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床後,王京生發現天空中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雪,通往停車場的碎石路已經積存了厚厚的一層雪,走在上麵腳下覺得很柔軟很舒適,猶如踩在維族老鄉家的地毯上。伴隨著小雪還刮起了陣陣的北風,風力不是很大,可是已經足以把天空中的雪花攪動的漫天飛舞,雪花隨風迎麵撲來,順著敞開的領口鑽進了脖子裏,讓人不由得要打幾個寒戰。氣候似乎一下子比昨天明顯降低了很多。

    停車場中央的空地上,不知是誰找來一堆破舊的枕木點起了篝火,這些枕木都是鬆木,特別好燒,火苗竄起來足足有一米多高,站在很遠就能聽到枕木炸裂的聲音,距離火苗幾米遠,也能明顯的感覺到火焰灼人的溫度。副班長、好幾個和王京生一樣穿著破舊棉衣的戰士正在篝火前取著暖,聊著天。

    王京生本來也想走過去和大家一起取取暖,可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迴到了自己的車旁。

    昨晚吃過晚飯以後,王京生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才把所有的輪胎和鋼板拆除下來,今天可不能在這樣顧頭不顧尾了,不能在讓排長為自己著急,更不能讓人家看自己的笑話。所以他想我還是趕快幹自己的活吧。

    王京生把今天要幹的活分了一下類,汽車後橋的懸掛鋼板有幾片已經折斷,需要更換新的,不過部隊有規定,除了第一片和第二片鋼板折斷可以更換新的以外,下麵的所有鋼板都要利用舊的鋼板,大的改小,長的改短,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給更換鋼板總成的。更換這幾片鋼板要到團修理連,隻有那裏具備這樣的功能。

    水箱的底部已經開焊,由於這都要使用錫焊,所以要請本連的修理班幫忙,水箱的散熱管大多數都已經堵塞,也要利用這一次拆下來的機會疏通;發動機跑了一年多了,要做全麵的檢查和維修,活塞環一定要更換,曲軸、活塞、連杆都要檢查和更換,這自然也是修理工的事;還有差速器的檢查維修、後橋的檢查維修等等,這一係列的檢查維修都離不開修理工。

    剩下的活都是自己要幹的了,最為麻煩的是發動機的各個配件,包括發電機、起動機、化油器、分電器、汽油泵、氣泵、水泵等等,這些部件都是汽車發動機上的主要部件,那一個部件出了問題,汽車都無法行駛,而且這些部件的技術含量也比較高,湊合不得,你要是湊合了他,他也就一定會在你開車的時候湊合你。這就如同農民不能湊合莊稼,工人不能湊合機器一樣。王京生在給李虎旺當助手的這些日子裏,幾乎每一天都要發生各種各樣的故障,基本離不開這些部件,所以王京生早就暗暗下了決心,這次保養車一定要好好的把這些部件維修和更換,絕不能再讓它們給自己找麻煩了。

    寒冷的天氣讓王京生伸不出手,手指剛一接觸冰冷的鋼鐵就差一點被沾掉一塊皮,王京生不得已隻能戴上了線手套。他第一個拆開了化油器,這個東西讓王京生吃了不少的苦頭,本來早就想更換一個新的,可是在阿圖什的時候,排長說他做不了這個主,更換新的配件總成一定要得到連長的批準,至少是應該得到主管副連長的批準,他這個排長隻有給王京生一個化油器修理包,更換化油器一些零件的權利。

    就是因為這個規定,王京生差不多已經把這個化油器上中下三部分都更換到了,甚至連化油器裏麵的油浮子都更換了,可化油器依舊是不好用,發動機的運轉一直不平穩,涼車還好一點,隻要車一熱,發動機就發抖,明顯的是化油器的霧化不好,不是油多就是油少,這樣的發動機那裏來的動力。所以當人家的汽車可以使用二檔行駛的時候,王京生他們的十四號車隻能用一檔行駛。其實,這次王京生也根本不想在毫無意義的還去修理化油器,他隻是想把化油器拆下來讓副連長看看,然後更換一個新的,從根本上解決化油器的問題。

    王副連長一般情況下都是要呆在連部汽車配件庫房,這主要是能及時的掌握全連修車的情況,鑒定大宗部件總成,批準更換各種總成部件。王京生拿著那個破舊的化油器來到了庫房,庫房的門平時都是敞開的,不知道今天為什麽關上了,隻有庫房的窗口開著,材料員韓愛民此時正坐在窗前整理賬本,王副連長好像是不在屋子裏。

    王京生用手敲了敲窗戶,韓愛民抬起頭,看到是王京生,就把手裏的賬本向旁邊推了推:“小王,你有什麽事嗎?是不是要領取什麽配件啊?”

