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震南家裏吃了晚飯,秦至庸起身離開。洪震南親自把他送到門外。


    秦至庸並沒有迴住處,而是去了報社。


    報社裏還有些工作沒有做完。這個時代,可沒有勞動法,加班是常有的事情。


    有些人,想要工作,想要加班,都辦不到。


    有工作的人,再苦再累,都沒什麽怨言。這個時代的人,非常能吃苦。


    來到報社,屋裏果然燈火通明。


    大家都還沒有下班。


    驚喜的是,秦至庸遇到了一個熟人“周光耀”。


    周光耀是佛山企業家周清泉的兒子。沒想到他到了秦至庸兼職的報社工作。


    周光耀在佛山的時候,到佛山酒樓吃飯,他和秦至庸有過數麵之緣。見到秦至庸,周光耀同樣很欣喜。


    “秦先生。”周光耀情不自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喊道。


    秦至庸走到他跟前,說道:“光耀,沒想到你居然和我任職同一家報社。什麽時候來的?”


    周光耀說道:“今天下午。社長答應聘用我。”


    下午的時候,秦至庸在學校上課。沒有來報社。


    秦至庸說道:“我在佛山的時候就聽說,你小子是個高材生。好好幹。我相信,以後香港的報業傳媒界,會有你的一席之地。忙完了工作,我們再聊。”


    “嗯。”周光耀點頭。


    秦至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桌麵有不少的新聞稿件。這些稿子,都要他審核,有的稿子,還需要修改。工作量,起碼要三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完成。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鍾。最快也要等到晚上十點鍾才能下班。


    秦至庸拿出鋼筆在稿紙上批注。他寫的毛筆字隻能算是中規中矩,但是學習了毛筆字以後,再來寫鋼筆字,那就是如虎添翼。


    秦至庸用鋼筆寫出的字,都是端正的小楷,讓人一看,就覺得幹淨,賞心悅目。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秦至庸要求自己每日都要有一點進步。哪怕這點進步,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可是十日以後,百日以後,那就是前進一大步。


    無論是修心、修身、還是工作,秦至庸必須要做到精益求精。就像是廚藝中的刀功一樣,簡單,但永無止境。


    秦至庸一旦進入了工作狀態,就會顯得專注。


    周圍的環境,對他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不像是以前,輕微地打擾,就能讓他從專注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這是他的心靈修為提升到了“定”之境界,產生出來的效果。


    身邊的一個同事向周光耀問道:“光耀,你和秦老師以前就認識啊?”


    周光耀點頭道:“嗯。以前在佛山的時候,我經常和秦先生見麵。我爸爸和秦先生是朋友。秦先生的廚藝驚人,又是太極拳宗師……”


    周光耀把秦至庸的情況向同事說了一遍。他的語氣中帶著自豪。秦至庸不是佛山人,可是他周光耀和秦至庸都是從佛山來到香港。


    此刻在香港相遇,周光耀心中自然覺得親近。


    同事驚訝道:“太極拳宗師?佛山武術界頂尖高手?沒有那麽玄乎吧。秦至庸是我們報社的兼職編輯,又是一家中學的國文老師。你要說他的文章寫得好,有學問,那我相信。可是,你說他是武術宗師,我肯定不信。秦老師文質彬彬的樣子,哪裏像是會武功的人。周光耀,你的想象力很豐富,不去寫小說,可惜了啊。”


    秦至庸來到香港,一門心思專研心理學和國學,以提升心理素質為主。根本就沒有顯露過武功拳術,當然,也沒有必要顯露。


    武術大宗師,在普通人的眼中很神秘。可是秦至庸覺得,會武功其實沒什麽了不起。


    真正的心靈大師,科學家,能造福人類,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周光耀有點惱怒,自己的話,同事竟然不相信。


    要知道,自己說的可都是真話啊。


    秦至庸以智謀算計死了佐藤和那些憲兵,逃離日本軍營。當時在佛山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周光耀想要解釋。可是他隨後暗自搖頭,對方既然不相信,自己解釋再多,也是徒勞。


    寫小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周光耀決定,把秦先生在佛山的事跡以小說的形式寫出來,在報紙上連載。秦先生這樣的武術宗師,不應該默默無名,而應該名揚天下才對。


    秦至庸審核完最後一份稿子,剛好到了晚上十點鍾。


    把稿紙交給一個編輯,秦至庸說道:“稿子已經審核完。不合理的地方,我都改了。可以拿去排版發表。”


    那個編輯說道:“秦老師,你的工作效率,真是太高了。行,我現在就把稿子送到印刷廠,讓工人們連夜排版印刷。明天早上,這些文章就能見報。”


    秦至庸點頭笑道:“那我就下班了。”


    編輯說道:“好。秦老師你先迴去休息。”


    秦至庸走到周光耀的身邊,問道:“光耀,忙完了嗎?”


