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終於認輸了,他答應了她的請求,隨她去救夜修,不過答應的心不甘情不願,仿佛是強逼著他救自己的仇人一樣,臉色陰沉的好像馬上就要來一場狂風暴雨。


    好不容易請來這尊大神,雲七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話,秦白奇跟在後頭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出了唐府大門口剛走了三五步,就看到華麗的裙裾一閃,有人悄悄的閃到門口大石獅子的背後去了,雲七想不到這唐貴妃竟然還等在唐府大門口。


    唐貴妃本來想追問雲七什麽時候隨她入宮,沒想到她腳力太快,她跑到大門口探頭一望她人影都沒了,她又不敢進去,隻能在府門外等著。


    結果看到莫寒山竟然和雲七一起出來了,她現在對莫寒山很是畏懼,哪裏敢上前追問雲七,隻能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這一早上她受夠氣,這一輩子她都沒有受過這麽大的氣,若不是為了恢複美麗光滑的肌膚,就憑雲七這樣的小人物,連跪舔在她腳底的資格都沒有。


    這個雲七,給他點顏色他就開染坊,等著瞧,若你沒能耐治好本宮的傷,本宮絕對會讓你後悔今日的囂張。


    眼睜睜的看著雲七離開,唐貴妃帶著宮人掃興的迴宮了,又留下冷枝蔓在唐府等待雲七明日來唐府之後,直接將她帶進宮。


    莫寒山隻說有他在,不準她踏入唐府一步,可沒說不準冷枝蔓待在唐府。


    ……


    又過了約摸大半個時辰,雲七終於趕到了清泉山莊。


    當錦娘和夜晴空看到雲七真將莫寒山請來了,雙方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尤其是夜晴空,當時錦娘讓雲七去請莫寒山她就當個玩笑話來聽的,她還想著如果大哥出了事,她要送雲七去給大哥陪葬,沒想到雲七真的辦成了。


    蘇蓮月雖然也覺得驚訝,可是今天一大早雲七就來過,說她挑戰莫寒山的醫術快要贏了,所以心裏有了準備,但也沒想到莫寒山這麽快就來了。


    莫寒山早被趕出了九離山,但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師叔,蘇蓮月理理衣襟走上前,甚為恭敬的施一個禮:“蓮月見過莫師叔。”


    莫寒山臉上始終烏雲籠罩,看也不看蘇蓮月,冷哼一聲:“我可當不起你這聲師叔。”說完,很是不耐煩的看了雲七一眼,吩咐道,“閑雜人等一律離開!”


    雲七無奈的看了看蘇蓮月,蘇蓮月迴頭伸手一指,示意她夜修就在無牙閣裏。


    說完,就自覺的離開了。


    夜晴空之前從未見過莫寒山,雖知道哥哥的性命捏在人家手裏,見他態度如此蠻橫無禮,心裏還是不服氣,畢竟她是魔尊大人的妹妹,從來沒有人敢給她一點臉子瞧,不過就是個其貌不揚的臭老頭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沽名釣譽之徒,正要上前爭論兩句,就被錦娘按下來了。


    她心裏憋著一股氣無處泄,轉而惡狠狠的威脅雲七道:“雲七,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不能治好我大哥,你也一樣活不成!”


    雲七這會子一心想著要救夜修,哪有精神和夜晴空這樣刁鑽跋扈的大小姐計較,她連頭都沒有迴,急急忙忙的請莫寒山一起進了無牙閣。


    自從那天她和小十三他們一起來清泉山莊泡溫泉見過夜修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雖然隻相隔了短短的幾天,不知為何,越是接近他,她的心越是緊張。


    這是雲七第一次進入無牙閣,前兩次她來都被蘇蓮月擋了出去,閣內出奇的靜,她輕輕的推開了屋門,從屋外灌進來一陣帶著絲絲熱氣的夏風,屋內的帷幔被風吹起,如波浪般輕輕蕩漾。


    雲七的手不安的擰著衣袍,小心翼翼的走到層層帷幔邊,輕輕喚了一聲:“夜修……”


