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公子書房,乍暖猶寒。


    那紙白宣依舊鋪設在案上,昨夜滴灑的墨汁滲出邊緣旖麗的圖案,宛如墨花朵朵,斜躺在紙上的狼毫,則翻滾出或濃或淡的花莖,根根虛空,似在安慰墨花的寂寞。


    文軒挪開筆,仔細端詳著,暗念:


    怎就能如此成勢?


    正凝視,漢卿走近觀看,微一沉吟,突然咬破手指,將血滴在花瓣之中,順勢點描幾下,畫風立變,一掃沉鬱:


    墨黑雪白、猩紅血珠穿梭其中,鮮豔極致處,竟有了隱隱的殺戮之氣!


    文軒不語,半響提過狼毫,一揮而就:


    墨走魂冥一線中


    花開彼岸血中行


    無懼堅守生與死


    悔教今人覓無蹤


    漢卿看了隻得百般撫慰,自此形影不離,也就到了會考這一天。


    放榜,果然高中!漢卿甲科前三,文軒則是乙科冠首。


    而幾天之後的殿試之上,漢卿對答如流兼之粉麵薄唇,風流倜儻又是寵臣之外甥,深得皇上的喜愛!在得知漢卿尚未婚配,除欽點探花外,更將自己最疼愛的公主賜婚與他。


    消息傳來,殷府上下無不喜形於色,前來道賀之人絡繹不絕。舅父更是拉著漢卿徹夜長談。


    “今科狀元、榜眼均為相國親信,聖上雖然不喜但無可奈何,今將公主賜婚與你也是為壯我方聲勢!”


    相國一族把持朝政、權勢欲蓋皇權,漢卿雖不理會時政也有耳聞。但他不喜陰謀廝殺,眼見卷入其中甚是厭倦。但此時身不由己、深感無奈。隻聽舅父又道


    “聖上年事已高,對於皇位繼承自有安排。當今太子乃皇後嫡出,年紀雖幼卻頗有謀略,且生性寬厚仁慈,將來繼位也是我朝子民之幸!而相國之女張貴妃所生大皇子驕奢無度、兇殘蠻橫、依仗相國勢力垂涎太子之位已久。聖上早有剪其羽翼之意。如今你入朝正好協助我等共同輔佐太子,這也是聖上的恩寵。”


    漢卿沉默不語,這也是他對於應試不怎麽熱衷的原因之一。權勢廝殺,殘酷無情,稍有不慎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連累家人。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送走舅父,漢卿去見文軒,不料遍尋不著,卻在後庭一處見文軒獨自斟飲。


    見他過來,笑道:


    “恭喜駙馬爺,賀喜駙馬爺!”


    起身欲拜,卻雙腿無力支撐,撲伏在地,漢卿搶先一步扶住他:


    “酒量不行卻偏喝這麽多!”


    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何喜之有?不過一形式罷了,文軒,希望不會影響你我之間的情意”


    “情意?嗬,哈哈,當然!那夜你不也說世俗禮法不必理會麽,隻求痛快就好,來來來,讓我盡心伺候伺候駙馬爺”


    說著上來拉扯漢卿衣服,漢卿微一用力箍住他的雙手,想要說什麽安慰他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第二天,文軒早早來同漢卿父母道擾告別,漢卿父母知他已供職翰林院,須返鄉見雙親打點,然後迴京,也不多留。


    此時漢卿依然沉睡未醒,文軒凝視他臉龐許久,轉身離去。


    臨去歸鄉之際,文軒來到相府遞進拜帖,正值相國剛下早朝,聽說文軒拜見,連忙有請。


    敘舊之後,相國道


    “我與你祖父交情甚好,可惜他當年突生大病迴鄉靜養至今。如今你被欽點供職翰林院,也是老夫為你向聖上求的情。”


    文軒連忙道謝,相國話風一轉


    “聽說你自入京便借住在李侍郎外甥殷家?你可知這李侍郎與老夫的關係如何?”


    文軒忙道不知。


    “老夫猜想你也不知,若是知曉李侍郎父親當年對你祖父做了什麽,你恐怕也住不下吧”


    “啊??”


    “這樣,這是一件未明公案,老夫口說無憑,你可親自向你祖父詢問”。


    他上下打量文軒一番,讚道:


    “文軒真是少年俊朗,玉樹臨風。可惜老夫女兒具已出嫁,孫女尚稚,不過,老夫外孫女中到有一人可與文軒相配,不知文軒意下如何?”


    文軒離家之時,倒也聽祖父流露口風,希望能與相府攀親最好,可是自己當時並未有心高攀,而至此心灰意冷之際,也就隨意了,遂應承道:


    “多謝相國抬愛,文軒求之不得”


    也罷,一了百了!


    出的門來,小山已牽馬等候,兩人縱馬疾馳,不日來到當日與漢卿相遇的那條林間官道,卻見:


    隻不過數日不見,原先蔥鬱的森林已是無邊蕭木頹廢朽落,泥土輕揚的官道,竟然怪石嶙峋,不見一絲塵土;而路,黝黑不見盡頭,說是豔陽天,但光線忽明忽暗,渾不見燦爛映照。


    文軒心下疑惑:


    此官道怎地如此荒涼,倒似那鬼塚墳堆一般?


    胯下坐騎卻是明白,昻首悲鳴,無論如何不肯踏入。


    白衣男子自空間飄然降落,伸手在那畜生的眼前一拂,馬匹這才安頓下來,平靜走入了。。。


    ......


    ......


    冥界,薛均戟指直斥:


    “像他姓餘的,身為一殿之首,做此無法無天、蠻橫無理之事,有何麵目審判人間是非!我必要告到天庭法司,以尋求公論!”


    見他的父親再三不語,隻得上前逼問道:


    “難道父親不為小妹擔心麽?小妹的下落至今沒有任何線索,雖然她在人間也是一縷不滅的魂靈,但畢竟人、畜兩道,難道父親不擔心她誤入畜道,備受醃臢之氣麽?!”


    十殿閻君仍是閉目不語,薛均氣憤之極,拂袖而去。出門正撞上前來探望,兼夾打聽薛芩消息的蔣瑜:


    “薛少君,平安歸來就好!可有令妹消息?”


    薛均看見蔣瑜倒是記起一殿的職功能:


    “可否請令尊一現時間軸?那幽冥暗道中,可曾瞧仔細了?”


    “唉。。。”


    蔣瑜一聲歎息:


    “也不知我父為何如此,竟百般推諉不肯驅動時間軸!”


    薛均疑道:


    “查詢失蹤冥界使者,這是令尊的職責所在,為何不肯履行?”


    蔣瑜搖了搖頭,一籌莫展。薛均忽道:


    “你是少君,雖未行掌殿之封印,但使用一殿幽冥力量查看時間軸,貌似可行?”


    蔣瑜思量半響,緩緩點頭,卻道:


    “我稟父澤,自是有權與一殿殿堂溝通,但那時間軸的顯現需要輪迴筆與生死薄啟動,換句話說,必須要崔判護的同意才行。”


    薛均急問道:


    “不知那崔判護意下如何?”


    蔣瑜搖頭歎道:


    “難!他唯我父命是從,不敢輕易做主”。


    薛均隻得破斧沉舟道:


    “那就不必驚動他本人了,你我就借輪迴筆和生死薄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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