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單足醉鴿搖搖晃晃的降落在木屋窗口,發出吵鬧的叫聲,催促她接受腳上的信件.這樣她覺得這種信鴿雖然長相奇特且健碩,除了奇特的吵鬧方式外其實也與一般的信鴿倒也沒什麽大區分.


    於是她看完信件,方得知自己被召集前往“紅窟窯”.


    這一次前往時她懷中抱著一隻寵物.


    隻因之前,那花田上遇見的兜貓一直跟著她,令她有股特別的酸楚,於是便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倘若一直跟隨她走到居住的小屋,她就養它.幾日朝夕相處下來,它已經成為無可替代的摯友了.實際上,她知曉自己有種深埋骨髓的孤獨感,雖然周遭的人大多數未對她表現過敵意,可仍令她有所不適.仿佛在隱約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寂寞感覺.由此反而讓她更加深愛著它.


    飯堂的阿姨情切熱情,竟然接連幾次給了這隻小動物特別的招待,讓她不由的心生感激.而幾天前來探望她的魯道夫曾提議將這隻小東西取名為蠟兔.


    碧嵐整理了下著裝,正準備出行,可也不知怎得今日這隻寵物特別黏她,


    “不行,別跟過來.”她試著命令它矗立原地.


    可是它又跟了過來.她接連試了幾次,可幾番下來,仍做得是無用之功.最後她突然領悟到了什麽,深情得將它摯與懷中.


    “好吧.”


    碧嵐就這樣抱著它來到了“紅窟窯”,當略帶忐忑的她來到門口時習慣性的往裏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女人,對方有一頭幹練的頭發,額頭有紅色頭巾,隻是這次著裝關節處有襄護甲.她識得對方,是嫻,她見到碧嵐,愉悅得大笑並熱情拍打著她的肩膀.


    她開始打量四周的人,背著一口大箱子的家夥,好像是叫文堂.是仿紅香親信文堅的哥哥.


    某個黑影向她走了過來,不,不是黑影.來者黑裘紫袍,袒露出纖細的腿臂,紅岩色的皮膚非常光滑,麵額上有著青色的咒紋.她和碧嵐打了個招唿,自稱雷紋.她身後跟著一隻鬆鼠,是那隻校場比武會人上說話的小家夥.


    角落兩邊則各自站著一個男人,左邊的頭戴麵具,身著茸毛衣,背負弓、劍,腰佩利鏈,依著牆壁審視眾人,冷淡中散發著危險淩厲的敵意.而右邊的人身形略胖,杏眼大臉且皮膚略黑,眼神漂移不定,相貌偏下,但也算不上醜陋.他與另一人有所不同——看上去更像是因為有太多女性而尷尬的插不上話.這令碧嵐不由的猜想對方興許也是個同她一樣首次參加行動的新人吧.


    包括自己在內,共有七人,在紅色的大殿站成兩排,默默的等待著某個女人的指令,


    肩上的可愛動物,自然是時常眼光匯聚的中心啦,這隻絨物之前還可以和自己分開,不過現在它可是非常粘她,迴想起來它不知何時起已經連自己巢穴都不再迴歸了.前來居所探望他的魯道夫都非常驚訝,“稀奇耶!看起來它很喜歡你呢!我還以為兜貓隻是會在雪峰裏生活的稀奇幻獸.原來還會和人那麽親近.對了,你別看它那麽可愛,成年後嘛!嘖嘖,可是很會捉弄生靈的狡猾鬼!”


    灰色絨物耐不住寧靜,新奇似的蹦跳到棕紋鬆鼠身邊,露出大大的門牙欣悅的貼向它,


    然而鬆鼠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它居然講出了人話,“幹嘛!走開,小鬼,別煩礙我!”


    仿紅香則以隨意的姿勢淡然的坐在高處,“近來雪峰附近不時傳來奇怪的吼聲…我推測大概是耽老布下的困陣結界鬆動了,倘若封印之物四處作亂可是不妙…因此將由明猛星·冠杞陪同你們探測情況…你們可以拒絕任務,不過一旦接受,必須遵守紀律…切記,隻是探測,萬不可任意妄為.”


    第一次行動就有四星之一的人作為陪同嗎?碧嵐倒是有些詫異,她打量了下四周,本能的推測出,所謂的明猛星·冠杞應該是那個戴麵具的男人,他看起來靈敏而且矯健,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冷漠感.


    仿紅香走進,“你願意去嗎?”


    “我願意去.”碧嵐的迴答不全然出於服從,而是某種躍躍欲試,這是一場試煉…


    皚雪茫茫,天空罩著濃霧,蒼涼孤獨.不時刮起鋒銳的雪粖風幾乎讓人窒息.


    幻璃雪峰如其名,充斥著寒意,但因為喝下了文堂特質的符水,整個身體都變得暖洋洋的.可她仍有些疑惑,而今所接觸的白川流沿並非是她一度想像甚至所見的那般嚴寒.雪花飄落,隻是寒意瑟瑟,卻難凍僵體肉.


    沒有盡頭的道路豁然開展.迎麵襲來一股開闊的空氣,藍色的背景也同時擴大.


    她仰頭搜尋天空,吼聲遊蕩,響亮有力,如同風吼.惹得天空顫抖.


    嫻望著遠處的巨山,“那些山峰…隻是一層虛幻的結界.”


