有認同我們這一家子人打下來的,我等一家坐皇位也有了些歲月,想來我家每代人坐皇位都會有人不服,若有一天他們打上門來,我等必要讓他們臣服。如今本王在這關頭豈能違背足祖訓,做膽小鼠輩。各位恐認為本王不問朝政,來靜江府清休便就舞不得刀,動不得劍。”說罷,靜江王從腰間抽出一把鑲金劍鞘的短劍,道:“這是我十六歲時軍器間師傅打造的,今日本王便與幾位統領及眾將士一同奮戰到底。”


    蒲沐等人還欲話,叢林中便殺出了一眾持刀械的人,前方的約莫二十個著銅色鎧甲的刀客,這些刀客未有露臉,一頂纓盔直接罩住臉龐,隻漏出兩處小孔來。盔頂上還有一個獨角。


    “黑犀甲的人來了,我大內領教了——”蒲沐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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