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長安的秦嶺官道。


    這天,天空中飄著幾團明晃晃的白雲,陣陣的熱風裏徜徉著稻田裏肥沃厚濕的氣味兒。或許離長安不遠的緣故吧,此時的達官貴人、商賈、百姓往來頻繁,也不乏背刀攜劍的武林中人。匆匆的行人與車馬,掀起層層迷霧黃塵,讓動著的人和牲畜感到嗆悶、感到咽幹火盛。也許,老天爺好久都沒下過雨了,天氣才這麽的熱,這麽的令人窒息鬱悶!


    瞧,道上走來兩個蓬頭垢麵的乞丐兒,衣履肮髒加破爛不堪,目透饑餓疲憊顯得無神。雖如此,他們依舊緊緊攙扶在一起,跌跌撞撞、晃晃搖搖無力地走著,實在讓人揪心不已,生怕一陣風兒吹來,會將他們撲倒。


    崔曉慧雖然那夜開心刺激了一迴,也自顧大樂了好一陣子,卻惹得白文玉悶悶不樂,長久不與她說話,最終令她大為掃興沒趣兒,生怕兩人從此關係鬧僵,隻得委曲求全又連哄帶騙發著空誓兒,並保證今後做一個忍饑挨餓的大好人?大善人,把個臭小子逗樂了,二人隨後和好如初。


    忽地,白文玉腳下一軟,差點撲倒在地。幸得崔曉慧緊攙著他的胳膊肘兒,條件反射地往後一拉,方才免了二人同時跌倒的黴運。


    “咋啦,沒力氣了吧?”崔曉慧無力地嘀咕道,“哄幾道飯吃,你‘請’我願,又沒犯王法,老是阻攔我。這下可好,咱們還沒到長安,就快成餓死鬼了。”她故意把“情”說成“請”,顯得理所當然。


    “慧,慧姑姐,咋這麽說呢。”白文玉站穩身子,略退小半步,顯得有些生氣。


    “好兄弟,姐不說了就是,反正餓死也要有骨氣。”崔曉慧當真心疼他,馬上搖頭讓步說。


    “慧姐,”白文玉改稱唿輕叫道,喘口氣,平複下心情,右手按在胸口上,語氣堅決:“慧姐,天無絕人之路,隻要到了長安城裏,咱們姐弟倆有手有腳,到時幫人做活掙點錢,買些紙筆,畫些畫兒到街上賣;要不買張琴或笛子去賣藝,總能賺點錢糊口,何必去做傷良心的事呢?我爹娘常說,那些事都是好吃懶做的人幹的。慧姐可不是那號人,我都知道是為了我,謝謝,姐可是善良勤儉的人。”


    “得了吧,算你有理,姐聽你的就是。”臭小子後麵幾句迷湯,灌得小姐姐心裏甜蜜蜜、喜滋滋的,女孩兒家嘛,就喜歡聽好的。一時間,這幾天的風塵、疲勞、饑餓,在小丫頭心中一掃而空。她暗下決心,為了這個年齡幾乎相當的弟弟,她什麽苦頭都願意吃,什麽都願意付出,誰叫他們又同時經曆了生與死!


    猛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一瞬間,便有三匹駿馬從二小身旁狂馳而過,衝出數丈外。熟料,中間一騎怒喝一聲,猛地一勒韁繩,向後再一拉,胯下坐騎人立而起,長嘶著利落轉身落地。跟隨其後的二騎沒有反應過來,顧自衝出丈外,才提韁轉身來到同伴身旁。