    周光耀說道:“秦先生,我也剛好忙完。”


    秦至庸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們就走吧。下班。”


    ………………


    出了報社,周光耀的肚子發出了聲響。


    秦至庸說道:“餓了吧。走,我請你吃夜宵。”


    周光耀點了點頭,沒有客氣。


    秦至庸帶著周光耀來到一家大排檔,點了幾個菜。周光耀吃得很快,有點狼吞虎咽。


    秦至庸說道:“光耀,慢點吃。飯菜不夠,我們再點。”


    周光耀流著淚,一邊吃飯,一邊說道:“秦先生,我還是昨天晚上吃了點東西。今天一天都沒有吃飯。餓得受不了,就喝白水。”


    “我爸爸被日本人用子彈擊中,腦子不清醒。到了香港,要不是有問叔幫襯著,我和我爸就要睡大街了。可是問叔一家現在過得也艱難,據說連房租水電費都交不起……”


    秦至庸拍了拍周光耀的肩膀,溫和地說道:“男兒當自強。光耀,堅強些。苦難的日子,終究會過去。以後會慢慢好起來。吃了宵夜。我跟你一起去看望你父親。”


    周光耀擦拭了淚水,點頭道:“嗯。吃了飯,我就帶秦先生去。”


    秦至庸問道:“對了,葉師傅他們一家到了香港,住在什麽地方?”


    ………………


    在一間陰暗狹小的民房裏,秦至庸見到了周清泉。


    周清泉躺在床上,已經睡著。


    此刻的周清泉,哪裏還有當年民營企業家的風範,他現在就是一個落魄的,神誌不清的老人。


    周光耀說道:“秦先生……”


    秦至庸用食指豎在嘴上,做了一個“止語”的手勢,輕聲道:“光耀,小聲一點。不要打攪了你父親睡覺。”


    秦至庸坐到床邊,給周清泉把了把脈,暗自搖頭。


    周清泉這種症狀,秦至庸沒有辦法。


    大腦,是人體最神秘的部位,周清泉是大腦受到了傷害和刺激。


    秦至庸的中醫主要學的是藥理。針灸隻是了解個皮毛。就算秦至庸有了那麽一絲內力,施展針灸,也沒有治愈周清泉的可能。


    周清泉的這種情況,隻能依靠靜養,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奇跡出現,神智得以恢複。


    秦至庸拿出身上的所有現金,一共八百多塊錢,放到破舊的桌子上。


    周光耀說道:“秦先生,我怎麽能要你的錢?”


    秦至庸說道:“你剛到報社,還沒有領到工資。沒錢,怎麽過日子?又打算每天不吃飯,隻喝白水嗎?再說了,你父親現在身體不好,需要花錢。就當我借你的,發了工資,你再還我。”


    “我就先迴去了。”


    “光耀,有了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別一個人硬撐著。”


    周光耀感激道:“謝謝秦先生。”


    ………………


    迴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午夜。秦至庸沒有休息。他還要研讀《解析幾何》。


    今天該看的內容,必須看完。


    心境到了“定”的層次,秦至庸已經能做到在兩分鍾之內,進入到深度睡眠狀態。他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就相當於普通人睡八九個小時,足以保證精力充沛。


    早上。


    天剛蒙蒙亮。


    秦至庸就起床讀書。


    儒家的經書,要天天讀。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心境不退轉。


    心靈境界,達到了“定”,並不是就可以萬事大吉,高枕無憂。


    心境越高,越要謹慎。


    稍有不慎,受不了誘惑,就會退轉。那時候想要再次重新找迴境界,可就是千難萬難。


    俗話說,人要變好,很難,可是人要變壞,隻需一瞬間。


    心境一退轉,人就平庸,就會學壞。


    吃了早飯。


    秦至庸上午沒有課,沒有打算去學校。他買了點禮物,向葉問的住處走去。


    葉問現在是一棟樓房的天台上租的房子。


    剛走上天台,秦至庸就見到葉問在練拳。


    聽到腳步聲,葉問以為是有人來拜師學拳,當他轉過身來,見到秦至庸的時候,臉上頓時出現了驚喜的表情。


    “秦先生!”


    葉問高興地喊道:“永成,永成,你快出來。是秦先生來了。”


    張永成牽著葉準,從屋裏走了出來。


    秦至庸笑著說道:“葉師傅,葉太太,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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