    她有些緊張,卻忽然聽得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妹妹,別怕!大叔我會保護你的!”


    紅岩色皮膚的雷紋笑了,“哈哈,煉評叔叔,你一直都是那麽可靠.”


    煉評身軀高大,皮膚褐色,低垂的短髯有些斑白.“別笑我啦!小紋.”


    “我隻是是想到了從前,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和薑律被欺負的時候,你都會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


    “因為你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好孩子!”煉評摸了摸雷紋的鼻子,“比你那混賬哥哥好得多!”


    遠方一聲驚鳴!引得這個隊伍一陣騷動.


    鬆鼠跳出來,“這吼聲,呢喃的是「真言」!他在用本質之言測探封印符紙的箴言詞匯.以語言的方式尋覓咒語的字符音調,以此破解結界.”


    冷風吹拂臉龐,“那個……”碧嵐問,“什麽是真言?”


    “那是「臨」之時代之前的太古語.”雷紋目視遠方,“一切言語的本源.”


    巨龍被壓在擎天大山之下,竟有一條魔龍!那物精瘦如豺狼,碩大如山丘,頭角如尖弓,雙翼薄鋒有力,赤黑色的鱗甲有如甲胃鐵鎧般粗厚且尖銳,體膚則如同裂開的岩石,毛發須絨枯竭一根不生.


    “糟糕!”煉評的表情好像在審慎考慮,他被那物震撼了,“要撤退嗎?我感覺前方不妙.那……可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東西.”


    “向前走,”略胖的男人說,聲音利落但緊繃.“完成任務.”


    煉評思考著,“但...我感覺很危險——”


    “——閉嘴,幼稚愚蠢的「地之民」!”遠方的山下,那個沙啞的嗓子傳出蒼老的吼聲,嚇得兜貓也縮了起來,“出來!現身!少在那裏嘰嘰喳喳!”


    古傳說中,「神庭」統治天下後,便自居為創世天神·誇父後裔而生握「天權」,此後空中陸島裏的高權者以『天道』為利器自稱為至尊,同時貶違紀者為「偽神」反叛者為「魔」和天外敵「惡」.嗬斥下界物為「奴」、「禽」、「地之民」.


    對於這段真假曆史,命理哲人·莫開貞有言,


    ——人終葬於地、海.


    ——神消逝於風、雲.


    ——妖隱藏於夢、虛.


    那頭龍明明在重複著毫無節奏的吼聲,但很奇怪,她卻很清楚的聽得懂它在講述什麽.


    “「地之民」來這裏幹什麽?”魔龍的兩個鼻孔冒出黑叢生煙,“為財?為欲?”


    上古之物部族分支極多,然而卻同樣有著自己獨特的高傲和智慧,他們是遠比人類經曆更多古老曆史的族群.故此反而擁有許多截然相反的評價,有的愛施舍,被瞻仰和愛戴.有的善謀取,遭到唾棄和疏離,有的則兇悍無比,被驅逐、擊敗或信仰.


    “我們會離開!我們什麽都不要!”碧嵐說,“不要傷害我們.”


    它伸直身段,麟筆如劍鋒,離他們更近.“撒謊!萬年來我數次翱翔於東西兩岸天地之巢.早就以經驗知曉了你們的本質!你們「地之民」愛的就是財寶或者力量!你們總被輕而易舉的誘惑!廢話少說!撕下山脊上的那道巨符,你們要什麽我給你們什麽!”緊接著,魔龍似乎嗅到了什麽,它緊盯著碧嵐,“你身上,流淌著與我相似的同源之血!莫不是擁龍使的後裔!?很年輕……”


    碧嵐屏息,感到了巨龍的唿息——那氣息真像鍛鐵的烈性焚風.


    鬆鼠立刻跳出來迴答,“長者,我等隻是路經此處,不敢打破這強大的均衡!實在無能接受施舍.”魔龍鬥眼凝視著它,緘默無語.


    “這條魔龍擅長詭計欺詐,別被騙了.”雷紋說道,“我幼年時曾聽耽老說過這家夥的故事,這條應龍是個狡猾的怪物.它原是上古神族中的下階者,因為極度渴望力量和癡迷於獲得真正的神格,才落得這幅畸形的身軀.數百年前它曾經四處作亂為所欲為.而今力量被封印在結界之內,利用真言花費了幾百年的光陰也隻是露出了半個身體.”


    “住嘴!”一陣嘎嘎巨響自巨龍的喉嚨發出,而火焰則在龍的三叉舌上舞動,黑煙從龍的口腔中飄出,“作為一個短命生靈居然還妄敢嘲笑我?你們這些隻懂恐懼的渺小之物憑什麽?你們見識過真正的神?真正的蒼穹?我有你們前所未見的知識.”


    “別再理睬這家夥了.”文堂小聲說,“它困於陣中,做不出什麽危險事!說多錯多,我們還是早點完成任務吧.”


    “嗯,雪峰的每一座山都可能是一座結界.謹慎起見,還是要探測周圍環境,看看周圍有什麽異狀.”煉評對那個身形略胖的人說,“不論任何情況都要勞煩你了.”


    略胖的人點點頭,獨自漫遊於邊際.


    文堂勉強的笑笑,“看起來隻是結界鬆動了.我再寫幾道符,補充封印,事情就解決了.”他目視前方,胸前的血肉卻悄悄的鑽出一抹猩紅劍影.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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