    冤家路窄,二小已然看清來者何人?不由雙雙呆怔當場,心頭暗自叫苦不迭。


    原來,領頭騎者正是那好色狠毒的落魂穀少穀主——關口城裏遇見的“幻影公子”王重真,此時,脖子上圍著一塊白巾。


    “嘿嘿,兩個小騙子的腳程不慢嘛。可惜,還是沒能跑出本公子的掌心,嘿嘿!”王重真拋韁下馬,麵帶怪笑,摔著手氣匆匆地來到二小麵前。


    “你想幹啥?”白文玉驀地迴過神來,毫不畏懼上前一步,擋在崔曉慧前麵。


    “滾開,狗東西!”王重真出其不意,飛快出掌一把抓住白文玉胸前衣襟,劇烈地往上一提,又借真力重拋。白文玉手無縛雞之力,身不由己,心中充滿無力淩空飛落,沉重無比地撞跌在路中央。慘叫一聲,頓時頭破血流,失去知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崔曉慧見狀,心中抽緊,驚唿出口就要撲過去搶救。不料,一隻胳膊給人緊緊攥住,耳邊傳來惡人輕薄的語聲:“小親親,休想過去救那臭小子!乖乖聽話跟了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享那榮……”


    “啪!”一聲脆響,崔曉慧趁其不備,抬起另一隻手狠狠打在王重真臉上。接著使盡全力地腳踢手掙,欲脫出束縛,嘴裏憤怒地尖叫:“放開我!快放開我!跟你拚了!”


    “嘿嘿,臭賤人,你竟敢打落魂穀的本少穀主,”王重真一隻手捂住被打的臉,惱羞成怒道:“老子看有誰敢來救你?趁早乖乖的跟老子走,否則,老子放幹那小子的血,讓它變成一具幹屍!”


    這時,圍觀的武林中人,聽得貴公子自報家門,不由紛紛後退如避毒蠍,生怕一不留神攤上倒黴的大事,惹來殺生之禍。當然,唯獨有三人,非但沒有??得倒退避讓,反而絲毫不懼大義凜然地踏步向場中走來。


    眾人窺的分明,隻見為首老者,相貌威猛,大方臉膛,滿麵紅潤;虎目炯炯閃光,頷下垂飄一綹青黑色的胡須;龍行虎步,身材魁梧高大,背負一把大型刀狀包裹。身後緊跟兩個壯男美女,男的幾近弱冠之年,身穿黑衣勁裝,麵相精悍,皮膚小麥金色,虎背熊腰,活脫脫是老者的影子。女孩豆蔻年華,雖說未到成人年齡,卻是麵容豐潤嬌美,身材婀娜玲瓏,一襲天藍色錦衣長裙,蓮步姍姍,一付大美人胚子模樣——二人都是腰佩一柄上品的寶劍


    。崔曉慧驚怒間,轉眼看見來者三人,認得他們正是漢陰城外搭救過自己和爺爺的好心人,不由驚喜萬分的悲聲大叫:“老伯伯救我!”


    “住手,王重真!放開她!”老者適時怒喝出口,震得王重真的耳膜嗡嗡炸響,猛地一驚,抓住一隻圓潤綿軟胳膊的手一鬆,崔曉慧趁機掙脫,滿眼含淚,狂奔至倒臥在地的白文玉身邊,抱住他的頭,哀聲地哭叫:“白文玉,白文玉,你醒醒呀!”


    “哦,原來是秦大莊主,幸會幸會。呃,好!好!”王重真認得老者,毫無敬意地撇著嘴道。猛地,他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秦莊主背後少女的臉上,隻覺天地一亮,心頭暗自稱奇:啊呀,秦老兒的千金,果真是個漂亮的小尤物,溫柔可人也,讓本公子心癢癢的。


    秦家小姐被看得小臉沒來由的一紅,秀眉微蹙,不自覺地垂下蛾眉螓首,一雙蓮腳恰似羞惱地輕跺幾下。可愛又嬌柔,把個落魂穀的少穀主看得心癢難煞哦,渾忘了自己身居何處。


    王重真這副垂誕的色樣,把個頂天立地的秦大莊主惹得心火上燒,忍不住怒喝:“王重真,你光天化日之下,目無王法綱紀,竟敢草菅人命,強搶民女,我‘無敵刀客’秦達要為民除害,拿你去見官!”


    王重真到底出身武林大豪,臉色變了變,轉眼恢複常態,挺著胸放肆地大笑:“哈哈,秦莊主何必與我落魂穀過不去,要管這檔子閑事?本穀可也不是好惹的!”


