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琴聲響徹在整個龍岩殿,守在門口的權公公和司北互望了一眼,而後齊聲歎了口氣。這皇上今天也不知怎麽了,早上剛下朝的時候一時興起要去勤勉齋,之後就扔下禦書房的一大堆等著他批示的奏折,直接迴到了龍岩殿,而後就一直在那裏彈琴,眼看著都過了晌午,皇上卻連午膳都不肯傳。

    這門,是敲還是不敲呢?

    權公公跟司北在門口急的團團轉,失職事小,這餓壞了龍體可不是他們能擔待得起的,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今天這龍心可不怎麽舒坦,要是一不小心觸怒了龍顏,說不定就是腦袋不保的事情啊。因為,身為皇上近侍的他們比誰都清楚,隻要皇上彈起這首曲子的時候,就是他最低落的時候,這個時候,誰都不能惹他。

    這次是我真的決定離開,

    遠離那些許久不懂的悲哀,

    想讓你忘卻愁緒忘記關懷,

    放開這紛紛擾擾自由自在。

    撥動琴弦的手指,已經泛起點點血絲,卻依舊沒有停手的打算,心裏默唱著這首深藏心底20幾年的歌,仿佛又迴到了當初與她相處時候的點點滴滴……

    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

    成為我這許久不變得悲哀,

    於是淡漠了繁華無法再開懷,

    於是我守著寂寞不能迴來,

    啊湧起落落餘輝任你采摘,

    啊留住刹那永遠為你開。

    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

    成為我這許久不變的悲哀,

    於是淡漠了繁華隻為你開懷,

    要陪你遠離寂寞自由自在。

    落櫻樹下,一抹白色倩影席地而坐,赤紅色的古琴就那麽隨意地放在腿上,流水般的琴聲從她靈動的指尖溢出,隨著飄渺的歌聲迴蕩在雪花般紛飛的落櫻之中,粉色的櫻花和著五彩的蝴蝶盤旋著從她的頭頂飄零而下,櫻花落在她的白裙上,琴上,彩蝶停歇在她白玉般的指上……

    抬首對上一雙盈滿笑意的溫柔眸子,絕美的臉上揚起一絲微笑。膚若美瓷,唇若櫻花,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砰!”

    琴聲嘎然而止,血順著指尖滴到琴弦上,手上的痛,算什麽?心中的痛已是無法言喻,拿起琴上斷掉的琴弦,宮耹夏閉上雙眼,卻抹不去那心中的絕世笑顏……

    那一年,在晟國的太傅府中初見正在院中撫琴的馨兒,原本已經沉寂的心乍然蘇醒,隻一眼,就被那個熟悉的身影,相似的琴音所深深吸引,當對上那對令他朝思暮想的藍眸的時候,悸動的心已然再次淪陷……

    但是,馨兒畢竟隻是馨兒,不管多麽相似,多麽優秀,她永遠都走不進他的心底去,因為那裏……已經被一個人給填滿了,滿滿的,滿滿的……所以,自己隻能盡一切可能的去彌補她,去給她自己所能給的一切。

    可是現在……

    睜開迷蒙的雙眼,宮耹夏起身步到書桌邊,拿起攤在桌上的一張紙。就是它,使得他極力隱忍的情緒徹底的迸發,就是它,讓他知道自己這一個月來做了多麽錯誤的一件事情。

    看著上麵略帶稚氣的字,寵溺的笑容浮上嘴角,這個丫頭……真是讓人又氣又笑,都一個月了,性子也改收斂點了吧,而且……

    想到這裏,宮耹夏清了清嗓子,對著門外喚道:

    “權海!”

    門外正在互相推搡著讓對方敲門的權公公和司北被皇上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互望著愣了會,終於在宮耹夏不耐煩前迴過了神,權海連忙推門進去,低著頭走到宮耹夏跟前,心中還在琢磨著皇上此時的心情。

    “皇上,奴才在。”

    宮耹夏根本就沒看一眼惶恐的權海,眼睛還留在手中的紙上,口中淡淡地問道

    “陳太醫可有來迴話?”

    “迴皇上,未曾。”

    權海說完,偷偷抬眼看了下皇上,見他從紙上收起了目光,若有所思,眉頭緊皺在一起,連忙繼續低下頭不敢再看。

    “權海……”

    “奴才在。”

    陳太醫到現在都還沒來迴稟,就說明還未診治完,難道……宮耹夏的心中忽然一緊,手中的紙一卷,一揮衣袖,已經大步跨了出去。

    “擺駕兮鸞宮!”

    “喳!”

