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酷寒讓人將自己裹得緊緊的,隻留一雙眼睛在外麵,若不是碰到心上人是絕不會露出臉跟手打招唿的,好不容易捂住的熱氣萬萬不能輕易地散了。這樣的情形下,人們都行色匆匆,當然不會留意到螢雪湖旁坐著的一個人。


    “有多久沒看到寧獨了?之前他可是天天坐在螢雪湖旁的。”路過的學子向著同伴說道。


    “是嗎?之前我怎麽沒有看到過?”


    “你就隻顧看青杏園的姑娘,哪裏顧得上看螢雪湖的寧獨。”


    “姑娘豈不是比寧獨好看多了?”


    “瞧你那出息!我什麽時候也能夠修行啊!就這樣向前一指——咻——劍想往哪飛就往哪飛!那個時候我還念這什麽破書!天下之大,何從不能去,何事不能做?”任何一個不會修行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幻想,可惜他們無論如何也修行不了。


    “今天下午有考試。”同伴無情地說道。


    “唉……”


    不論什麽時節,學園裏總是不缺聲音,證明著人所具有的蓬勃生命力,不會被任何的天氣困住。寧獨自然沒有心思去聽這些聲音,他的心靜的跟眼前的螢雪湖一般。


    雪落之後月光照下的靜。


    寧獨在這一片靜中等待著。


    這是一張巨大的白紙,而寧獨是一個畫師。隻要他一起筆,整幅畫就已經完成,絕沒有再修改的選擇,所以他要在心中畫上無數遍,直到不會再有任何失誤的可能才會落筆。


    劍起——


    一柄劍從寧獨身前飛掠,畫出一條筆直的線,瞬間將這個世界分成對稱的兩部分。


    劍生!


    在劍飛出的同一時間,寧獨身後呈蓮花形生出無數的劍,突然襲飛而出,猶如遮天蔽日的蝗蟲,在瞬間就集中到了遠處一個點。這一個點,立刻承受了千萬次的劍刺。


    砰!


    無聲的爆炸!


    漫天的雪花揚起!而在其中又有著無數柄劍猶如魚群一樣在穿梭!這些劍在刹那間抬頭,穿過霧一樣的雪花,組成一頭龍的形狀!


    吼!


    劍龍俯衝而下,再度擊中之前的點,形成更為恐怖的衝擊!


    漫天的雪花逐漸落下,這裏再度恢複平靜。


    寧獨睜開眼,看著平滑的冰麵,唿出了一口氣。他現在渾身疼痛,感覺好像被一雙巨手給揉捏了好幾遍。剛才的時間很短,卻已然抽空了他體內所有的元氣,以他的恢複速度竟一時都恢複不過來。


    “還差一點。”


    倘若剛才心中所想之景落在普通的通玄境強者身上,其十有八九都會斃命,但以這樣的劍去對那個抱劍少年卻還是差一點。


    寧獨轉身離去,他現在想去忘歸閣裏找一找典籍,看看別人的劍都是什麽樣的,觸類旁通之下,或許對自己有所幫助。


    待寧獨轉身後,好似有一根纖細的針落在了湖麵的冰層上。


    哢嚓、哢嚓、哢嚓——


    幾乎在一瞬間,裂紋就遍布了整個冰層,裏麵積聚的力量立刻將冰塊向上拱起,冰層當即崩碎,衝起半丈多高,後又砸落迴湖麵,引起無數的波浪。


    路過的人被嚇了一大跳,無法理解螢雪湖上發生了什麽,隻將這一切都歸咎在青梅園裏麵那些不知輕重的修行者身上,大罵著好好的湖被糟蹋成了這樣,青藤園也沒教習出來管一管。


    當然,沒有人知道螢雪湖底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劍痕,這些劍痕累積到一起足夠將一座山給摧毀。


    寧獨登上了忘歸閣,來到了熟悉的四層。


    “陳難萍已經去了十三教,大概不會再來這裏了。”


    上次在方圓市見到陳難萍,其已經脫變很強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冷冰冰的,總是感覺那麽疏遠。寧獨跟陳難萍本來也不熟,話也沒說過幾句,隻是沒了陳難萍,總感覺稍微少了一點東西。


    “不知下次再見到你,你會強到什麽地步。”


    寧獨撣去書上的灰塵,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開始認真看起來。


    這本《花草劍》寫的很奇怪的,全部都是些特殊條件下獨辟蹊徑的劍法,例如利用日光遮蔽對手視野,順著光的方向發動攻擊,與此同時在地上潛藏的劍也發動攻擊,這樣就有很大的可能殺死對手。但創造這樣一個殺局的條件太過嚴苛,並且必須要練成兩種特殊的劍法:一種是“隱光”,一種是“藏影”,而這兩種劍法除了在這種環境下的作用又不是很大。可以說整本書寫的都是為了複仇處心積慮謀劃很久而創造出來的種種劍法。


