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一臉苦笑的說道“這不是官家大清早就迴來了嗎?臣本來打算去軍器院見官家,正寫著半截,還沒斧正,就聽說官家迴京了。”


    自己這個官家做事,實在是沒有章法可言。


    “你這劄子上說的理由,都不是理由。說說吧。”趙桓深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和李綱說道官製改革的事。


    大宋的官製並沒有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雖然看似繁雜,但是其實歸根到底就是俸祿和職務兩個核心。


    俸祿這塊,元豐改製之後,沒有派遣是不領俸祿的。


    這也是李清照當初需要靠李擢接濟才能生活的原因。


    趙明誠這個廢物,江州知府跑路之後,就再也沒有被啟用過。沒有了家庭營生,還喜歡金石學,自然是入不敷出。


    但是並不是說大宋的官製體係完全沒有問題。


    相反,已經運行了一百六十年的大宋官製,已經展現出了官僚政治的所特有的弊端。


    機構臃腫職能混亂員多闕少能力低下的冗官龐雜。


    到了元豐年間,幹脆直接全麵恢複了唐朝的官製。但是這依舊無法改變大宋的官製就是個勉強維持的局麵。


    趙桓要下手的位置,是從基本問題解決。


    大宋的冗官並非科舉錄取了太多寒門學子導致的冗官,而是因為恩蔭。


    比如一名學士,可以恩蔭五十多個人,這些高官,不僅家族子弟可以恩蔭,甚至連門人都可以加官進爵。


    除了文武百官這些恩蔭補官之外,趙家人也是恩蔭補官的大頭。


    慶曆七年時,僅僅趙家皇族恩蔭補官,就高達一千多人。


    趙桓曾經算過一筆賬,從大宋建國到現在,一共一百六十年的時間裏,平均每年都要恩蔭補官五百人。


    而這恩蔭補官的多出自豪門大戶,絕大多數都是無才無德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桀驁不羈卻升遷極快,跟一股泥石流一樣,導致大宋的官場越來越渾濁。


    趙桓想要解決的問題,解決冗官的源頭,入流過濫!


    “恩蔭補官固朝延惠下之典,然未有大宋之濫者啊!李太宰。”趙桓沉重的說道。


    他想要改變現在這種局麵,恩蔭補官過多就會導致趙桓無人可用的局麵。


    河套的經略,趙桓不得不啟用張孝純,就是冗官之弊帶來的局麵。


    當然,這和趙桓擴展速度太快有一點的關係,這頭剛拿下上京,逼退克烈部,退出了漠南等地。


    迴頭就捅了西夏一刀,占了河套地區。


    大宋的人才儲備,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單純的上京路或者河套,大宋都可以吃下來。但是兩個加起來,對李綱來說,也是極大的考驗。


    李綱真的不知道,去哪裏找那麽多的能臣幹吏,去各地主持局麵,而且速度太快,導致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一些。


    李綱努力定了定神,說道“臣知道。範文正相公也知道,王介甫拗相公也知道,整個大宋也知道。但是官家,臣以為,此事真的從長計議才好。”


    “為何?”趙桓突然前傾著身子問道。


    李綱直視著趙桓說道“官家,金國。”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暫緩吧。”


    李綱瞪大了眼睛看著趙桓,這麽大個事,就這麽過去了?!


    跟他想的不同。


    他以為趙桓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對新帝登基後,一直反複掣肘的大宋官僚動手了!


    結果自己說了個金國兩個字,就勸住了?


    李綱有點想不通,為何這次的勸諫,這麽容易就達成了?


