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盛烈和那個姓於的畫家,在火車末尾的那個小車廂裏,談到發生在撫順招待所的那次事件,談到了那次事件的風雲人物,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李滿多。這讓那個姓於的畫家,還有姓於的畫家朋友那個李師傅十分驚吒,他們未免對麵前的那個不多言不多語的年輕人投去敬佩的目光。

    這之後,王盛烈又談起,李滿多另一個感人的故事,那就是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奮不顧身救黃毛姑娘的故事。並由這個故事引發他們對傳說中的“火鳳凰”的議論。那個姓於的畫家對“火鳳凰”的神奇故事,顯然報有疑問,所以說了一句:“這是傳奇故事。”但是讓他沒想到的,王盛烈卻提出不同的看法,他認為“火鳳凰”的故事不是什麽傳奇。

    “這還不是傳奇?那什麽叫傳奇?長白山上的天池有仙女嗎?”那個姓於的畫家對著王盛烈眨巴眨巴他那驚異的眼睛。

    “有關天池的傳說很多,神唿其神。有的說有龍,有的說有怪獸……我聽說清朝開國皇帝努爾哈赤是天池仙女所生,是三個仙女在天池沐浴的時候,頭頂飛來一隻神鳥,那神鳥叼一顆紅果,正掉進那個最小的神女口中,這之後那神女就懷了孕,後來生下努爾哈赤!要說這故事絕對是傳奇!但是“火鳳凰”不同,他隻是將現實人物神化了,現實中……”

    盛烈說到這沒能說下去,因為現實中的這個人正是他的……他不願意講出來。

    但是那位姓於的畫家想問個明白。“那現實中會是誰呢?”

    王盛烈笑笑沒有說,一旁的李滿多卻憋不住了。

    “咳!我說盛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光明正大就說出來得了唄!你不說我說,現實中就是黃毛姑娘!就是他的……”

    李滿多說到這,也沒能說下去,他在這個問題上,也有心理障礙。

    “你們兩個今天是怎麽的了?說半句留半句!人家都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之間是不是話不投機呀?”

    “不!不!我是一提黃毛姐姐就有點……不好意思,嘻嘻。”李滿多漲紅了臉。

    “我,我也是!嗬嗬!”王盛烈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們說的那個黃毛姐姐……是不是你要趕著去長春救的那個姑娘!哈!你們不說我也明白了!原來是你的……難怪,難怪!”那個姓於的畫家說到這,又轉過臉問李滿多。“你為何也羞於出口?”

    “我……”李滿多有些不好意思。

    “哼!你快快迴答呀!笑話人不如人!你不說,我替你說了吧,黃毛姐姐也是他的……“

    “哈!不奇怪!不奇怪!一家女百家求啊!看來這女孩一定是非常漂亮!有讓人神魂顛倒,願為她付出一切之處!從這個意義來說,說她是神女也不為過!”那個姓於的畫家說到這笑了笑。“那你們是怎麽知道她有危險呢?”

    “是歐陽秋實說的!”李滿多冒出一句。

    “歐陽秋實?哪個歐陽秋實?”

    “他是抗聯的大隊長,也是和我一起大鬧招待所的那個人,要說英雄人家才是英雄!我隻是小小的配角!,黃毛姐姐有危險,是他得到的消息,不會有錯!因為情況緊急,他才星夜派我們趕往長春!”

    “噢!看來這事是真的了!那怎麽才能趕在那殺手的前頭,救出黃毛姑娘……”那個姓於的畫家皺起了眉。

    他坐在火爐前,拿著喝完糊糊的空碗,愣愣的想了一會,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隻好站了起來,把碗送到洗手間的水盆子裏。

    在一旁王盛烈也在沉思,他沉思一會,忽然想到什麽,他抬頭看了一眼李滿多。

    “我說滿多!我怎麽覺得……咱們在車廂遇到的那個光頭……怎麽有點像是——去追殺黃毛姐姐的殺手?”

    經王盛烈這麽一說,一提醒,李滿多似有所悟。

    “你別說,我看也像!……如果真是他的話,那也太巧了!”

    “他說他也在長春下車……總之這個人太值得懷疑了!”

