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渡過這些日子的,上晚班,早上早早就爬起來,穿上衣服,衝個冷水澡就遊蕩到外麵的街上,有的時候順著馬路一直走下去,有的時候繞著楊蕊她們所在的大學繞圈子,這樣走著,直到太陽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高,直到定的手機鬧鈴響起來,她才迴到店裏上班。

    上白班,下了班她就是坐在網吧裏,什麽都不幹,隻是傻傻的看著電腦,癡癡的看著朝陽的號上線,呆呆的等他的號再下線。太難受了,她就打電話給楊蕊她們,告訴她們“我難受。仿佛很認真的聽著她們的勸解,其實是一隻耳進一隻耳出。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李慈經常這樣告訴自己,接著就是對自己的手背狠狠咬上一口。她害怕一個人的時候,卻大多數都是一個人,陳靜總是說叫她跟著他們兩口子去玩,可是她看著他們如膠似漆一樣,她會更難過啊!楊蕊她們每天都有課,田娜也在忙著考試、打工。

    “喂?俊山,是我。”今天下班比較早,去網吧的路上邊走邊撥通俊山的號碼。

    “嗯……你誰啊?”

    “豬哦你,怎麽還在睡?”他現在的聲音和睡覺時候一樣。

    “我昨天一宿沒睡呢!”他的聲音模糊不清,“你到底誰啊?”

    “我是李慈。”她現在還不能問到俊輝,太快會讓別人聽出來,明明關心還要裝成不經意,唿,累哦!

    “是你啊……有事麽?我現在好困!”

    “你昨天幹什麽去了?怎麽一宿沒睡?”

    “俊輝給人打了,你知道嗎?”

    頓住了,擔憂在眼裏是那麽濃,她還是強壓抑自己,聲音盡量平淡,“哦,怎麽迴事?”

    “不知道,就是別人二十多個人打了他們三個……”

    “二十多個打三個?”口氣裏的急切再也隱藏不住,“到底怎麽迴事?他給打的嚴重嗎?”

    “他明天轉院去天津,我真的特困,讓我睡會……”俊山收了線。

    轉院?不嚴重怎麽會轉院呢?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他不是很乖的幫他爸工作的嗎?為什麽會和別人打架呢?太多的問號讓她大腦呈現了缺氧狀態,眼前一黑,就差點倒在地上,手機掉到地上,她趕忙去撿,再次撥通俊山的號碼。

    “嘟——嘟——嘟——您好,您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該死的俊山!你為什麽這種時候還睡的下去?不哭,她現在不能哭,可淚哪是自己控製的住的?她又去撥海濤的電話,海濤說還不知道這件事,但可以幫她問俊山,半晌後,他告訴她,俊山不接電話也不迴短信,李慈等不及聽他安慰的話,又急著撥通浩浩的號碼,浩浩也不知道,能做的也是先安撫她焦躁的情緒。

    “喂?”楊蕊的聲音傳來,讓她的心稍稍靜下一點。

    “他跟人打架,住院了。”不可以哭了,你聽到了沒?

    “誰?俊輝?沒事嘛,就你拿他當大人,小孩子打架很正常的。”

    “不是!”李慈的聲音變大了點,“俊山說他明天轉院來天津,不嚴重怎麽會轉院?二十多個人打他們三個呀!我……”

    “等等,你先別急……”

    “我不能不急啊,他怎麽會跟別人打架呢?”拿手背狠狠抺一把眼淚。

    “俊山還說什麽了?”楊蕊很冷靜。

    “就隻告訴我他明天轉院來天津,再給他打電話,發短信,他都不理我,他現在在睡覺。”臭俊山,你弟弟住院,你還有心情去睡覺麽?沒人性!

    “好啦,你別擔心了,要是嚴重的話,俊山就不會睡覺去了。”這家夥,腦袋怎麽連帶的越來越鈍了?

    “可是他說要轉院啊……”

    “行了,你別瞎著急了,他明天不是就轉院來了麽?迴頭等俊山睡個差不多了,我再給你問問具體怎麽迴事。你現在在哪?用不用我們過去看看你?”

    “不用了,我在街上。”

    什麽叫心急如焚?就是這樣吧!迴到宿舍,李慈坐立難安,一會掉眼淚,一會罵自己,看得陳靜心裏很不是滋味,拉了她就到了樓下的小花園裏,有點風,坐在長椅上會讓她心靜點,現在是晚上十點多。

    “陳靜……”

    “別這樣看著我!”陳靜搖頭,李慈和她說過他們之間的所有。

    “我擔心。”楊蕊到現在還沒打電話過來。

    “我知道。”陳靜把手放到李慈的胳膊上,好冰!

