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睜眼枯坐了多久,直到比翼破門而入。


    看著床上一臉冷意的劉夢然,比翼靜靜地走到床邊,把什麽東西塞到了劉夢然的手裏。


    垂眼一看,竟然是一封信。


    劉夢然看向比翼,比翼卻隻說:“他也有他的難處。”


    劉夢然搖了搖頭。她何嚐不知道,他的家人,他的族群;他的毒,他的身子……


    也許是她要求太高,以為他會是一個不在乎她的過往、包容她的惡劣、永遠和她並肩同行的此生依靠……


    要可惜,要可歎,還是嘲笑可悲的命運吧。


    劉夢然把信還給了比翼,在比翼的再三推搡下,忽然摟住了她的手臂:“連你也,不理解我嗎?”


    比翼停下了動作,哀怨地看著劉夢然,在她的身旁坐下了。


    “若你鐵了心地跟著我,便不要再說什麽。我必定待你如至親!”劉夢然注視著比翼的雙眼,比翼沒有絲毫迴避,眼裏的肯定也是十分明顯。


    “該迴去的都迴去吧。與命鬥,需要實力和耐心;與天鬥,勇氣和決然更是必不可少。”劉夢然把匕首放下,起身下床,“以後的日子,我們都需努力。各自的打算,隻有讓時間來證明了。”


    比翼低下頭,給劉夢然披上外衣便退了出去。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比翼再次迴到房裏,卻看見劉夢然如之前那般站著,似乎一個時辰從未動過。


    “唉……”比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們兩人,都是這樣的固執,行為又是這樣的相似,這份情意……”


    劉夢然閉上了眼睛,比翼也沒有再說下去。


    “不要告訴任何人‘火蝶’的真正解法。”劉夢然叮囑著,“我們所有能把握的事情的主動權,應該永遠在我們手裏。”


    比翼點了點頭:“少宮主可要休息一下?”


    劉夢然直接說著:“稍後要辛苦比翼,去存息樓整理一下天麟、地恕、魅影、貪狼的各種信息,所有你認為有用的,全部理出脈絡,簡潔地口述於我,再把其中重要細節記錄下來,以備我這兩日查閱。”比翼應允著。


    “下午的時候,比翼再去一趟五行醫館。仔細詢問兩個孩子的情況,包括他們身體的狀況、如何調理、日後適不適合習武等等。”劉夢然一口氣交代了數十件事。


    比翼一一默記於心,她也清楚地知道,她的少宮主已經有了決心和決定。


    連續三日深居簡出的洛宮聖宮主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讓洛宮眾人心裏踏實不少。


    可任何人都能明顯的感覺出,依然衝著他們笑意盈盈的聖宮主和之前已經大有不同,那渾身上下滲出的,都是徹骨的寒意和拒人於外的冷峻。


    今日的午飯飯桌上,多了兩個小小的身影,也隻有看著他們的聖宮主,麵上柔和不少。


    “看這兩個孩子瘦的,尋常人家的十歲孩子都該有這麽高了。”紅姨一手比劃著高度,一手忙不迭地給兩個孩子夾菜。


    就連一向嚴謹的梅姑都對這兩個孩子讚賞有加,聽說平日裏在五行醫館的飯菜裏沒少給他們加營養,還特地讓人給兩個孩子搭配著每日的飲食。


    兩個孩子是懂事的,大口的吃著飯菜,已經有些肉感的臉蛋也紅潤可愛,煞是惹人喜愛。


    劉夢然摸著偉澤和雨澤的小腦袋,自己卻一口都沒有吃。


    陸總領勸了幾迴,劉夢然隻是笑,又推勸著宮主和陸總領多進食。陸總領一時無法,隻得看向宮主。


    “你們兩個小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宮主忽然問起偉澤和雨澤來。


    偉澤從飯碗裏抬起頭,又長高了的小身板站了起來:“迴宮主的話,我想迴天麟,找師傅學武。不論報效國家還是保護姑姑弟弟,我要我更強大!”


    偉澤堅定的聲音在後殿內迴響,劉夢然看著他的側影,想著他長大後的樣子,也定是個可以依靠的好男人。雨澤卻在此時低下了頭。


    宮主點了點頭,又問:“你師傅,就是我的徒弟歐陽甫吧?”


    兩個孩子都各自點頭,雨澤突然從椅子上跪在了地上:“弟子劉雨澤拜見師公!”偉澤一聽,也趕緊跪了下來。


    “我到不是要你們行這禮數、循這規矩。”宮主笑得燦爛,和也在笑著的劉夢然對視了一眼,一人扶起了一個孩子,“你們姑姑心疼你們,一直沒有說,我就告訴你們吧。若學武,除非你們天賦秉異,否則已你們如今的年紀、如此的身體底子開始習武,也難成武林佼佼者。”


    偉澤的拳頭握在了一起,雨澤再次低下了頭。


    “姑姑到覺得,你們既執著於習武,武術既能健體又能傍身。在那個國家,那座皇宮,在你們的未來裏……武功,都是重要的生存本領。所以,你們應該習武,而且越快越好。”劉夢然又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感覺他們的肩膀放鬆了一些,才繼續說到,“但人不能總執迷於喜歡和需要,為了生存也好,為了理想也罷,再學一些其他技能,也是必不可少。”


    偉澤思慮了片刻,眼神在後殿內的一眾人之間徘徊了一會,終於開口:“文治武功,我和弟弟都是要學的。我想再向紅姨娘學習審人問心、察言觀色之法,既與習武有一脈之城,又能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紅姨此刻臉色陰沉,嚴肅地看著偉澤:“你小子可聽聞過我紅姨的手段?”


