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功成萬骨枯?”閻立德也是一個讀書人,聽聞此言,搖了搖頭道,“這話聽起來不錯,可放在這裏立碑祭祀怕是不合適吧?”


    段綸笑道:“你啊,壓根就沒明白殿下這句話的深意,你真以為殿下是說給他們聽的?”


    “不是說給他們聽,還能說給誰聽?”閻立德有些不明所以。


    “了不得啊。”段綸沒有急著給閻立德解惑,而是抬起頭看了看山上的祭台,要說李承乾之前大敗慕容伏允,他都還沒有這個感受。


    畢竟他當年也是跟隨李家打天下的,見證過一個朝代從無到有,打下小小吐穀渾,他頂多也隻是驚訝,但絕對沒有此時的感受。


    “就煩你們這種說話說一半的。”閻立德被段綸吊著胃口,心癢難耐,“有什麽話一次說完不行麽?非要讓我心裏跟貓撓似的,咱就不能幹脆點兒?”


    段綸被他這話都逗樂了,也就是大家都知道這家夥的秉性,否則就他這張破嘴,在朝堂上少不得得罪人。


    指了指他們自己,也指了指山腳下看熱鬧的那些人,段綸這才道:“殿下這話是對我們說的,也是對我們身後的陛下說的。


    說到底,殿下想表達的意思就一個,大明王廷要休養生息了,畢竟大明王廷發展得太快了,而且自大明王廷立國以來,幾乎就是在一場又一場大戰中走到今天的。


    如今,殿下有心休養生息倒也可以理解。


    當然,殿下這話同時也是在告誡周邊各國,大明雖有休養生息的意思,但並不代表大明就不會再動幹戈。


    若是真有誰不開眼,要在大明休養生息的時候來進犯大明,大明依然會不懼一戰。”


    “一將功成萬骨枯原來是這個意思?”閻立德聽完,點了點頭。


    段綸和盧正卿見他如此,都是一臉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兩人很默契的沒有再說下去。


    相對於閻立德來說,他們兩個才是混跡朝堂的人精,從聽完李承乾說的那些話後,兩人當即就明白了李承乾這麽做的目的。


    與其說李承乾是說給周邊各國聽的,還不如說李承乾是說給李二聽的。


    畢竟如今李承乾兵強馬壯,又是大唐太子,李二也擔心李承乾效仿他當年的所作所為,所以借此機會在給李二定心丸罷了。


    說直白點兒,李承乾這話頗有告訴李二,他暫且沒什麽雄心大誌,隻是想經營好大明王廷來做自己政治資本的意思,讓李二放心。


    當然,這話李二信不信那就是另外一迴事兒了,反正李承乾的意思傳遞出來了。


    至於說還有沒有他們遺漏的地方,那就不好說了。


    ……


    祭台之上,李承乾還在繼續著今日的大祭。


    一番開場白後,剩下的事自然就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了。


    畢竟勇山大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很多事情大家都有了經驗。


    這會兒,他正帶著長樂、蘇亶、侯小妹、武媚、慕容婉秋、契苾琳娜等人在給那些沒有親人的將士供奉祭品。


    雖然說李承乾這麽做的目的,作秀大過於做事,但真當他身臨其境的時候,也是觸動頗深。


    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就有數千人長眠於此,他又如何能若無其事?


    別說他,哪怕是那些大明的百姓看到這一幕,也是久久無人言語。


    數以千計的陵墓聚在一起,要說不震撼人心那才是鬼扯。


    也就是這會兒人多,加上此時大家都沒往那方麵想,否則就這場麵就能讓不少人雙腿發軟。


    不過相比之前,這一次大家都多了些經驗,倒是不用李承乾特意為他們準備祭品。


    很顯然,大家都是有備而來,哪怕是那些後來人,這幾天也跟日月山的老人打聽了一下大祭的事兒,準備得都很充分。


    孫思邈和巢正一老一少也是提著祭品在那些空空蕩蕩的陵墓前擺上祭品。


    一邊祭拜,孫思邈一邊說道:“這些人中有些老道也見過,如果老夫的醫術再高明一些,有些人是不會死的。


    作為一個大夫,無法解決病人的實際問題,當是大夫之恥!”


