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安副總那一隊保安,特戰隊員們追得可謂順風順水。他們雖然沒有飛行靴,但腿上都穿戴了外骨骼動力甲,奔跑起來極為迅捷。在曠野裏讓他們敞開了跑,最高時速可以達到110公裏,還耗不了士兵多少體力。因此,這套外骨骼動力甲有個霸氣的名字,叫“迅猛龍”。


    精兵,一看單兵素質,二看裝備。


    青雲公司的前身是軍工企業,特戰隊的單兵裝備不是其他勢力能比的。這也造就了青雲特戰隊戰無不勝的威名,讓青雲坐穩了鬼窟所有股東勢力的頭把交椅。也正是如此,青雲上下氣滿誌驕,認為無人敢捋其虎須,內部防範日漸鬆懈,讓書院鑽了空子。


    趙冠武逃跑時,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他手持一隻血袋,在沿路灑下血跡。


    這條下水道的合金護欄同樣被胖駝駝腐蝕掉了,監控一樣被動了手腳。趙冠武沿著東北向的下水道一路疾馳,又通過一條自掘地道,在距離青雲定居點三公裏的叢林裏鑽出了地麵。


    這裏是他和先生的三個分魂約定的地點。他們將在這裏為青雲特戰隊設置一個陷阱。


    他調出黑戒的光屏,把三具屍體放了出來。大約等了十多秒鍾,三具屍體先後睜開了死魚般無神的眼睛,駱有成的分魂們又重新附身了。


    趙冠武取出血袋,往屍體的槍傷位置潑灑。


    潑血之後,“殯殮組合”的屍體模樣非常淒慘了,“化妝師”最後一次用自己的專業技能,對三個傀儡的五官做了精修,讓三張臉無比淒苦頹敗。加之分魂控製傀儡的時間延遲,傀儡們奄奄一息將不久於人世的樣子,能瞬間戳爆路人的淚點。當然,這裏不會有路人。


    最後,趙冠武取出爆燃彈。爆燃彈是史湘雲根據殷老板“提供”的樣品仿製的,爆燃效果完美複刻正版。每個傀儡拿到兩顆,此乃殺人越貨毀屍滅跡之必備佳品,保證事後青雲特戰隊在骨灰裏找不到任何線索。


    做完準備工作,趙冠武向三具傀儡行了書院禮,“三位先生,那我走了。”


    幾秒後,三具傀儡一起點頭。趙冠武開啟隱身,悄悄遠遁。


    ……


    鏡頭轉到安副總所在的地道。


    這條地道無比漫長,似乎總走不到盡頭。安副總知道這是心理暗示。陌生的通道,手電在漆黑的環境中營造出的壓抑詭異的氛圍,內心的厭倦,無一不在“拉長”著通道的距離。


    他手腕上的便攜智腦,很忠實地告訴他,他現在走了2.1公裏,合計消耗了7852卡路裏。這條地道有向上的坡度,比他平時走路消耗的熱量要多了不少。


    “兇手至少用了二十多天來準備這條地道。”安副總希望通過說話來釋放壓抑。


    陳科長則懊惱地說:“應該找特戰隊借一套洞窟偵勘設備。”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早幹什麽去了?”安副總不客氣地說,他頓了一下,又說道,“沒借就沒借吧,借了還要還,不借更省事。”


    陳科長明白了安副總的意思,自己的上司是不準備迴去了。他心裏有點惋惜,能爬到現在的位置不容易。但他也清楚公司對瀆職者的懲戒有多殘酷。尤其是這一次,因為保安科疏於防範,一把手死於非命,二把手危在旦夕,想僥幸過關的心理真不能有。


    陳科長正想說話,突然聽到追蹤大師在不遠處發出“吱吱”的急促叫聲。


    一個保安喊道:“安總、陳科長,這裏有大片的蜘蛛網。”


    安副總和陳科長趕過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覺得涼氣嗖嗖嗖地往肺裏灌。


    前方的通道被密密麻麻的蛛網徹底堵住了。


    蛛網的種類繁多,不僅有常見的懸於半空中的圓網和扇形網,靠近地麵還有漏鬥型、帳篷型、三角型、立體網以及不規則網。白森森,密密麻麻,重重疊疊十多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寒意一陣陣衝擊著後背。