    權海一個激靈,連忙跟上皇上的腳步,走到門口用那尖細的嗓門喊道:

    “皇上起駕兮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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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了,我其實是被餓醒的,早上原本就沒怎麽吃東西,現在肚子已經在大唱空城計了。

    起身到桌邊倒了杯茶喝下,剛想叫知夏,門已經被輕輕推開了,知夏的腦袋悄悄探進來,見我已經起身,笑著走了進來,手上端著幾盤糕點。

    “知夏,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啊,居然知道我現在最想要的東西。”

    我等不及她放下盤子,已經伸手從她手裏搶了一盤栗子糕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裏,知夏看著我餓狼撲食的樣子,放下手中的另外幾盤糕點,再給我倒了一杯茶。

    “知道公主早上沒吃什麽,想著醒來定會餓的,所以先給您備了點糕點一直在外麵候著,剛聽見裏麵有動靜,估摸著也該餓醒了,就端進來了……”

    “噗!咳咳……”

    一口剛吞進去的栗子糕就被我這麽無比浪費的噴了出來,還有半口被卡在了喉嚨裏,我一手抓著脖子,一手指著還在知夏手中茶杯,咽的說不出話來。

    “哎呀公主,您看您……快,喝口水……”

    一邊給我喂水,一邊拍著我的背,喉嚨裏的東西終於下去了,我捂著難受的胸口,發誓這輩子都不吃這個栗子糕了,雙眼射向那個罪魁禍首,她還一臉茫然的,無辜的看著我。哼,這個丫頭現在長進了麽,都知道在話裏藏話來諷刺我了,正想說她,不料她卻先開口了。

    “公主,您要罵奴婢,盡管罵,但是得稍後,現在還是先喚陳太醫竟來為您診治下吧,他老人家都在外麵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陳太醫?他來幹嗎?”

    我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不解地看著知夏,好好的傳太醫來幹嘛,我又沒病。

    知夏邊轉到我身後給我整著頭發,邊解釋道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陳太醫說是奉皇上的旨意來給公主您診治的,可是正巧您已經就寢,所以便不敢打擾,一直在外麵候到現在。”

    父皇的旨意?難道是我沒去上課又被父皇知道了,所以現在派個太醫來確定下我是不是裝病逃課?

    哼,看來學堂那個奸細得盡快找出來。還有啊,這個父皇還真是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放過呢,我都被禁足了,還不肯放過我啊?

    太醫是不能看的,因為我根本就沒病,看了不就又被抓到小辮子了嗎?可是這個太醫來的卻也是時候,因為我要讓他給我證實一件事情。

    我轉了轉眼珠,拉下知夏的身子,在她耳邊低語著,知夏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解,可還是應著出去了。

    “陳太醫,公主請您再稍等一會,她傳您的時候,您就可以進去了,奴婢去給公主準備點吃的。”

    “姑娘請便。”

    外麵傳來兩人的對話聲,而我卻爬到床上開始做仰臥起坐,數到五十個的時候,氣息已經混亂,心跳也加速跳動了,咬著牙再做了十個,我平躺著身子,放下紗帳,穩了穩氣息出聲喚道

    “陳太醫,您可以進來了。”

    門被輕輕推開,接著是沉緩的腳步聲接近我的床邊,然後在幾步之外,腳步聲停止了。

    “老臣參見公主,公主萬安。”

    我抽了抽嘴角,心裏暗道著,這老家夥再不抓緊時間給我診治,我剛剛的運動就要白做了,我把蓋著白色絲巾的手腕伸出紗帳,聲音中帶著幾絲喘息

    “陳太醫不必多禮,我不知怎得,喘的厲害,您給我瞧瞧吧。”

    “老臣失禮了。”

    窸窣幾下,一個人影坐到了我提前放在床邊的凳子上,隨即一隻手搭上了我的脈搏。我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急速跳動的心跳,我現在的脈搏應該也是這個速度吧。心裏偷笑著,不知道這個老頭會給我診出點什麽來。

    隔著紗帳看不清他的神態,他的手搭在我的腕上不曾移動,良久都沒點反應,我心裏卻急了起來,感受著慢慢平息下來的心跳,正想著是否該抽手拒診的時候,外麵終於飄來了一句聲音,卻成功的讓我心跳再次加速。

    “公主,您之前有否快速跑動過?”

    “怎……怎麽會呢,我從早上就一直躺在床上,更不曾離開過房間。”

    我心虛的迴答著,額頭上卻開始冒出虛汗,這老狐狸果然是不好對付的,我在心底呐喊著:知夏啊,我叫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啊,再下去,我可就頂不住了。

    終於,他收迴了手,站了起來。

    “公主沒什麽大礙,應該是進來天熱氣悶,導致了公主髒腑熱盛,邪熱鼓動,血行加速,所以脈象有點急亂,老臣開幾貼降火清熱的藥,服了就無礙了。”

    我目瞪口呆地聽他報出一串聽都沒聽過的術語,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我上火了。這都能被他掰出來,不過反正隻要我有病,父皇那裏就算過關了,至於那些黑乎乎的藥,我總是有辦法不吃的。

    “公主如無別的事,老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下……”

    眼看著他要走,我要等的人卻還沒來,我起身一把撩開紗帳,脫口叫住了他,卻沒想好用什麽理由來留住他。

    “公主,可還有其他不適的地方?”

    見我就這麽不避諱地下了床,陳太醫連忙低下了頭,不敢正視我。

    老迂腐,我之前起身的時候知夏就已經給我穿戴整齊,甚至連頭發都梳好了,隻不過剛做運動的時候稍許弄亂了點而已,瞧他那樣子,貌似我衣衫不整地出來似的。

    “公主?”

    看我不答話,他再次詢問了遍,卻仍舊不敢抬頭。

    “我……母後,您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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