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裏營房休息了半天的時間,大家都感覺到有了一點精氣神。早晨在兵站吃早飯的時候,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好像已經把前幾天路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往在了腦後。指導員提醒大家,我們隻不過剛剛走了一半的路程,更危險和更艱難的路程還在後麵,特別是過了三十裏營房以後,就要翻越海拔最高的界山大阪,界山大阪不但海拔達到了6200米以上,而且氣候變化無常,最主要的是那裏的高山反應會不斷的增大,所以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不知道是思想過於緊張還是這裏的的海拔確實高的原因,汽車駛出三十裏營房兵站不遠,王京生就感覺到了胸口開始隱隱的陣痛和憋悶,總是覺得有什麽東西逐漸的堵塞了鼻孔,唿吸明顯的急促起來,他知道這是高山反應的前期征兆。王京生下意識的打開了汽車的車窗,希望能借助外麵的空氣來緩解車內奇缺的氧氣,指導員在旁邊對王京生說:“你還是把車窗搖起來吧,你的這個辦法不管用,這隻是一個心理作用,其實車裏和車外的空氣濃度都是一樣的,外麵的氣溫越來越低,要是被冷風吹得感冒了可就麻煩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要靜下心來,盡量的少活動,翻過這個大阪就會好一點。”

    可能是指導員說的話多了一點,他已經出現了比較明顯的喘息聲,本來很白淨的臉上開始發紫。王京生知道,指導員前天經過那一次冰水的浸泡,身體已經很虛弱了,現在還沒有換過勁來,他趕快勸阻著指導員:“您千萬不要再說話了,我知道該怎麽做。”

    指導員有氣無力的衝著王京生點了點頭,用微弱的聲音說:“馬上就要爬大板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我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您就放心的休息吧,我會注意的。”

    王京生嘴上雖然是這麽說,可是心裏的確還是非常的緊張,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翻越界山大阪,這裏山高路險,坡陡彎急,說不定前麵會出現什麽情況呢。但是已經到了這樣的節骨眼上,除了一往無前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車隊已經進入了界山大阪,四麵都是高聳入雲的灰褐色的大山,層巒疊嶂,綿延交錯,看不出那裏是山的起點,更看不到那裏是山的終點,羊腸般的公路順著山勢蜿蜒而上,就如同是一條斷了線的絲帶纏繞在崇山峻嶺之中,飄忽不定。從下往上看,這裏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深井,厚重的灰黑色雲層把整個山口遮蓋的嚴嚴實實,讓人越發的覺得喘不上氣來。這裏看不到一隻飛鳥,看不到一絲綠色,更看不到任何的生命的跡象,隻有嗚咽鳴叫的山風任意的騷擾著這裏的空氣,半山腰裏的浮石和風化石在山風的擾動下不時的滾落下來,在空曠的山野裏帶來陣陣的迴音。

    汽車的速度越來越慢,王京生已經把檔位減到了二檔,油門差不多踩到了汽車的底板上,汽車發動機不住的顫抖著,可是車速依然在逐漸的減慢,這裏的坡度越來越陡了。無奈之中,王京生把檔位換到了一檔的位置,汽車似乎有了一點動力,可是車速更加的慢了。眼看著儀表盤上水溫表的指針迅速的向著一百度的指針靠近,汽車鬼臉前麵的水箱蓋子發出了輕微的滋滋聲,王京生意識到車速過低,發動機負荷過大,汽車的水箱馬上就要開鍋了。王京生想,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兆頭,汽車要是在這裏開了鍋,停車的地方都不好找。他很快的加大了油門,試著把變速器的檔位換到了二檔,就在他把檔位加到二檔的同時,汽車明顯的有了向後移動的感覺,似乎馬上就要熄火,王京生嚇得趕快拉緊了手刹,一隻腳使勁的踩在了腳刹車上,頭上不由得伸出了汗珠。

    王京生心裏十分的清楚,這樣陡峭的山坡,自己開得又是滿載貨物的重車,萬一汽車熄了火失去了動力而導致下滑那是非常危險的,這麽狹窄的山路,稍有疏忽就有可能滑到山溝裏,幾十米深的溝壑,汽車掉下去不會有生還的可能。這幾天,一路走來,幾乎每一個大阪的下麵都有汽車摔毀的遺骸,讓人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嘿,你這樣按照常規加減檔可不行,這裏的坡度太陡,根本沒有緩衝的餘地,所以在加檔的時候,動作一定要連貫,加油門和加檔要在同時完成,中間不能有一點停頓。千萬不能慌張,一定要穩住神。”指導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他緊張的看著王京生,他當然知道這個大阪的危險性,所以不住的叮囑著王京生。

    王京生側目瞥了一眼旁邊的山溝,感覺到自己就好像是停留在懸崖峭壁的邊緣。忽然間一聲清脆的聲音由汽車的駕駛室頂上傳了進來,周圍的山巒之間立刻有了無數的迴聲,王京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打開車門就要探出頭去看,指導員在後麵拉住了他的衣襟:“你要去幹什麽?”

    “我出去看看是怎麽迴事?”

    “別去看了,這肯定是山上掉下來的碎石,進山了好幾天了,這麽一點常識都沒有。你出去看什麽,你要是出去,萬一又掉下來碎石砸在你的腦袋上,你還想活不想活啦。趕快開車,你沒有看見前麵的汽車已經把我們落下很遠啦。”指導員的聲音聽上去有了一點嚴厲。

    其實王京生知道是山上掉下來的碎石,他隻是想看看這塊碎石砸在了汽車的什麽部位,誰知道指導員卻誤會了自己。不過他又一想,指導員也是為自己好,呆在這裏確實是太危險了。他看了看前麵的汽車確實是已經走出去很遠了,至少也有五百米,這樣的距離要是在平路,腳下油門一使勁就追上了,可是在這裏油門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倘若還是使用一檔行駛的話,還會越落越遠。

    王京生心裏著急,腳下發軟,額頭上和手心裏都滲出了汗水,特別是剛才這麽一折騰,覺得空氣愈加的稀薄,腦袋上的青筋砰砰的蹦著,每蹦一次就像有一根鋼針在向裏麵紮。指導員這個時候遞給了王京生一條帶子,他讓王京生把這跟帶子紮在自己頭上勒住額頭的部位,這樣能減輕額頭上血管的蹦跳,能夠緩解疼痛感。王京生按照指導員的吩咐把這條帶子係在了頭上,疼痛的感覺是好了一點。不過他還是覺得好像有人在使勁的掐著自己的脖子,盡管已經張大了口,冰涼的空氣不住的進入到了空腔,可是肺部一點感覺都沒有。

    王京生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身體在難受,心裏還是非常的清楚,大腦也還很清醒,他把精力全部都集中起來,一檔起步,加大油門,就在汽車的動力達到最大的極限的時候,猛然的搶加二檔,在根本沒有踩踏離合器、沒有抬起油門踏板的情況下,在瞬間就把變速器的一檔換到了二檔,盡管汽車還是輕微的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的向上開始移動著,王京生知道自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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