    說完,孫思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的確救治過這勇山上的一些人,也的確有一些人是他親自宣布的死訊。


    這對於一個秉承著醫者仁心的人來說,的確是一道不好過的關。


    哪怕他們早已對此習以為常,可每經曆一次的時候,都還是會有一些別樣的心情。


    “孫道長言重了。”巢正放下手中的祭品,頗為無奈地說道,“單以醫術而言,若是孫孫道長都束手無策,普天之下,怕是也沒幾人能做到起死迴生了。”


    他這話倒也不是吹捧。


    孫思邈潛心醫術數十年,普天之下,能在醫術方麵超過他的人,可能有,但絕對不多。


    “學無止境,醫術也是一種學問,如今我們對一些病症束手無策,隻不過是我等無能罷了。”孫思邈搖了搖頭,道,“老道始終相信,有些我們現在束手無策的病症,在未來,終有一天不過是小道爾!”


    說到這個,巢正也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這是必然的,說到底,還是我們能力不足。


    醫術的進步需要時間,更需要無數人潛心鑽研,說實話,醫術本來就應該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這兩個幾乎都是醫癡,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老一些,一個小一些罷了。


    不過在對於醫術的態度上,兩人幾乎不相伯仲。


    孫思邈點了點頭,說道:“是這麽個道理,醫術,本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就如殿下,雖然在醫術一道上不精,但很多見解卻是極為獨到,尤其是在外傷一道上,僅憑此,殿下也將被後世醫者銘記!


    當然,殿下最神奇的還不是這個,最神奇的當屬那個讓老夫翹首以盼的顯微鏡……”


    巢正一開始還聽得連連點頭,可當聽到孫思邈說到顯微鏡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好家夥,搞了半天,伱是在說這個?


    他懂孫思邈的意思,很明顯,這老道著急了。


    當然,這他也能理解,作為一名醫者,聽聞了當初李承乾的話語後,對這顯微鏡怎能不重視。


    而且,孫思邈一把年紀了,著急也是正事。


    畢竟到了他這把年紀,誰知道一覺過去第二天能不能醒來?


    “孫道長放心。”也就是這個環境不適合笑,巢正才一臉肅然地說道,“之前殿下實在太忙了,孫道長也知道,這大半年殿下實在沒空。


    如今殿下也迴來了,改日,小子定當親自去跟殿下說,想必要不了多久,那顯微鏡就能出現在孫道長的桌案之上。”


    巢正也清楚,若不是有這顯微鏡牽扯著孫思邈的心思,否則就以他的脾氣,早就掛冠而去了。


    別忘了,這位可是李二封官賜爵都能拒絕的狠人!


    他就不是一個貪圖權貴的人。


    能讓他上心的,除了醫書,就是醫術。


    孫思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顯微鏡拖了這麽長時間了,說實話,若非李承乾之前在外,他都想去親自質問一番了。


    到了他這個年紀,說是無欲無求也不為過,如果不是李承乾所說的顯微鏡讓他魂牽夢縈,他早就走了。


    什麽建功立業,開國之勳,他從來就不在乎。


    另一邊,契苾何力的母親姑藏夫人也在契苾何力的攙扶下祭拜她鐵勒部的族人。


    “有此生後哀榮,他們戰死沙場也值得了。”姑藏夫人低聲說道。


    契苾何力聞言,輕聲道:“上陣殺敵本就是我等的宿命,就算沒此殊榮,也該如此。”


    這話可就言不由衷了,當初他鐵勒部的勇士葬於勇山之際,他可是激動了許久的。


    畢竟這代表了李承乾對他們的認可,也代表了大明將士的最高榮譽。


    “你啊,殿下此番可謂是用心良苦。”姑藏夫人說道,“你以為殿下為什麽立下那塊石碑?


    一將功成萬骨枯!


    殿下心善啊!”


