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宜聞言大驚失色。


    “消息可靠嗎?”林雪宜一個勁地問。


    “我的消息渠道完全是局外人的角度,自然相當可靠!”


    雷遠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對於林雪宜這樣一個出道不久的丫頭片子而言,應該對她震動很大,說不定已經嚇著她了,便安慰道:“也不要太緊張,亡羊補牢嘛,一切尚可彌補。”


    “不行,我得趕緊通知我的上級,早做準備。”果然,林雪宜再也平靜不下來。


    雷遠心中苦笑,隻得進一步勸慰道:“現在太晚了,所有人都睡了,滿南京也就我們倆人夜不能寐,還在街道上遊蕩。”


    林雪宜立即求援般問雷遠:“那我怎麽辦?”


    雷遠話題一轉:“同誌,你是哪一年加入你的組織的?”


    林雪宜警惕地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想告訴你,遇事要冷靜,千萬不要慌張,一旦內心慌張,自然陣腳大亂,對問題的解決沒有絲毫幫助,反而在判斷上會有失偏頗!”


    “你直接告訴我怎麽辦吧,哪來那麽多的說教?”二人的情感在一晚上忽然得到升華,林雪宜已不拿雷遠當外人。


    “好歹等到天亮再說吧,到時再通知也不遲啊……別胡思亂想了,抓緊時間睡覺吧,明天起早點,我送你過去。”


    林雪宜雖心有不甘,倒也無計可施,就和雷遠道聲再見。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林雪宜果然早早敲開新顏照相館的大門,邊敲門邊喊道:“雷遠,起床了嗎?”


    雷遠睡在裏間,開門的是淩鬆陽,林雪宜聽聞腳步聲漸近,以為是雷遠,戲謔道:“你這個懶豬……”門打開,卻不是雷遠,林雪宜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雷遠人呢?”


    “我在呢。”雷遠的聲音從屋內傳出,接著雷遠趿拉著鞋跑出,睡眼惺忪說道:“你是不是沒睡呀!”


    旭陽尚未升出東方的天際,隻是剛剛在層疊的雲間勾出一抹淺青的顏色。


    雷遠拗不過林雪宜的催促,匆匆洗漱,開車帶著她往火瓦巷而去。


    來到火瓦巷口,林雪宜遲疑片刻,照例讓他在此等她,雷遠也不計較,含笑道:“待會兒可別再來找我。”說完便將腦袋往座椅上一靠,雙臂攏住上衣,繼續小睡。


    莫熙翰的院門依舊緊閉,林雪宜抬手拍門。


    好一會兒,有人前來開門,是美蘭,她詫異問道:“你是找瑤兒還是老莫?”


    “我找莫老師。”


    “誰找我?”緊接著,莫熙翰走出大門,高聲問道。


    “是我,林雪宜。”林雪宜急中生智補充道:“我們診所遇到點麻煩。”


    莫瑤聽到林雪宜的聲音,衣衫不整走出臥室,興奮地說道:“雪宜姐,我爸同意我去你的診所幫忙啦!”


    “太好了!”林雪宜敷衍一句,眼睛卻看著莫熙翰,莫熙翰已經知曉林雪宜一定有要事,但隻以為是有關雷遠幫忙的事,也不著急,不慌不忙道:“你們先聊會,我洗一洗。”


    莫瑤轉頭對美蘭道:“媽媽,你讓奶奶烙些麵餅,留雪宜姐在我家吃個早飯。”


    美蘭應了,轉身忙去了。


    “是不是還是關於診所的事?我爸還沒給你辦好?”莫瑤抱怨道。


    “也不能怪你爸,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爸也隻是寄人籬下。”


    莫熙翰從洗漱間走出,對林雪宜道:“你也別忙走了,在我家吃完早飯,然後帶莫瑤一起迴診所,我已經同意了,讓她也做點事,省得一天到晚找我麻煩。”


    林雪宜無心談這些,不斷點頭說好,見縫插針道:“莫老師,你忙好了嗎?我和你單獨聊聊診所的事。”


    “我們書房談。”


    進了書房,莫熙翰道:“你那位朋友答應幫忙了?”


    “是的,他答應了……”


    “很好,我就說嘛,巧妙地利用……運用情感也不是不可以的!”莫熙翰搶著說道,一臉得色。


    “不是……”林雪宜焦急地補充道:“我聽說鬼子最近在燕子磯碼頭一帶加強了警戒!”


    莫熙翰臉色一下陰沉下來,急道:“誰說的?”


    “雷遠告訴我的!”


    “他怎麽會知道?”莫熙翰臉上布滿疑惑。


    “我也問過他,他說是偶然獲知。”


    “他是故意嚇唬你吧?”莫熙翰啟發著林雪宜,“你們小年青之間,是不是有時為了增加一些……一些情趣,故意逗你玩?”


    “不會!”林雪宜即刻否定,“絕無玩笑之意,他不是輕浮之輩,說這話時很嚴肅,並且是他一早把我送過來的!”