    “哦,我就是想換一個化油器總成。你看行不行。”王京生把手裏的化油器舉起來,讓韓愛民看了看。

    “換化油器總成?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不過一般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更換化油器的,原則上隻能是修理,你的化油器可以讓我看看,是不是可以修理一下。”韓愛民說著就要看王京生手裏的化油器。

    王京生把手裏的化油器從窗口外遞給了韓愛民,韓愛民翻來覆去的擺弄著化油器,:“我看你這個化油器還可以啊,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最多也就是換一換部件。”

    “這個化油器真的不行了,我該換的部件都已經換了,今年一年差不多就是和它搗亂了。光看外表肯定是看不出來,要是不換一個新的,絕對還要給我們找麻煩,你就給換一個吧。”王京生幾乎在祈求著韓愛民。

    “你也不要求我了,真的不行。”

    “嗨,除了不行你還會不會說一點別的啦,要不是這個化油器實在是不能再用了,我犯得著這麽求你嗎?我們班長早就說過要更換一個新的,現在他探家去了,所以隻能是我來更換啦。”王京生的話語裏很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而且他還把自己的班長搬了出來,就是想加重自己話的分量。

    “嘿,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衝啊,我說不能換就是不能換,這是我的職責,就是你們班長來了也不行,我要按照規矩辦,真是的。”韓愛民也明顯的有一點生氣,他還弄不明白,這個平時看上去一向文質彬彬的老文書,怎麽突然之間就這麽出言不遜,竟然敢於頂撞他這個老兵,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行啦,你也不要說的那麽肯定,我也不是瞧不起你,你是根本做不了這個主。”王京生彭的一聲就把化油器扔到了庫房窗戶的橫板上。

    “你這個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做不了這個主啦,你這個新兵蛋子想要幹什麽,不要以為連、營首長表揚你幾句你就翹尾巴了。就你這個驕傲樣,你還想入黨,哼。幹脆說吧,你隻能修,就是不能換。”韓愛民說完這句話,索性扭過了身子,不再搭理王京生了。

    韓愛民的幾句話,讓王京生猛然的驚醒了。他也覺得自己說話有點重,有一點出格,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今天這是怎麽啦,難道就是因為修車壓力太大造成的,還是因為自己的入黨誌願沒有被批準心中鬱悶?去年自己在連部做文書的時候,天天都要和韓愛民在一起打籃球,他們兩個配合默契,是一對很好的搭檔,王京生很尊重他,他也沒有老兵的架子。嗨,為了換一個化油器就和人家吵架,太不值得了。

    王京生本想和韓愛民解釋一下,或者向人家道個歉,可是看到韓愛民那個氣鼓鼓的樣子,他又不知道這個話該從何說起。

    “嗬,你們兩個這是在幹嘛啊,一個窗戶裏,一個窗戶外,看你們這個表情,像兩個門神一樣。”王副連長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報告副連長,我是想換一個化油器總成,我的這個化油器實在是沒法使用了,剛才正在和老韓商量呢。要不然你給鑒定一下。”王京生來了一個先發製人,他想趁著副連長來了,自己趕緊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

    王副連長其實已經看見了王京生和韓愛民吵架,他隻不過不願意把這件事情捅破。

    “化油器我就不看了,你們車上的毛病我早就聽李虎旺和我說過了,前幾天李虎旺沒有走的時候,我也特意到你們車上看了看,確實是化油器不行了,這樣吧,我和老韓商量一下,要是庫房還有新的,就給你們更換一個吧。老韓你說行不行啊?”王副連長做事就是果斷,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他是想把事情簡單化。即給王京生更換了化油器,還讓韓愛民有了麵子,一舉兩得。

    “副連長你看你說的,你同意就行了,我還能有什麽意見。剛才我也並沒有說就是一定不給他換,是他脾氣太急,容不得我和他商量。”看得出。老韓心裏還是不怎麽痛快。

    “好了,都不要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不過我要說王京生幾句,我看你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頭,不管你遇到了什麽不痛快的事情,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一定還要尊重老同誌。本來你們兩個不是挺好的嗎,怎麽說翻臉就翻臉,這怎麽行啊。好啦,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都不許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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