    那隻號稱追蹤大師的猴子被粘在了圓形蛛網上。馴獸師抓住猴子的手臂,試圖把它拉下來。但猴子痛苦的叫聲讓他放棄了嚐試,他站在那裏一籌莫展。


    “咱們是掉進了盤絲洞嗎?”一名保安驚叫道。


    安副總不愧是領導,沉得住氣:“還真有可能,這麽多類型的蛛網,絕不可能是一種蜘蛛結出來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種蛛網,嗒……嗒嗒……”保安牙關打戰的聲音清晰可聞,“真是盤絲洞,七個蜘蛛精……”


    安副總假裝鎮定道:“我還鬥戰勝佛呢,幾個蜘蛛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你們手裏的家夥是做什麽用的。”


    保安們立刻把強光手電卡在槍身的卡槽裏,背對著圍成一圈,結成警戒陣型。恐懼褪去,他們的內心安定下來了。


    陳科長說:“我懷疑兇手中有人有擅長驅使蜘蛛的能力。”


    安副總手中的強光手電在蛛網上晃來晃去,微微搖頭道:


    “那蜘蛛也未免太大了,這些蛛絲比頭發還粗,是普通蛛絲的幾千倍。”


    陳科長固執地說:“現在巨型蜘蛛也不少見。”


    “爭論這些沒有意義,趕緊把追蹤大師救下來,離開這裏。”安副總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帶幾個人往迴探查一下,別讓人把來路堵了。”


    說罷,安副總從腰間抽出軍刀,向蛛網走去。


    安副總本是力量型異能者,幾噸重的保安車說抬就抬了。然而,他一刀劈下去,發現蛛絲極有韌性。他非但沒把蛛絲砍斷,刀反而被蛛網粘住了。安副總大喝一聲,拚盡全身的力,才把刀抽了迴來。嚇得小猴子吱吱叫個不停。


    安副總隨後試圖火燒蛛網,然而奇怪的蛛網再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要知道小胖妹蜘豬俠吐的絲繭,能擋子彈,不怕火燒,經過了多次戰場實踐的驗證。


    陳科長跑迴來,說來路也被蛛網堵上了。他們十二個人,被堵在不到三十米的通道裏。安副總心裏也開始發怵了,敵人在不聲不響間,給他們做了一個囚室。他顧不得救猴子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向上打開一條逃生通道。


    這一帶的土壤是紅砂岩發育形成的,質地比較疏鬆。安副總躍起重重一拳砸在地道的頂壁,砸出直徑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坑。砂土和粉塵紛紛落下,安副總立刻變得灰頭土臉。


    好在有一名保安在背包裏裝了一個防毒麵具。安副總稍作清理後,戴上麵具繼續砸。再後來,兩名保安抱著他的腿,把他舉起來,讓他砸起來更省力。


    值得慶幸的是,在經過了一段長上坡後,此處的地道離地麵已經不遠了。地道頂部距離地麵不到兩米,最上麵是一層薄薄的混凝土。安副總用了十多分鍾,生生砸出了一個洞。保安們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解救追蹤大師。馴獸師提出了一個可行性方案,拉住猴子的四肢,然後小心地割掉猴子粘在蛛網上的毛發。保安們正準備依計施為,就聽到從蛛網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當即有三名保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打了一梭子。槍身停歇後,圓形蛛網後麵的第二層蛛網上綴滿了彈頭,就像鑲綴了無數金屬貼片的布料。


    安副總這會兒也慫了,顧不上小猴子了,喊了聲“撤”。人高高躍起,身體筆直地插入洞中。他的雙手抓住豎洞邊緣,用力一撐,跳到地麵上。


    這是一處荒廢的農家小院,小樓尚且完好,但豬舍、葡萄藤架和大半的院牆已經倒塌,院子裏滿地狼藉,水泥地麵上到處是張牙舞爪的裂紋。環境很糟糕,安副總的心情卻是極好的。


    凸月掛在西麵的天空中。雲層不知什麽時候散去的,月像大方的主人,月光如銀色的清酒。安副總仿佛在空氣中聞到了醉人的芬芳。


    第二個上來的是陳科長,他一上來就向安副總使眼神。兩人是多年的上下級,很有默契。安副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問要不要帶保安們一起跑路。安副總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逃亡的路上,有人能供指使,不是壞事。


