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順著李宗貴離開的山道,一路緊追,等到了山脊的時候,遠遠看到已經下到大路上不時迴望卻腳步不停的李宗貴。


    陳安沒有忙著下到大路上去追攆,與其跟在前麵一追一逃,還不如直接上前攔截,擒他個措不及防。


    這是村子附近,陳安熟悉周邊的山裏的每一條小道,略微想了一下後,他繼續順著崎嶇的小道穿行,加快不少速度,準備趕超在前。


    十來分鍾後,他出現在另一條山脊上,站在高處,能遠遠看到順著大路走出來的李宗貴。


    他當即借著林木遮掩,領著招財,快速下到大路上,然後迎著李宗貴走了迴去。


    在一處路彎,兩人碰麵。


    乍一看到陳安,李宗貴立刻停下腳步,有些警惕地看著陳安。


    陳安則是表現得很隨意,笑著衝他打招唿:“貴哥,你這穿得板板正正嘞,是要去哪裏蠻?”


    “安娃子,你啥子時候迴來的哦?”


    李宗貴沒有迴答陳安的問題,見陳安沒什麽異樣,再次邁步走了起來,邊走邊隨口問道。


    “我昨天夜裏迴來的,今天早上領著狗出來四處走走看看。”


    陳安腳步不停。


    兩人很快相遇,錯身讓過的時候,陳安陡然出手,一把鉗著李宗貴左手手腕,一擰一提,將李宗貴的左手背到身後,在他一提之下,身不由己地彎下腰。


    李宗貴怪叫一聲,怒道:“你龜兒要幹啥子?”


    陳安哼了一聲,伸手拉著他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看了看,然後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這一腳踹得重,彎著腰的李宗貴頓時被踹得以一個惡狗撲食的姿勢,摔倒在地上。


    他翻身站起來,怒氣衝衝地看著陳安:“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阿公徒弟的份上,老子今天弄死你!”


    說著,他就準備從側麵繞過陳安離開。


    陳安笑盈盈地看著他:“正好,這話也是我想說嘞,要不是看在你阿公是我師傅的份上,老子今天讓伱爬都爬不迴去!”


    “想幹架?老子不虛你!”


    李宗貴停下腳步,偏頭看著陳安,一副不屑的樣子:“真以為自己練過幾天三腳貓的功夫,尾巴就翹天上去了!”


    “要不就試試……”陳安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話讓李宗貴怔了一下,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老子今天有事,沒得時間跟你龜兒鬼扯,給老子爬一邊去。”


    陳安冷眼看著他:“你今天有天大的事,也走不脫!”


    李宗貴越發惱火,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老子要走,你攔哈試試!”


    說完,他也不從側麵了,迎著陳安就走了過來,那架勢,還想讓陳安讓道。


    陳安眯眼看著他:“啷個,把你阿公的錢偷了,把茅草屋一把火點著,想這麽拍拍屁股就走,怕是沒得那麽簡單的事情。”


    “你龜兒在說些啥子?”


    “你在翻箱倒櫃的時候,你在給茅屋點火的時候,你阿公就在旁邊的林子裏看著,你覺得真的神不知鬼不覺。偷錢也就算了,還把房子點著,你讓你阿公住哪裏?是不是你阿公在裏麵睡起,你也準備連他一起燒了?”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關你屁事?”


    “確實,這是你們家的事,我是不該多說,但是,你把我哥家大門上的鎖撬了,偷了他們家那百多塊錢,就跟我有關係了。


    我老漢在山裏邊看到你鬼鬼祟祟嘞,我婆娘也帶著獵狗,一直靠氣味跟到茅草屋,隻是礙於你是我師傅的孫子,他們沒有上門討要說法。


    我曉得你不會承認,百多塊錢而已,無所謂,但是你今天幹的事情,就太過了,他是我師傅,這麽些年,你們沒人管過他,隻能是我管。


    我現在給你留點臉麵,跟我乖乖地迴去見你阿公,把事情說清楚,你要是給臉不要,別怪我下手狠……拿著塊石頭,還黑不到我。”


    沒想到,聽了這番話,見事情暴露,李宗貴越發氣急敗壞,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抖手就將手中的石頭朝著陳安砸了過來。


    陳安一直提防著,在看到他手臂有動作的時候,立馬做出了反應,跨步側身,堪堪避過那塊砸到路上彈跳著滾出老遠的石頭。


    這下手可真夠狠的!


    卻見李宗貴趁著機會,拔腿就跑。


    陳安怎麽可能讓他就這麽跑了,緊追而去。


    看到李宗貴用石頭砸陳安,一旁原本安靜的招財立馬衝著他狂吠起來,此時看到陳安朝著李宗貴追去,招財立馬跟著衝撲出去。


    盡管瘸了一條腿,也比人跑的快,沒出去多遠,就被招財追上,張口就在他腿肚上咬了一口,猛地一下拖拽,李宗貴頓時一下子往前撲倒在地,摔得又是一聲怪叫。


    還不待他起身,陳安已經跟到,狠狠一腳下去,將準備翻身起來的李宗貴再次踩爬下去:“還真的是給臉不要臉!”