    沒有人迴應她。


    生怕打擾了他的靜修,雲七試著上前又邁了一步,正要再喚她一聲,莫寒山不耐煩的一把撩開了厚重的帷幔,一屁股就坐到床邊。


    當雲七看到夜修的麵容時,整個人呆怔了一下。


    他哪裏是閉關養傷,分明是昏睡了過去,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在此刻已是蒼白到像是紙人兒一般,雙頰凹陷,唇色幹涸無華,靠近他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就像夏天打開冰箱襲來的冷氣。


    她想到他傷很重,隻是沒有想到會重成這樣,渾身上下透著一種頹敗的瀕死氣息,明明那天她見到他時,他還是那樣神氣活現的,怎麽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病成這樣了。


    她的心抽的一痛。


    莫寒山安靜的坐在那裏凝神把脈,他的臉色越來越深,眉心越來越皺。


    雲七屏住唿吸,一雙眼睛從夜修的臉上到莫寒山的臉上來迴看著,看到莫寒山臉色越來越沉重的樣子,她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


    終於,莫寒山放下了手,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唉——”


    這聲歎息沒什麽情緒。


    “怎麽,他傷的很嚴重嗎?”雲七這才敢問。


    莫寒山迴頭看了她一眼,眉心擰成一道深深川字,毫不留情道:“他本來就是個短命鬼,還要在寒毒作的時候作死的去救別人,這下好了,離死不遠了。”


    雲七聽了,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也跟著碎成了幾瓣,莫寒山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夜修變成這樣是她害的。


    她急急問道:“難道連莫神醫也沒有辦法嗎?”


    莫寒山又看了一眼夜修,眸光複雜,摸摸胡子道:“本來還有辦法能讓他多活幾日,隻是這夜修平時作惡多端,遭了報應,這也是活該他倒黴,又中了斬魂,心脈已碎,除非找來火鳳血,否則連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


    “什麽?”


    雲七碎成幾瓣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碎成了渣渣,眼淚在瞬間就要奪眶而出。


    “怎麽,你很在意他的死活?”


    莫寒山眼裏似有不解的盯著雲七,其實在他聽到有人說她和姬遇的關係時,他就能猜到她想求他救誰,他一點兒也不想救夜修,隻是他無法拒絕雲七的挑戰,這不僅關係到小芫的性命,還關係到他對醫術的追求。


    他自認為醫術天下無敵,哪怕是名聲遠揚的蓮月公子也不及他,他的醫術到達了巔峰,同時也到達了一個瓶頸,他無法再突破自己,恰在這個時候雲七來挑戰他了。


    雲七救活了小蕪,那他自然要兌現對雲七的承諾,何況雲七研製的青黴素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誘惑,就是看在青黴素的份上,他也會盡已所能救夜修一命。


    當然,能不能救活,那就看夜修的造化了。


    “在意,我當然在意。”雲七焦急而無措的說道,“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


    說到後來,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了。


    秦白奇一直都沒有說話,見到雲七要哭了,不知為何,他的心裏有了一種酸溜溜的感覺,他放下藥箱上前道:“雲七,好好的,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麽,你說他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難道是你用斬魂之術揍他的?”


    “斬魂之術,什麽斬魂之術?”


    聽到秦白奇之言,雲七陡然從悲傷中驚醒過來。


    秦白奇從鼻子裏輕嗤一聲,嘲諷道:“還以為你是個厲害了,連斬魂之術都不知道,真是井裏之蛙。”


    “他不知道,你就知道?”莫寒山板著麵孔,嚴肅的反問一聲。


    “師父,我當然知道了。”


    “那你耍一招來給我看看。”


    “……呃”


    知道了不代表就會耍好不好,這師父也真是的,為什麽老是在雲七麵前拆他的台,害得他好沒麵子。


    “好了,小雲七,你擺著一副哭喪的死人臉給誰看。”誰讓這小丫頭請他救的人是夜修,他就是心裏不爽,可又無法不救,臉色不虞的盯了一眼夜修,又道,“難道你不知道我還有一個綽號?”


    雲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夜修的臉上,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忽然聽莫寒山這麽一問,很是茫然。


    秦白奇終於又找了打擊雲七的機會,接口道:“我師父人稱賽神仙啊,這你都不知,你真是太孤陋寡聞了。”


    雲七終於迴過味來,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的表情:“這麽說莫神醫你是有辦法救他了。”


    “當然。”


    “那你剛剛還要嚇我?”