    “如果是的話……那我們怎麽辦!想辦法幹掉他!”

    “你有那個膽量?再說我們隻是懷疑,不可以貿然行事!”

    “那……那得怎麽辦?”

    “……我看能不能這樣!變被動為主動!”

    “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我們不能躲著他,如其躲不如主動……等到了長春,我們跟緊他,這樣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到黃毛姐姐,解救黃毛姐姐!”

    “這……好啊!可是說的容易,做到可難!那麽容易跟蹤呢!你是沒當過警察,我在這方麵可有深刻體會,那比做賊還賊!還得不辭辛苦!”

    “我能想象得出!但是有什麽辦法?為了救黃毛姐姐就得豁出去了!”

    “豁出去那倒是行,我怕的是,跟人家後屁股轉,不成了人家馬後客,怎麽才能救出黃毛姐姐!”

    “說的也是……”王盛烈又陷入沉思。

    不一會他仿佛想到什麽,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咳!早知這樣,我不如答應那個畫商就好了!”

    “答應畫商?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想和他們沆瀣一氣,幫他們造假畫,賺那昧心的錢!”

    “你想哪去了?我造什麽假畫呀!我是想像偵查員,混進他們那裏去,這樣既掌握了他們造假畫的證據,為民除害,又方便我們的跟蹤!救出黃毛姐姐!豈不一舉兩得!”

    “對呀!你別說這想法真行!但是,那可與狼共舞,與魔鬼打交道,危險呀……”

    “為了救黃毛姐姐,還管什麽危險!問題是——事後諸葛亮,說這些全無用!當時那個畫商主動要我入夥,我隻想到與他們那號人為伍,實在不恥!沒想到別的,如今……我後悔呀!我的腦筋怎麽就一根弦,沒轉過彎來呢!咳!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兩個人說著,那個姓於的畫家已經洗完碗,從洗手間出來。他一邊淋噠手上的水,一邊問他們。

    “你們倆都說些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呢?什麽晚了,晚了的!什麽事?”

    “噢,是這樣,我們想方才在火車上,和我們坐對麵的兩個人,一個是光頭,就是我們懷疑的那個像是密探的人,如今我們又懷疑到他是一個冷漠的殺手,是去殺黃毛姑娘的那個人!”

    “殺手?你們是不是有點神經質……”

    “你是說我像疑鄰偷斧那個寓言故事中丟斧之人?不!不是!請相信我這個學畫的人感覺!另外,不止我覺得他像,滿多也覺得像,我們是不謀而合。”

    “哦……有什麽想法,你接著說!”

    “和光頭坐在一起的,是一個鑲金牙的畫商,這個人很健談!這一路他的嘴也沒閑著,我倆竟聽他講故事了……”

    “哦?他都講什麽故事?”

    “講“真跡008”的故事”

    “什麽叫“真跡008”的故事?”那個姓於的畫家不懂。

    “我也糊塗,後來聽他一講我才知道。原來日本政府早年成立了搜羅亞洲國家珍貴文物的“東方史館”,中國明代著名畫家唐寅的名作《金山勝跡圖》被編號為“真跡008”,成為日寇亟待攫取的重要文物之一。”

    “哦,《金山勝跡圖》我聽說過,但是沒看見過……你接著往下說!”

    “那畫是清宮所藏,誰也沒見過,是隆裕太後贈給汪精衛的!由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保管!陳璧君那可是精細的女人,誰想看都不給看!”

    “那……後來呢?”

    “後來圍繞這張畫,產生了許多疑雲迷霧。”

    “是嗎?你講,你講下去!都有哪些疑雲迷霧?”

    姓於的畫家聽著聽著也來了興趣。

    “那個鑲金牙的畫商,見周圍的人對他的故事都發生了興趣,興致更高了!更來情緒了!他看一個個期待的目光,講的更有勁了……當他講到要發生一起慘案時,那個光頭不知為什麽臉不是色,竟然不讓那畫商繼續講下去……”

    “噢!這是為什麽?”

    “是啊,我們也奇怪!他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出,真是大煞風景!讓人不可理解!”

    “他怎麽說?他總該有個理由啊!”

    “他說他不願意聽那血腥故事,怕做噩夢!”