    李宗貴掙紮著站起來,表現得越發憤怒,罵道:“我日你……”


    話剛到一半,陳安跟著一個窩心腳踹過去,踹得李宗貴噔噔噔地往後退了幾步,最終還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齜牙咧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安就在這時,上前一把掐著他後脖子,一把揪著頭發,將李宗貴提站起來,在李宗貴握拳向他打來的時候,一把扣住他手腕,又背往後麵,就這麽推著李宗貴順著大路往迴走。


    即便到這個時候,他依然顧著李宗貴的臉麵,見順著大路走,有不少人幹活,專門挑了往山上的小路返迴。


    等迴到山溝的時候,那茅草屋都已經燒塌了。


    李豆花就這麽看著它燒,直到陳安押著李宗貴返迴,他他才轉過身,看著李宗貴。


    陳安在李宗貴後腿彎上踢了一下,踢得他直挺挺地跪下,這才鬆開他的頭發,將他裝褲兜、衣服口袋和襯衣內袋的那些錢、鑰匙和紙煙掏出來扔地上,跟著鬆開他被反扣著的手。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做的這些,是人能幹出來的?”


    陳安說完,微微搖了搖頭,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坐下。


    李豆花也歎了口氣,坐了下來,拿出煙袋鍋卷了旱煙點上,就這麽叭叭叭地抽著,一句話不說。


    陳安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看向一旁放著的提籃,走過去將東西提過來放到李豆花旁邊:“師傅,我今天一是過來看看你,另外一個事情,就是想說哈,我哥家大門被撬了,藏在房間席子下邊的百多塊錢被偷。


    那天我老漢在青溝放羊,看到過李宗貴,麗榮帶著兩隻川東獵犬順著氣味跟過,結果就跟到你茅草屋這邊來。


    百多塊錢,對於我來說,不大的一個事兒,但對我哥來說,那是他幾個月的工資,外加賣一頭豬的錢。


    不管啷個搞,也不要搞到熟人頭上撒,好歹有點底線。


    若是再有下次,我不客氣了。”


    李豆花微微點了點頭,依舊是直勾勾地看著跪在前麵,此時大氣不敢出的李宗貴,問道:“娃兒,你老實交代,你拿那麽多錢,究竟是去幹啥子?”


    李宗貴隻是拿腦袋低著,一句話不說。


    李豆花又長長歎了口氣:“娃兒呀,攢這點錢,歸根到底,都是你嘞,不是得舍不得給你用,而是你這用法不對頭。


    別說你一個山旮旯裏邊的小農民,怕是就連縣官姥爺,也不敢像你這樣用。


    幾次了?跟著我攆山、采藥,那麽長時間賺得的錢,幾乎都給了你,這些錢你本就花得不明不白,一分沒有攢下來,我攢下來給你媽老漢蓋房子的錢,被你拿去用了,一直問你,你也不說拿去幹啥子。


    現在就是這迴了,賣幾塊金香玉,得九千多塊,五千交給你媽老漢,指望他們蓋套好點的房子,我這裏留著四千多塊,也是準備給你娶媳婦用嘞。


    我老了,跑不動了,以後想賺錢,那是越來越難,我還指望你到時候能給我養老,但是現在看來,怕是也指望不上,你又是翻箱倒櫃,又是燒房子的,到底是為啥子?


    你啷個變成這樣了?


    你老實跟阿公說,你拿這些錢究竟拿去幹啥子?如果是用在正途上,不管事情成敗,阿公都會支持了,可是,你要是搞些歪三斜四的事情,阿公也不希望你誤入歧途,把自己給毀了。”


    說完,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李宗貴,等著他的迴複。


    李宗貴卻依舊低著頭。


    陳安從側麵卻看得清楚,此時的李宗貴,麵目有些猙獰,似乎在強行克製著什麽,這是種很奇怪的反應。


    什麽都不說,李豆花也沒招,隻能是恨鐵不成鋼地衝著李宗貴淡淡地說了一句:“給老子滾,有多遠滾多遠!”


    聽到這話,李宗貴如蒙大赦,起身就走,隻是,走出兩步,又迴頭看著地上的那些錢,突然跑了迴來,一手抓起兩遝,把那半包煙葉撿起來,甩開雙腳就跑。


    陳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都這種時候了,還想著拿錢……


    他本想上前阻止,卻被李豆花給攔了下來。


    “師傅,不能再這樣縱容,會出大事嘞!”


    “所以,師傅得求你一件事,幫忙跟一下,倒要看看,他究竟在幹啥子?”


    說著,李豆花拿起一遝錢,塞到陳安手裏:“現在就去,怕是要耽擱你不少時間……我去給你家裏邊打聲招唿。”


    既然李宗貴不肯說,眼下也隻有暗地裏跟去瞧瞧了。


    來不及迴去取槍,陳安摸了摸身上,從雷選運那裏得來的匕首,還在腰間的皮帶上掛著,倒也能用來防身。


    看著順著山道跑遠的李宗貴,陳安叫上獵狗,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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