    何科長往洞裏丟了一根繩索。保安們陸陸續續地上來了。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馴獸師,他舍不得猴子。他被捆在腰間的繩索拉進洞前,還依依不舍地迴頭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困在蛛網中的小猴子不見了。這位馴獸師三魂七魄有九成去撲街,剩下一魂在哆嗦。保安們把他拉上來後,在他臉上扇了半天,才把他的魂喊迴來。


    馴獸師哆哆嗦嗦地講了猴子失蹤,幾名保安一激靈,急忙搬來一塊大石板把洞口堵上。


    安副總和陳科長對視一眼,唱起了雙簧。


    安副總說:“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的對手十分詭異,我猜測它們不是人。現在我們又失去了追蹤專家,要抓住兇手幾乎不可能了。”


    陳科長說:“大家應該明白,空手迴去,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


    安副總說:“我和陳科長是迴不去了。我們不會勉強大家,去留自便。”


    陳科長說:“願意跟我們走的,我們帶大家另外尋個地方找飯吃。不願意離開的,現在就可以迴去了。”


    大部分保安願意跟著兩位領導離開,他們清楚青雲對“失敗者”的態度冷酷得近乎偏執。


    隻有一人想迴青雲,是那位馴獸師。馴獸師本是在街上的耍猴藝人,因為猴子有特殊的追蹤能力,他被保安科收為編外人員。有任務的時候,他會被臨時征調,賺取一份外快。


    馴獸師囁嚅著,不過在場的人都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婆娘還在定居點裏,猴子已經沒了,他不能再失去老婆。


    安副總和善地向他點點頭。馴獸師帶著歉意向大家告別,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馴獸師走出沒多遠,陳科長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撚在指尖,像彈彈珠一樣,輕輕一彈。


    石子如子彈,貫穿了馴獸師的脖頸。馴獸師身子一僵,他的脖子噴吐著兩支血箭,一支在前,一支在後。他努力想轉過身,看看這群言而無信的小人。身子轉了一半,就無力地向前栽倒。這次,他的所有魂魄都撲街了,永遠喚不迴來了。


    “我也不想殺他的,可他迴去了,等待我們的是來自特戰隊的追殺。我寧願那裏麵的人認為我們全部殉職了。”陳科長麵對著安副總懺悔,但更像是在對保安們解釋。


    安副總裝模做樣地長歎一聲:“我理解的。你……也沒錯。”


    “早知道就不拉他上來了。”一名保安說道,他招唿同伴去抬屍。


    剩下的保安很默契地把壓在洞口的石板移開,讓同伴們把屍體丟下去。他們用行動表示了對陳科長的支持。


    “對不起了,兄弟,下輩子再補償你。”陳科長“愧疚”地對著洞口喊了一聲,轉過頭卻道,“安總,咱們去哪裏?”


    安副總默然半晌說道:“董事長被暗殺,是亂象之始,大勢力已經不安全了。我尋思著,中原地帶馬上要大亂了。東北是個好地方,那裏的定居點和中原沒瓜葛。憑咱哥幾個的本事,到那裏搶個定居點不算難事。”


    陳科長說:“聽安總的。以後全憑安總做主,免得受人的鳥氣。”


    安副總擺擺手:“別喊安總了,以後大家就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喊大哥吧。”


    陳科長和保安們紛紛向他敬禮,口稱大哥。


    安副總又說:“敬禮那套也別來了,離開了青雲,咱們就是江湖人,按江湖的規矩來。”


    陳科長和保安們將敬禮改作抱拳。安副總哈哈大笑,一班小弟也跟著笑,笑得極為歡暢。死去的馴獸師,誰記得他是誰?


    “噓。”安副總突然示意大家噤聲,保安們立刻安靜下來。


    早春的靜夜,還沒有蟲蛙出來呱噪,螺旋槳發出的振鳴格外清晰。這是特戰隊的無人武裝偵察翼。


    安副總打了個戰術手勢,一行人躲進了旁邊那棟破敗的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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