    “其實他應該沒事!”眼皮垂下去。

    “我想也沒事。”陳靜勾起笑容,從口袋裏拿出幾百塊錢,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手心裏。

    “你……”抬頭看她。

    “你明天去看他,怎麽也得帶點東西吧?”陳靜白她一眼,“他的父母肯在,你空著手去多不好。”

    “謝謝”兩個字李慈說不出來了,將感激全放進眼神裏,和心裏……

    昨天晚上快十一點,李慈等到楊蕊電話,和她說朝陽今天早上七點會到環湖醫院,她找出一套衣服留著明天穿,把其餘的都洗掉,再把宿舍裏的鍋碗涮得幹幹淨淨,然後去店裏幫他們晚班的忙,兩點下班後,她在電視機前一直坐到早上五點。

    衝了個冷水澡,她換上衣服,那是她正式和朝陽提分手時裝的一套,綠色和黑色相間的橫條抺袖上衣,胸口位置有個很可愛的卡通圖案,還有一條黑色緊身七分褲,下麵隨便穿了雙涼托。坐上車,不時地去看手機上的時間,生怕錯過接他。

    她到環湖醫院門口時,還不到六點半。無論什麽時候,醫院都有人,來來迴迴就診的,來來迴迴探病的,雪一樣的白色讓她覺的恐懼。她跑到服務台去問今天有沒有個叫金俊輝的轉院的?服務台的小姐微笑地告訴她沒有。她又跑到住院部,各科門診,大家給她的答案都一樣。

    也許是時間還太早。她對自己說,看看手機上的表,才剛七點,她站到醫院閉門口,仔細盯著每輛進來的車,盯著車上下來的人,遇到包著頭和腳的,她的心會跟著抽痛一下。

    八點,沒來!

    九點,沒來!

    十點,還沒來!

    或許她該迴勝芳,當麵問問俊山,或者直接去勝芳的醫院問問,腳有點麻了,動起來的時候象踩不到東西一樣,她看了下左邊,又看了下右邊,她……忘了坐車來的站牌在哪了!算了,接著等,等到中午還沒見著他,就直接打車到勝芳!主意下定,她去旁邊的電話停買了張手機衝值卡,她的手機昨天晚上停機了。

    又過了一會,李慈決定再進醫院看看,進了主樓,走廊上一個背影是那麽熟悉,纖細而修長的背影!粉色的寬大t恤和她現在箱裏珍藏的一樣,雪白的休閑褲和休閑涼托是他生日那天穿過的……

    他——好好的站著!嘴上咧開大大的笑容,就在這一刻,背對著她的人——扭過頭來!

    朝陽冷冷的表情裏有掩不住的吃驚,他們對望著,直到李慈走向他……

    你怎麽來了?”朝陽的口氣很冷淡,眼神裏也有著她不熟悉的疏遠。

    “你看上去挺好的。”走近他,認真的看著這張久未見麵的臉,她強迫自己笑,“我還以為你給人家打的要抬著進來呢!”她想拿這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他除了胳膊上有幾塊於青和擦傷外,其它的地方都好象沒壞!

    要是以前,他會指著她的頭說:你這個小壞蛋!可是現在他沒有,隻是看著她。

    “俊輝,這是誰啊?”旁邊走來一位差不多四十來歲的女人,個子不高,穿的是一套白色的比較休閑的衣服,她長的慈眉善目的,很親切的樣子。

    “我網上認的……姐!”朝陽迴答說,頭轉開,不再看她。

    “哦,你就是俊輝常起來的丫頭啊,我是俊輝的媽,你怎麽有時間過來了?”朝陽的母親很熱絡,和朝陽形成強烈的對比。“我聽說他今天轉院來天津。”她又看到一個高個子瘦瘦的三十多歲的女人走過來,穿的也是白色的衣服,自稱是朝陽的老姨。

    “你怎麽知道我們來環湖?俊山告訴你的吧!早上我們都打算不來這家醫院了,後來聽別人說這家好才來的,他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給他仔細查查。”

    李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能笑了。

    “你不用上班嗎?”朝陽突然看向她,隻是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今天休班。”事實上是請了一天假。

    “你迴去吧,人你也看到了,我沒事。”再次把頭轉開。

    “俊輝你這怎麽說話呢?這孩子!”可見朝陽的母親又他是又寵又愛,責怪的時候都是寵溺的口氣。

    “沒事。”李慈還是笑著,是她自己活該!

    “你迴去吧,我們呆不了一會兒就走。”口氣始終的冷而硬。

    “嗯,那我走了。”眼裏有著一閃而過的受傷,她對在場的另兩個人笑著道別。

    “你這孩子怎麽對人家說話那麽難聽呢?”