    不過他很快就恍然大悟。


    他已經有兩百多天沒看到皇帝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而大宋的官家,雖然不是天資聰穎的人,但是卻極為勤勉,日夜不輟的處理朝政,對如何管理國家,有了更多明確的感覺。


    趙桓笑道“李太宰,朕其實也在猶豫,你說的很對,金國現在還是心腹大患,在國內大動幹戈的改革官製,反而正中金人之下懷,給他們更多的時間。”


    趙桓如果不猶豫,以他現在的皇權之盛,真的強行推下去,也沒人敢跳出來反對。


    但是他總覺得自己現在動手,有些不合時宜。


    直到李綱言簡意賅的把問題的關鍵點,說了出來,趙桓才終於肯定了,現在改變官製略顯心急了些。


    分不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大宋的官職縫縫補補還能用,畢竟南宋又用了一百八十多年,證明大宋官製也是有利有弊,隻不過不太趁手而已。


    趙桓也曾享受過大宋官職的好處,他任命的率臣嶽飛就以秉義郎的身份,帶著人跟完顏宗望在邢州峽穀,打了一場,改變了河東路的戰局。


    李綱欲言又止的看著趙桓,官家同意的太快了些。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接下的話,他都不知道怎麽起話頭。


    “有話就說。”趙桓笑著說道。


    李綱這一年可是極為辛苦的,連軍器院都沒跑幾趟,天天忙於政務,趙桓自然對李綱格外的耐心。


    李綱看著不按常理出牌的官家,也是沒招,隻好硬著頭皮說道“臣覺得域外官製恩遷這個可以形成常例。”


    “還有皇室恩蔭補官和朝堂恩蔭補官這件事,可以試著朝議一下,弄個章程出來。”


    趙桓思忖了片刻,恍然的說道“哦,朕懂了。”


    “你這是準備先否定再肯定?這是早就準備好的籌碼,吧?”


    李綱無奈的點了點頭,本來他以為會是一場唇槍舌戰,沒成想官家隻是試探。


    趙桓搖了搖頭,自己和李綱一年來培養的默契,因為自己在燕京呆了半大半年,又有點不太圓滑了。


    一如自己麵前這張桌子,用的就有些不稱手。


    這都需要習慣。


    他笑著說道“那就將域外官製恩遷和恩蔭補官常製,這兩條拿出來朝議一下。”


    “若是無事,就先這樣。”


    趙桓準備起身結束這次的奏對,汴京積攢的政務,明日大朝會才是解決的時候,今天李綱的奏對,就是皇帝和宰相的朝會之前的溝通。


    李綱滿臉含笑的說道“官家,臣還真的還有事。臣這裏有幾樣祥瑞,獻給官家。”


    “祥瑞?又有什麽新奇的物件?”趙桓好奇的問道。


    大宋的祥瑞早就不是那種低級貨色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木生靈芝,奇禽異獸這些祥瑞,在趙桓這裏行不通。


    所以,李綱說的祥瑞,應該是比較新奇的創造發明。


    李綱拿出來一個盒子說道“這是洗衣服的肥皂,因洗衣沫肥而得名。用肥皂洗衣,衣亮如新,還不傷衣。這是陳家獻出來的寶物。”


    “配方獻了嗎?”趙桓看著麵前的盒子裏的肥皂,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得虧自己當初沒有跑路啊。


    當時剛登基的時候自己,還想著跑路,去江南造肥皂發家致富!


    趙桓後來讀《皇覽》才知道,大宋的洗澡洗衣服的東西很多,皂角是普通百姓用的,稍微高端點的用的是“胰(yi)子”,是用皂角液或者動物脂肪做的。


    而趙桓沒接觸過洗衣服,但是洗澡用的澡豆,那是相當的高端。


    是一種以白豆粉為主料,加入青木香甘鬆香白檀香麝香丁香五種香料。


    再加入白僵蠶白術等多種中草藥,最後添加了雞蛋清,以水三升,煮令膠消用和白麵五升。薄作餅子,是為澡豆。


    覺得不夠香?


    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鍾乳粉珍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等等各種花香澡餅,不要太多。


    “獻出來了。”李綱俯首說道。


    趙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肥皂這個東西,可以生產出來做給商部監管所盈利。


    他對此倒不是很關注,錢多少才有個夠?大宋已經足夠有錢了。


    他關注的是三酸兩堿裏又有一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氫氧化鈉,俗稱燒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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