    “他具體怎麽說的?”


    “他聲稱是從他們的情報係統獲此信息的!”


    莫熙翰沉思俄頃,問道:“他人走了?”


    “沒有,和昨天一樣,我讓他在巷口車裏等我。”


    莫熙翰想了想說道:“你快去把他叫過來,我要親自核實!”


    雷遠正睡得迷糊,聽到有人敲擊著車窗戶,知道是林雪宜返迴了,也不睜眼,繼續假睡。


    林雪宜不耐煩道:“別裝了,找你有事!”


    雷遠慢慢睜眼,笑眯眯道:“何必費這事?這不,還得煩勞您老人家親自再跑一趟。”


    雷遠將車停在莫家門口,跟著林雪宜走進。莫熙翰已在門口候著,一看到雷遠,便疾步迎了上去,握住雷遠的手道:“幸會啊,雷先生!咱們又見麵了,裏麵請!”


    莫瑤早已洗刷完畢,在正屋坐著,眼光一刻沒離開雷遠,待雷遠和莫熙翰走進書房,上前一把拽住林雪宜,拉迴幾步,嬉皮笑臉道:“你男朋友?長得真帥!”


    林雪宜不置是否。


    莫熙翰等在書房門口,林雪宜一進屋,立即關上房門。


    “聽林雪宜常常說起你,也知道了你的一些過往,雷先生是個聰明人,想必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林雪宜的領導,雪宜是我發展進我們組織的。”


    “莫先生,謝謝你的信任!”


    “我代表我們黨,感謝前不久雷先生的慷慨相助,冒著風險給我們帶迴電台。”


    “這件事莫先生大可不必介懷,雪宜一家於我有救命之恩,她的忙我一定會幫的,再說,我對你們的黨印象不錯,況且時下舉國抗戰,國人均同仇敵愾,凡是有益於抗戰的事情,不但我雷遠會做,其他有良知的中國人也一定不會作壁上觀。”


    “難得雷先生如此深明大義,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莫先生但說無妨,有話盡管問,我定知無不言!”


    “雷先生在你們黨內處於什麽職位?”莫熙翰直視雷遠。


    “既然先生直言相告,我也不瞞先生,我原本乃教導總隊一名上尉連長,參加了南京保衛戰,受傷後滯留於南京,因掌握了一些技術活,被上峰看重,委以大任,目前擔任南京站的副站長兼行動處處長,負責領導南京的對敵鬥爭,但目前隻是起始階段,成效不大。”


    莫熙翰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見他年紀不過二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就但此要職,不由肅然起敬。“雪宜應該和你說過吧,我們將有一位重要人物不日抵達南京,想尋求你的幫助……”


    “是的,我一定傾己所能!”


    “我對雷先生的義舉先行謝過!”莫熙翰這時話鋒一轉,問道:“不過,我聽雪宜講,你方已獲得情報,說鬼子已在燕子磯碼頭一帶加強了戒備,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件事說起來很巧,我昨日在執行任務時,碰巧收獲到這樣的信息,隻是我萬萬沒想到,會有貴黨的高層通行於此……”


    “這情報可靠性如何?”


    “十之,希望貴黨必須早作準備,防患於未然。”


    “哦……”莫熙翰低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莫瑤這時喊道:“可以吃早飯了。”


    莫熙翰抬頭,道:“這件事我匯報再說,如有什麽調整,我讓雪宜及時通知雷先生,來,我們一起用點早飯!”


    出了書房,莫瑤殷勤地給林雪宜和雷遠準備座椅。


    早餐已經準備妥當,每人一碗稀飯,一顆水煮雞蛋,一張烙餅。


    莫瑤奶奶做的烙餅果然味美,林雪宜的溢美之詞讓那位老人樂開了花。


    臨別之際,莫瑤非得跟著他們一道迴診所,林雪宜看了看莫熙翰,莫熙翰心不在焉道:“讓她去吧,否則她又要和我喋喋不休了。”


    雷遠駕車,林雪宜莫瑤二人坐在後排,在後麵一直說說笑笑,不時竊竊私語,雷遠大約聽出了所以然,無非就是莫瑤調侃林雪宜金屋藏俊、林雪宜秘而不宣之類,而林雪宜則唏噓她對林雨濤一往情深、毫無女人之矜持……


    車子出了火瓦巷,拐上了中山南路,再北行大約八百米的樣子,忽然從中山東路方向唿嘯而來三兩黑色轎車,轎車的前麵,均懸掛著日本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在車隊前麵,四輛軍用摩托開道,橫衝直撞,硬是逼停了雷遠的汽車。


    雷遠索性將車停在路邊,讓車隊先行通過。


    車隊沿著中山北路向北疾行。


    雷遠的目光無意掃過車隊,忽然在第二輛車的後排座位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在打量著雷遠的座駕,刹那間目光和雷遠相遇,雷遠發現對方似乎楞了一下。


    雷遠內心劇烈一顫。


    是江碧秋!


    深陷敵營的260旅劉起雄旅長的夫人江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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