    “怕做什麽噩夢?這叫什麽理由!可有點過分,都是出門在外的哪能這樣,你一個人不樂意聽就不聽,實在不行堵上耳朵!不讓人說話,未免有點強詞奪理武斷霸道。”

    “可不是怎麽的,他這一鬧,弄的大家很不愉快!我和滿多都年輕好勝,正聽在興頭上,豈能讓他一個人掃了大家的興!我們沒管他,要求那個畫商繼續講下去!那個畫商也願意講,遂又講下去。那個光頭翻了翻白眼,也沒能怎麽樣!”

    這時李滿多插了一句:“哼!我看他也是色厲內荏的家夥!肯定幹什麽虧心事了,若不然他也不會善罷幹休!再不就是那次屠殺的受害者,不願意再提起,要不然他怎麽害怕血腥味?怕做噩夢!”

    “你也是這麽想?巧了,我也是這麽想!因為他在場,我沒敢跟你說,我估計那個畫商也會這麽想,隻是大家不說罷了!那個光頭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若不然他也不會那麽老實,蒙頭假裝睡覺。”

    “哦,聽你這麽一說,那個光頭是有點不正常!值得懷疑!……後來那張畫究竟怎麽樣了?”

    那個姓於的畫家心係那張畫。

    “誰能想象到,那張畫被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藏在她家鄉獨樂寺愚山和尚的密室裏。特務頭子山本四太郎,為了得到這張畫,那可真是費盡心機,別人打聽不到,山本四太郎竟能打聽到,可見這個家夥不一般,不但打聽到這張畫藏在哪,還打聽到,陳璧君要把畫轉移走!乘什麽號渡輪走!你看神不神!可是那個陳璧君也不白給,故意放了一個煙幕彈,突然決定改乘別的輪船,攜畫潛迴南京。而她先頭準備乘坐的輪船,被山本劫持,那一船人都被扔入大海!”

    “這小日本也太殘忍狠毒了!把那些無辜的人扔入大海幹什麽?人家也沒遭你惹你!”

    “就為了殺人滅口!”

    “真是無所不用其及!這小日本太可恨!那後來呢?”

    “陳璧君雖然躲過一劫,但是也讓她日夜驚恐不安,每天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中,最後她把畫放在他們的狐朋狗友周佛海的鋼筋水泥的地下室裏,她以為這樣會萬無一失,絕對安全,可是沒想到還是被特務頭子山本探聽到,在一個風雨的夜晚,他帶領人,帶著先進工具,潛進周府,終於得到了那張畫。臨走還放了一把火!他以為大功告成,可以立功受獎!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將畫運迴日本,經專家一鑒定,竟是高仿贗品。山本受不了這個打擊,最後投海自盡了。”

    “他死不足惜,罪有應得!奇怪的是那真品呢?那明代著名畫家唐寅的名作《金山勝跡圖》呢?”

    “誰也不知道,至今也是個迷!”

    那個李師傅這時候說話了:“我說於老二,這件事你應該跟你大哥講一講,他怎麽也說是個收藏家!我想他會對這個感興趣!”

    那個姓於的畫家沒說話,點了點頭。不一會他抬起頭問了王盛烈一句。

    “對了,你們方才說……什麽造假不造假的,是什麽意思?”

    王盛烈道:“由於這個故事的傳播,使得藝術品市場出現唐寅的名作《金山勝跡圖》熱賣!一些畫商不管真偽全都買下,然後再賣出,大賺了一筆!那個鑲金牙的畫商,不失商機,也想大撈一筆,但是苦於沒見過這張名畫,不好模仿。便打起皇宮珍藏有其他名畫的主意,從關內來東北到新京,沒想到在火車上遇到了那光頭,那光頭手裏好像有那張名畫的仿製品,兩個人是臭味相投,想合作大賺一筆……有了名畫還得有會臨摹的高手,他見我是學畫的,剛從日本迴來,便打起我的注意,允以高薪雇傭我!我哪能與他們這等人為伍,我想都沒想,便被我一口拒絕!……如今想起來都怪我不冷靜,有些後悔!”