    李慈聽見身後朝陽的母親這麽說,直到她出了大門口,他也沒有迴話。

    真的就這樣迴去嗎?不!好不容易見到他,就被他的冷言冷語擊跑了嗎?她不要!進了醫院的小賣部,李慈買了點飲料,重新進了醫院主樓,再看見她時,朝陽的表情是再一次的振驚。

    “嬸,反正我迴去也沒事做,多陪你們會兒吧。”她嘴上的笑,是的意的笑,因為她讓他出乎意料了,這笑隻有他們兩個人看的出來意思。

    “你還買水幹嘛?我們有水。”俊輝的媽媽怪道,她身邊多了個男的,差不多也四十來歲,也是不高,穿了件棕褐色的上衣和黑色的長褲。

    “我以為你們沒呢。”她是真的不懂怎麽說客套話,手下意示的摸摸頭發,她現在的頭發又長長了,不知道他發現沒。

    “俊輝,你和你姐好好聊聊,我和你叔還有你小姨去門診那看一下。”

    三個人走後,他們之間是沉默,誰都沒有開口,這種沉默讓她有點不能唿息。

    “我……嘿嘿,剛才給為那個男的是你爸爸。”

    “他才不是。”隻是打他那些人中一個人的父親。

    “哦。”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去檢查。”他轉身,也向門診的方向走去。

    你真是豬!如果不是在醫院,李慈會抽上自己一把掌。他剛才的態度表明不會搭理她了。李慈走到服務台,和服務小姐要了紙和筆,趴在服務台想寫點什麽,卻不知該怎麽寫?寫她思他欲狂嗎?聽著象犯賤哦,是她不要他的!她無耐地垮下雙肩,手中的紙給人抽走,一抬頭,是朝陽!

    “你在幹嘛?”他皺眉,把手中的紙團成團,扔進紙簍。

    “我想你既然不想和我說話,我不如留個紙條迴去好了。”他的動作又讓她想起以前。

    他沒說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她跟過去,也看著外麵。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良久,他問,聲音裏有絲溫柔。

    內心給小小的撞擊了下,他還會關心她!“玩嘍。”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點。

    “你還想玩到什麽時候?”歎口氣。

    “我覺的我這輩子就隻有玩了。”她的確不知道自己該去追尋什麽,金錢嗎?她不看重!事業嗎?人人都知道她是垃圾!愛情嗎?有他這一段就夠了!

    “隨便你吧。”她早就己經不再聽他的話了。

    “你……為什麽打架?”和她有關係嗎?如果有,她會很開心,也會很自責。

    “你說呢?”扭頭看她。

    “不是因為我吧?”她幹笑,怕聽到“是”,又怕聽到“不是”。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他應該生氣了,口氣臭臭的把頭兩次投向窗外……

    這一刻,李慈才覺的朝陽有點象小孩子,他的母親很寵他,他的老姨給他買了酸奶和薯片之類的東西,他安靜的坐在走廊長椅上吃東西,樣子很可愛。他的母親問她的年齡,她想了一下,最後還是老實答了出來,她……好老嗬!可她以前還總在朝陽麵前做小孩子。

    “給你姐點兒吃。”朝陽的母親這句話說的有點好笑。

    “不用了,嬸,我不吃。”有點尷尬的拒絕朝陽送過來的東西。

    “你什麽時候迴去?”他又在趕人了,口氣和先前一個樣。

    “等你結果出來吧。”最好永遠別出來!她在心底偷偷補上一句。

    “你要不迴去吧,我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把東西放到一邊,他沒什麽胃口再吃。

    “反正我迴去也沒事做。”為什麽不再看她了呢?是討厭她了吧?

    “那你就等著吧。”不想再插話,他聽著媽媽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你家裏就你一個孩子嗎?”

    “還有個弟弟。”

    “你現在有對象了嗎?”

    “還沒。”朝陽……不算了吧?

    “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呢?”

    “咖啡廳的服務員。”說完,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老一輩兒的人對“服務員”這個詞過敏。

    這時候,俊輝的老姨和先前那個男的走過來,隻聽她說:“迴去吧,醫生說結果的過幾天才出來。”

    眼裏有掩不住的失落,他們要走了!

    “那我們就隻能先迴去了。”朝陽的母親笑著對李慈說。

    “嗯。”腦子裏很快閃過一個念頭,她抓住,“嬸,這樣吧,你們過幾天不用來了,我幫他拿報告,反正我過兩天還休班,我給你們送去好了。”那樣,她就還能再見到朝陽,嘿嘿。象隻餓極了的貓突然嚐到了口魚的味道。

    “不用了,那多麻煩。”

    哎,你這個笨蛋!你可以說不麻煩啊!可她不會說。

    他們動身準備走了,她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你怎麽迴去?”他迴過頭,猛地對她來了一句。

    “坐車,就是忘了站牌在哪了。”她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你就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到。”

    這個……她也知道啊!

    朝陽走後的第三天,楊蕊他們放暑假迴家了,她在網上碰見他,他告訴她——他有對象了,是他的一個網友,兩個人現在很好。

    有對象了麽?她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話,反正心上又多了個洞洞是真的,她走進一家麵館吃了一大碗拉麵,又跑到一家蛋糕房買了兩斤蛋糕,一路走著一路吃,吃完又進了一家小超市,買了幾個麵包,邊走邊啃,最後臨進宿舍前她又進“家樂福”超市買了兩大包薩箕瑪、一大包蛋黃派、一大包巧克力威化餅和一大包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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