    莫寒山輕飄飄的從嘴裏飄出一句話:“我不那麽說,怎麽體現出我比神仙還要高明的醫術。”


    “……呃。”


    雲七的嘴角抽了抽。


    “不過……”


    莫寒山看著她,特意頓了一下。


    雲七的心咯噔了一下:“不過什麽?”


    莫寒山凝重了臉色,沉默了好長一會兒,一時皺眉,一時咂嘴,一時搖頭,嘴裏還時不時的念叨著:“很難,很難……難於登天啊……”


    他這樣的行為舉止,搞得雲七一顆差點破碎的脆弱小心髒像坐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恨不能立刻掐著莫寒山的脖子,逼問他到底如何。


    罷了,為了夜修,她忍了!隻能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到底有何難處,還請莫神醫如實告之,雲七自會解決。”


    莫寒山一副不急不忙的樣子,摸摸胡子,慢慢悠悠的說道:“想要修補他的心脈,必須得到……算了……”像是要故意折磨雲七,他擺了擺了,用一種很不相信的眼光看著雲七搖頭道,“就憑你也拿不到。”


    雲七的性子幾乎要磨光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現這莫寒山的確是個古怪的老頭,本以為在提出救夜修的時候,他會故意找借口為難,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就是答應時候的臉色難看了一些,她也不在意,反正肯救人就行了,沒想到在兒等著折磨她呢。


    說話像是擠牙膏一樣,他到底是跟夜修有仇,還是跟她有仇啊?


    她急了,就差上前一步揪住莫寒山的衣領,可她還是忍了下來,隻是磨了磨牙齒,急問道:“莫神醫,給個痛快話,到底要得到什麽?”


    秦白奇疑惑的看著莫寒山,就是他也覺得今日師父的確過分了些,說話如此不痛快,換作他也要急了。


    雲七能忍到現在,可見床上的那個男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莫寒山瞥了瞥雲七,沉吟了好半晌,才慢騰騰的從嘴裏吐出三個字:“元……靈……珠……”


    “……”


    雲七和秦白奇雙雙怔,兩人一個都沒聽過。


    雲七急道:“元靈珠是什麽東西,它在哪裏?”


    莫寒山答非所問:“這元靈珠世上隻有兩顆,一顆在天縱皇帝姬明軒那裏……”說著,不帶絲毫感情的撣了一眼夜修,唇間浮起一絲笑,“依他現在這副殘破不堪的身體,還沒等你到天縱,人就歸西了……”


    “那還有另一顆在哪裏?”雲七急道。


    “還有一顆嘛,嗯,讓我想想……年紀大了,這記憶力也差了……”


    莫寒山垂下眼瞼,手扶著太陽穴,再度沉默下去。


    “……”


    雲七感覺自己快憋到爆炸了,暗中捏了捏拳頭,想一拳將他拍到牆上去。


    這老頭特麽的就是故意的。


    不行,她又找不到小火鳳,現在他是救夜修唯一的希望,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哎呀,師父,你能不能不要再賣關子了,幹脆點,一次痛快的說完。”


    這下秦白奇終於忍耐不住了,控製住內心對莫寒山的敬畏,大著膽子脫口就說出了他心中想說的話。


    “咚!”莫寒山霍地站起,抬手就給了秦白奇一記響亮的毛栗,“往常為師是怎麽教你的,年輕人,當沉得住氣,你看看你,再看看小雲七,就該知道自己和她之間的差距在哪裏,難怪你跟著為師學了這麽久還是個半吊子。”


    秦白奇痛苦的捂住頭頂道:“我和雲七有什麽差距?”


    “蠢材,這還要為師告訴你嗎?自己琢磨去!若琢磨不出來,以後不要說你是我莫寒山的徒弟!”


    說完,莫寒山終於又將話題扯迴了正軌。


    “還有另一顆就在……呃,怎麽覺得有些口渴……可能是走累了……”


    雲七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也快沉不住氣了,這老頭簡直太可惡了,都快把她逼成忍者神龜了,她努力擠出一絲笑來:“莫神醫,我看這桌上好像有茶,我給你去倒一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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