    “後悔的?你還後悔!”那個姓於的畫家對王盛烈這句話簡直不可理解。

    “我不是為失去工作後悔,我是因為丟掉一次接觸他們的機會而後悔。”

    “你這話怎麽講?”

    “方才我和滿多說了,為了救黃毛姐姐,就得想方設法跟蹤那殺手!而跟蹤那個殺手的最好辦法,就是打入他們內部,掌握他的行動!”

    “噢,是這麽迴事!我還奇怪什麽造假不造假?原來……你讓我想想,看看有什麽地方我能幫幫你!”

    “這……你已經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哪還敢再麻煩你!”

    “別,千萬別這麽說,救人要救活,幫人幫到底!你是我的小兄弟,你的難處就是我的難處……”

    那個姓於的畫家,說完迴到自己的小板凳坐下,他癡癡的望著爐子裏麵的火,在想什麽。

    那個李師傅見王盛烈李滿多已經吃完,想撿拾碗筷到洗手間去洗,李滿多這個大少爺當慣了,坐在那裏膀不動身不搖。王盛烈多有眼力見,心想這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豈能再麻煩人家,連忙站起,搶過李師傅手裏的鍋碗瓢盆,上洗手間洗涮去了。

    那個李師傅看了一眼正在想事情的那個姓於的畫家。

    “我說於老二,你聽說沒有?有人看見了真龍?”

    “真龍?天池?哪有啊?別聽他們瞎說!”

    “不是天池!你不知道,現在外麵傳的可兇了!說黑龍江裏的黑龍,落到沙灘上了!不少人都爭著去看!這可是天下奇聞,你不想去看看?”

    “真的?假的?”

    “這事我騙你幹啥?……真的假的去了一看便知!

    “什麽地方?”

    “北邊!據說在牡丹江南岸,位於肇源縣城偏西北15公裏處,一個叫陳家圍子村的地方,聽說去的人可多了,人山人海的……日本鬼子害怕了,極力封鎖這個消息,但是能封鎖住嗎!去的人還是陸續不絕……你也去看看唄?這可是千載難逢!你是畫家,如果能畫下來豈不更好!”

    “聽你這麽一說,我真想去看看……可是怎麽去啊?離這還挺遠呢!”

    “不遠!……你就說去不去吧?要是去,這車船一路花銷的事我管,你隻要把他畫下來!”

    “不是錢的問題,眼下盛烈急著要救他的那個黃毛姐姐,我想幫幫他的忙!不知怎麽幫好……”

    “你能幫他什麽忙?”

    “我方才想了一下……我想好了,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這個辦法還需你和我一起配合完成……”

    “哼!別有什麽事都拉著我!”

    “你看看……你一有事就叫我,我一有事拉你,你就不樂意!還朋友呢!既然你不同意那我看就算了!我也不去了,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

    那個姓於的畫家賭起氣來。

    “我不是想讓你看看新奇事,我可是好心,你可別當驢肝肺呀!”

    “我這是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你卻……”

    “好!……那行!我跟你去,可是去是去,迴頭你也得跟我走!”

    “要這麽說……行啊!完事,我跟你走!”

    “那咱們可就說定了!”

    說話間王盛烈已經洗完碗筷,鍋也刷的幹幹淨淨,他把這些都放進碗櫃裏。

    那個姓於的畫家看了一眼王盛烈。

    “盛烈我想出了個主意,你看行不行!你方才說跟蹤他們……我看不如我去找他們麻煩,想辦法滯留他們一天!留出一天時間,你們抓緊去找黃毛姑娘,趕快轉移!這樣不就避免危險……”

    “滯留?問題是你能滯留得了?他們是什麽人你!”

    “我想能……李師傅有一身鐵路製服,滿多有一身警察製服,有這兩套製服就夠了!”

    “你當他們是小孩子那麽好唬?”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們想做虧心事,心裏自然膽虛!我們就以有旅客舉報他們,說他們有製售假畫,圖謀不軌的嫌疑,約他談話,核實情況!實則以此為由纏住他,你們便可以……

    王盛烈聽到這點點頭。“我明白了,不失為好主意!好主意!”

    “我估計火車得後半夜到長春,到了長春這一夜,我料他們不會有什麽行動!第二天我們再滯留他們一天,你們要抓住這一天時間找到黃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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