    “住口!老夫偏不信邪,倒要看看你們父子兩憑什麽肆意為惡武林!這件閑事老夫管定了!”“無敵刀客”秦達怒聲喝道。


    王重真俊臉一變,冷笑地說:“嘿嘿,本穀與貴莊雖是黑白兩道,卻是老死不相往來的近鄰。我們兩家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難不成貴莊就因此點小事,讓我們兩家撕破臉皮動幹戈?何況我爹與前輩乃是江湖齊名的……”


    “住嘴!誰跟你那混帳狗爹齊名?爾等父子同為色中之鬼,狼狽為奸作惡江湖武林多年,老夫早就有心為民除害!看你今日怎生逃脫老夫之手?”“無敵刀客”秦達若非顧及身份,怕落個以大欺小的罵名,早就暴怒上前,一掌活劈了色魔。此刻,心中冒火,不由虎目威棱一瞪,渾身真勁運轉,氣勢磅薄,把個“幻影公子”王重真??得倒退一大步,以為他要突然襲擊自己。


    其實,落魂穀的武功技藝,算得上是當今江湖上的一項邪功絕學。隻可惜這落魂穀的少穀主成年後,貪戀紅塵的繁華快活,經不起酒色財氣的誘惑,習得幾分功夫,便瞞著淫威的老爹,偷了鎮山寶劍,帶著幾個手下出穀下山。遊走江湖數月,扛著落魂穀和老爹的招牌,打出一個“幻影公子”的萬字兒。年少成名,風流成性,又作惡多端,引得江湖中人又恨又怕,又無可奈何。


    此時,“幻影公子”王重真被“無敵刀客”秦達的威猛嚇得退後,猛覺弱了威震江湖的落魂穀的名頭,自己顏麵無光,不由得惱羞成怒的大叫:“秦老頭,你秦家莊算什麽東東?別欺人太甚,我落魂穀也不是吃素的!”


    這下可激怒了“無敵刀客”背後的少年,他跳出來衝秦達抱拳大聲請戰:“爹,你老人家身體金貴,讓孩兒代勞,抓了這狂傲自大的淫賊送官,看他落魂穀能把我秦家莊怎麽樣!”


    秦達正中下懷,點頭頷首道:“好,小心點,別輕敵大意,辱沒了你仙去的師傅的一世英名.”


    “知道了,爹!”少年爽快地答應,踏前幾步,停身抱拳,雙眼一瞪,看著”幻影公子”王重真朗喝道:“在下‘海峰劍’秦世凱,請出手!”


    “嘿嘿,你算哪號人物,也敢與本公子交手?不過,你想找死,本公子成全你!”“幻影公子”王重真到底出生魔道,陰險狡詐,說著說著身子就無征兆提勁,猛地提掌“幻魔神功”頓出前撲,直擊秦世凱頭頂太陽穴。


    “來得好!”“海峰劍”秦世凱反應奇快,也是年輕好勝,毫不示弱,右掌閃電抬起,真力齊聚掌心,身子離地而起,迎向飛擊而來的一掌。


    “嘭!”一聲大響,風塵大起,人影翻飛,二人重重落迴原地,一時間麵紅耳赤,唿吸急促。這一迴合,雙方旗鼓相當,誰也沒討了好處去。


    “呀!”二人誰也不服誰,略微息氣,一個眼神,雙雙飛奔對手,拳掌出擊,你來我往,你躍我撲,你踢我退……


    “啊!”也不知是“幻影公子”王重真被崔曉慧扇了一耳光,活該今天倒大黴,腳下略緩,步伐大亂,急忙彈身後退,沒留神,“啪!”心口如被巨錘重擊,慘叫出口,噴灑一蓬血雨,整個身子倒飛丈外。幸得兩個隨從閃身扶持得快,不當場倒地那才是怪事。


    “慧姐,我這是咋呢?”這時,白文玉被崔曉慧哭喊著搖醒過來。


    “海峰劍”秦世凱一陣遲疑,隨著眾人也轉頭關心地望過去。趁此機會,落魂穀的兩個隨從急忙攙著“幻影公子”王重真快速上馬,慌慌張張如喪家之犬迴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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