    讀這樣的書,對寧獨的劍來說並沒有絲毫的作用,要是寧獨真的去學了裏麵的東西反而會適得其反。但是,這在對戰中並非沒有幫助,尤其是拿命去搏殺的時候,任何細節都可能是決定生死的。


    寧獨很快就看完了這本書,準備再看一本時發覺天色已晚,不免感歎冬日的天實在是太短,他隻好去找胡然一同迴家。


    胡然今天又被扁士寒訓斥了好幾頓,而她一被訓斥就變得煩悶,犯的錯就越多,又招來更多的訓斥,好像陷入了解不開的死循環之中。


    “扁教習今天又被你氣的夠嗆啊!”寧獨看到扁士寒那一臉生氣的樣子都沒敢打招唿,帶著胡然就溜了出來。


    “我都快被他氣死了!”胡然氣鼓鼓地說道,她恨不得把手中的金針全部紮在扁士寒身上,讓對方疼得滿地打滾才好。


    “生氣好,生氣好。”寧獨連連說道。


    “生氣好什麽?不生氣才能學得好,我一不開心就做不好!扁教習天天就知道耷拉個臉,我見到那樣的臉怎麽可能學好?就這樣還天天逼著我做好!一點都不理解人!根本就不會教人!”


    “學醫是要救人的,救人是不分你開心不開心的。在任何情況跟情緒下,你都不能夠出錯,這才能夠成為一名好大夫。”


    胡然翻了翻白眼,小聲嘀咕著:“誰要成為好大夫了?我得病了有的是錢去治病,幹嘛要成為大夫去省那點錢?”


    寧獨沒有聽到胡然的小聲嘀咕,坐上馬車後就閉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胡然偏頭看了看寧獨,覺得無趣便在其身上找起穴位來。


    “紮這裏,你的腿就會動;紮這裏,你的左手小拇指會蜷曲起來;同時紮這裏跟這裏,你的腳心就會疼……”


    待迴到家吃過飯,寧獨照例坐在院中。


    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老槍,都說了多少次了,你不用敲門。”


    “是,少爺。”現在老槍徹底成為了一個管家,管理著日常的瑣碎。


    寧獨看著走到跟前的老槍,問道:“你吃藥了?”


    “一些普通的丹藥。”


    “普通的丹藥?普通丹藥能讓你氣息紊亂成這樣,體內經脈崩斷成這樣?你左手都用不了了吧!”寧獨的聲音變得有些嚴肅。


    “少爺的洞觀真是可以明察秋毫,我一時貪圖突破,多吃了幾顆丹藥,不想成為了這麽模樣。”


    寧獨看著老槍,說道:“去迴春閣看看,不要留下什麽隱患。”


    “是,少爺。”


    老槍不會說他這麽做的原因,寧獨也能夠猜出來,但寧獨也不會說出來,這樣的話老槍可能會直接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自扼籠賭場追隨寧獨開始,老槍跟寧獨的差距就越來越大,他能夠起到的作用也隻有打點打點家中的雜事。他不甘心如此,他也想著能夠幫上寧獨的忙。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寧獨所接觸的世界已經遠遠脫離了他的見識。不用說是他,就算是魚龍街也已經對寧獨前行的道路起不到太大的幫助。


    數年卡在一個境界上不能提升,這才是一個普通人的修行速度。老槍已經在行難境待了有十年,除了丹藥,他想不出什麽直接有效的辦法讓自己的實力提升。初始時吃一兩粒丹藥,讓自己的境界出現了一絲鬆動,老槍喜出望外,在吃了一段時間後就沒有了效果,他便一次性加大了藥量,沒想到那恐怖的藥性差點讓自己廢掉。現在的他,更擔心自己沒有用而成為寧獨的累贅。


    “有什麽事嗎?”


    “這裏有封信。”老槍將信遞到了寧獨的眼前。


    寧獨接過信,看著老槍笑了笑,說道:“你是不是想把信扔掉來著?”


    “是,我怕打擾到少爺的修行。這都是些瑣事,不能影響到少爺的路才對。”盡管老槍隻是行難境,但他也能夠感受到這封信中散發出來的強大劍氣。這無疑是一封挑戰信,並且寫信的人很強。


    “可你還是給我了。”


    “我覺得少爺會對寫封信感興趣。”老槍猶豫了好幾次,最終還是選擇將信給寧獨。


    “很感興趣。”寧獨高興地說道。


    “少爺還有什麽吩咐嗎?”老槍見到寧獨這麽高興,好像受到了褒獎的孩子一樣。


    “沒有了。”


    “那就不打擾少爺修行了。”老槍轉身走出了院子,將門關好,照例在外麵守夜。


    寧獨看著信,往上空一扔,信封突然破成碎片,一道在紙上幹裂的墨如驚雷劈落而下,卻在寧獨眼前消失不見。


    “明天,亂砌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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