    “娘親說得是。”契苾何力當即就點了點頭,甭管姑藏夫人說啥,他總不能反對不是。


    姑藏夫人見他這般,歎了口氣,說道:“能遇如此良主,也是你們兄弟的幸事。既然殿下體恤你們,今後你們兄弟也要忠心王事才是。”


    她雖然在原本的曆史上幹過逼迫契苾何力叛唐的事兒,但此一時彼一時。


    且不說逼迫契苾何力叛唐的主力是契苾沙門和真珠可汗,就兩者所處的環境也是截然不同的。


    畢竟,此時她的閨女是李承乾的王妃,就這一層關係,對於她的心態來說,也有很大的影響。


    她暫且倒是沒奢望過她的外孫能繼承大唐的皇位,但按照現在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她契苾一族必然是能在李承乾的庇佑之下,在大唐紮根。


    經曆了當初遠逃熱海之後,她如今對於能有一個生養棲息的地方,尤為重視。


    而在他們不遠處,慕容承邦幾兄弟也陪著高昌王妃在祭拜此番大戰戰死的澆河郡勇士。


    說起來,當初李承乾決定將他們葬在勇山的時候,他們還有些反感,但現在看來,的確隻有勇山才配得上他們澆河郡的勇士。


    “母妃,要不孩兒去找殿下,將我父王也遷移到勇山來?”


    “閉嘴!”慕容承邦的話剛說完,高昌王妃就厲聲喝道。


    這不是胡鬧麽?


    慕容孝雋以死明誌,就是想告訴天下人,他從沒有辜負過慕容伏允,這會兒你將其遷墳到勇山,那不是打他的臉麽?


    哪怕李承乾如此提議,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反對,甚至以死相逼,誰能想到,如此荒唐的說辭,居然出自自己的兒子。


    慕容承邦見自己母妃怒視著自己,整個人都呆住了,一瞬間,話也不敢說了。


    一旁,叔孫海連忙說道:“王妃……”


    “閉嘴,從今往後,不準再叫王妃!”高昌王妃就跟吃了火藥一般,說著,還看向了慕容承邦幾兄弟,道,“今後你們也不準再喊母妃!


    大明王廷,隻有一個王!那就是殿下!”


    麵對高昌王妃突如其來的怒火,眾人都有些適應不過來。


    雖然大家都知道,高昌王已經成為了曆史,但正是因為高昌王成為了曆史,他們才沒有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糾結。


    這會兒,高昌王妃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確實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不過很快,叔孫海就反應了過來。


    高昌王妃雖然鮮少參與當初澆河郡的內政,但作為高昌王妃,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這會兒無緣無故的發火,肯定是有緣由的。


    “啥情況?”奚潼一時半會兒還沒想明白,小聲問道。


    叔孫海說道:“王妃是要我們死心塌地的追隨明王殿下。”


    “嗯?”


    “哎,就是因為那塊石碑,一將功成萬骨枯,王妃這是覺得大明王廷要休養生息了,可能也覺得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吧。”


    叔孫海也隻能說個大概,但要具體的說,他還真說不清楚。


    奚潼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


    不過今天他們這些人,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這種場合,他們什麽時候見過?


    對於這些眾生相,李承乾沒有關心,有些東西是需要他們自己去感受,體會。


    他無法幹預太多。


    他這會兒還是帶著長樂她們,祭拜那些戰死的勇士,時不時的,也會撫摸著墓碑嘀咕幾句。


    “殿下,末將等人請命!”就在這時,房遺愛、程處亮、姚大、叔孫鈺等人跑了來,一個個都是一臉的憤慨!


    他們早就想殺迴長安了,今天經曆這麽一遭,更是點燃了他們心中的血性。


    不過讓李承乾最意外的是,這次領頭的人居然是姚大,這倒是讓他沒想到。


    而且,姚大那臉上的殺機都快抑製不住了。


    他一直懷疑這姚大的身上有秘密,本來人有點兒秘密他也沒太在意。


    畢竟這個世道誰又沒有點兒秘密呢?


    可姚大的反應,讓他下意識的就和當初的懷疑聯係到了一起。


    當然,他也沒太當迴事兒。


    “人選定好了?”李承乾問道。


    “定好了。”姚大說道,“隻要殿下一聲令下即可,我大明少年軍,也是時候讓天下人見識一番了!”


    “行,今夜出發,本王在大明宮等著你們的捷報傳來。”說完,李承乾又道,“處亮留下,其餘人速去準備!”


    一聽李承乾同意了,眾人頓時欣喜若狂!


    當眾人離開後,李承乾對程處亮說道:“此番去長安,本王還有些安排。”


    “殿下隻管吩咐就是!”程處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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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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