    偉澤的拳頭又握緊了些,再次點了點頭。


    “和我學,既要吃苦又要遭罪,磨身事小、礪心更甚,你可考慮清楚了?”


    “我什麽苦都能吃,什麽罪都不怕!”說著,偉澤應聲而跪,跪在了紅姨麵前,他那筆直的脊背,彰顯著堅定的信念,“求紅姨娘教我!”


    紅姨已有些激動,連忙扶起偉澤:“好,好!有我紅姨一天,定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我又多了這麽個俊俏堅強的徒弟。”


    “隻是這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本事,你隻需好好跟著你姑姑,定能大有所成。”紅姨心情大好,衝著劉夢然眨巴眨巴眼睛,劉夢然欣然點頭,向紅姨頷首。


    “那你呢?”劉夢然的手拉住雨澤的小手,“雨澤又有何打算?”


    雨澤終於抬起了頭,眼裏閃爍著皎潔的光芒:“我要向梅姑習得問醫解毒、下毒斷症的本領!”


    梅姑聽雨澤一說,淡淡地到:“你不一定合適。”


    “不一定不表示學不會。”雨澤接得坦然,也學著偉澤的樣子,跪在了梅姑麵前,“梅奶奶,我知道您不會收我為徒。若您肯教我,雨澤雖醫理不通,但必然加倍努力,爭取笨鳥先飛不丟您的顏麵;您也看出我醫心不純,我確實不為救死扶傷,隻想護著我重要的人。但我可以向您保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說完,雨澤向梅姑磕了個頭,在他第二個頭還沒磕下去的時候,劉夢然也隨他跪了下來。


    “梅姑,這兩個孩子我視如己出。雖沒有當他們親娘的緣分,但也想他們日後不受人欺淩、更能得償所願。還望梅姑成全。”梅姑立刻把劉夢然扶起,比翼也在一旁攙扶著。


    “既然聖宮主說了,那我收雨澤為掛名弟子。我在時,由我親自教習;我不在時,就交由我的一眾徒弟,幾位醫眾們輪流教他吧。”


    陸總領看了看兩個孩子,把雨澤拉到身邊:“我怎麽覺得雨澤也並不喜歡學醫呢?”


    雨澤想站迴劉夢然身邊,但掙脫不了陸總領的懷抱,看了劉夢然一眼,見她點頭,雨澤才緩緩說到:“喜歡不喜歡,並不是那麽重要,隻要需要就好了。我們兄弟兩個,哥哥學了,我就學他不學的。我們要成為兩隻互相彌補的老虎,這樣,任何人都不可能戰勝我們!”


    偉澤聽了這話,走過來拉起雨澤的手。


    “我還要學琴棋書畫,萬一日後有人用這些來羞辱我們,或者裏麵有些什麽……”


    劉夢然從身後摟住兩個孩子,打斷了雨澤的話。


    宮主滿意地看著摟在一起的三個人,忽然開口:“那然兒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後殿內的眾人皆是一驚,全數看向麵帶笑意的劉夢然:“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便是越快越好。”


    “幹娘和爹爹應該在洛宮坐陣,做女兒堅強的後盾;順便了卻女兒讓您倆比翼齊飛、頤養天年的心願。”劉夢然看向正欲開口的陸總領,把他的手覆在了宮主手上,“至於宮中諸人,我也早已思慮了一遍,有了打算。這不正準備和幹娘商量一下,就被您看出了端倪。”


    宮主示意眾人下去,比翼第一個領著兩個孩子,頭也不迴地下去了。她知道,她的少宮主,一定會帶上她。


    紅姨一步一迴頭,走到門口處狠狠扔了一句:“這次再不讓我去,我就把審刑司的人犯和有幹係的人都分屍、挫骨了……”可在宮主的怒視下,紅姨原本兇惡的尾音散去,竟有了幾分淒楚地走出了後殿。


    梅姑一直走到門口才迴了次頭,對著劉夢然說了句“你必須帶上一個醫術高明的人隨侍。梅琳身在宮中又有諸多牽絆和顧慮,照顧聖宮主和兩位王子,是遠遠不夠的。”直到劉夢然報以一個了然的點頭,梅姑才瀟灑地步出了後殿。


    其他一眾主事從後殿魚貫而出,心裏不知都在盤算些什麽。


    陸總領坐著,一動不動。


    “早就猜到,爹爹定是會有千般叮囑、萬般囑咐於我的。”劉夢然挽起宮主和陸總領的手,“我卻想請爹爹告訴我天麟朝中的格局,一眾朝臣、後妃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以及他們的脾性。”


    陸總領擰了擰劉夢然的俏鼻,寵溺道:“怎麽你就不問問劉定淵和高太後的?”


    劉夢然“哼”了一聲,陸總領便自己接話:“那可要說上幾個時辰才夠呢!”


    “那然兒就叨擾叨擾幹娘,今日我們都睡在幹娘這裏,可好?”劉夢然一起身便往後殿後麵的宮主寢殿走去,就好像自己時常睡在這裏。


    宮主和陸總領看著劉夢然的背影,靠在一起,笑了。


    有個這麽聰明、睿智的女兒,隻要相信她、理解她、支持她,給她天空讓她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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