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薑小圓,他從小就和表哥關係好,所以他一直知道,表哥有一個暗戀的女孩子,但是那個女孩子膽子很小很小,像是一隻怕生的牆角生物,敏感又安靜。


    陳明宇不知道為什麽陳修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從來都不出現在她麵前,而是選擇了最迂迴的辦法去接近她。


    像是守護著一棵小小的樹苗一樣,在黑暗中安靜地守候著她慢慢地長大,就在這個房間裏麵,安靜地注視著這個小姑娘,從春夏到秋冬。


    薑小圓看著那些畫的時候,還有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對於她來說,「陳修」這個人更像是一個符號,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隻知道他的存在,知道劇情的走向,所以從她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就拚命地躲著這個符號,仿佛躲著他,就不用過被劇情限製的人生。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符號有一天會脫離劇情,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麵前。


    他畫了很多很多的畫,有些上色了,有些沒有上色,主角永遠都隻有一個人。


    薑小圓還看到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的畫上麵就多了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戰士,那是她在遊戲裏麵的形象,算算時間,就是她找到成宿這個代打差不多。


    大概是這些畫讓她迴憶了起來很久之前……她從小就很少有朋友,很多時候沒有人吐槽沒有人分享,她就下意識地想和她的代打小哥聊天,他有時候會說一兩句話,有時候就安靜地聽著她吐苦水,從來不抱怨。她一直覺得代打小哥脾氣很好又能夠忍受她的嘀嘀咕咕,所以一直很珍惜他這個絕世好代打。


    就像是在這漫長的孤獨歲月裏麵,有一個能夠傾訴的好朋友,這日子就不會太難過一樣。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努力地躲著那個叫做「陳修」的符號的時候,他就一直坐在窗前,沉默地注視著她,把畫裏的小姑娘從短髮畫到長發,是從春天畫到冬天。


    他並不是故事裏麵的大魔王,會抓走公主的惡龍,其實早早就收起來了自己的爪牙,是在黑暗裏麵小心翼翼地守候著公主的溫柔怪獸。


    離開的時候,薑小圓蹲在院子裏的地上,撿起來了沒有到時間,卻突然間落了一地的梧桐葉子,她心裏麵堵得慌,好一會兒才問陳明宇,「我可以去看看他麽?」


    陳明宇點了點頭。


    因為陳修是私生子,離開的時候又太年輕,所以沒有舉行葬禮就匆匆地下葬了。等到他們到達了墓園的時候,已經下起來了小雨,陳明宇把傘遞給她,「你去看他的話,我就不送了,他應該不想別人打擾。如果見到你的話,他應該會很開心的。」


    薑小圓撐著傘踩著墓園的青石板,走到了最裏麵的一座墓前。她看見了照片上的男孩子,分明就是秋秋的樣子,隻不過就是青澀了不少。


    她把剛剛撿起來的梧桐葉子放在了他的墓前,認認真真地擺了好一會兒,擺成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她坐在了墓碑對麵,像是對著一個多年的好朋友那樣絮絮叨叨,其實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了很久了,在過去的很長時間裏,她一直都是像現在這裏,絮絮叨叨地和他念叨著生活的瑣事。


    「我給你的紅包你都沒有收,早知道,我就給你漲價了,這麽多年一直給你幾塊錢,我真的是太摳門了……」


    「你給我發的消息我收到了,我給你迴的消息,你有沒有看到?」


    ……


    可是說著說著,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一點哽咽了起來。


    其實他到底不是秋秋,隻是介於陌生人和朋友之間的一個存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雨聲遮蓋了她的哽咽,把眼前的落葉愛心也淋濕了。


    她哭著哭著,眼前就突然間多了一張紙巾。


    她淚眼朦朧地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下一秒就抱住了他的腰,「秋秋……」


    「你看到了啊。」陳秋擦了擦她眼底的眼淚,溫聲道,「不哭了,我不是還在麽?」


    她抽噎道,「可是他……」


    他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發頂,「他隻是一個碎片而已。」


    「碎片?」


    「嗯,碎片,碎片的身體壽命都非常短。」


    她抱著他,心中的難受終於好過了一點,空空落落的心底,終於沒有那麽悶悶的了。


    她慢慢地想起來了,在遠遠的世界裏,他的身體就很不好,經常住院;她也記得元宵告訴過他,在他的世界裏的秋秋因為加百列的心髒輻射的緣故,也壽命不長……


    她有點害怕地抱住了他的腰,抱得很緊很緊,「那你這具身體呢?壽命也很短麽?」


    他失笑,「不會的,這具身體的壽命……很長很長,長到可以陪你變成老太婆。」


    她抬頭問他,「真的麽?」


    「真的,別難過了。」


    她想起來了那個房間的屋頂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有一種特別、特別心疼的感覺,她忍不住又開始抽泣了,「碎片……都是來找我的麽?」


    「嗯。」


    「如果找不到我呢?」


    陳秋嘆息了一聲,捏住了她的臉,掐了掐她,「現在不是找到了麽?」


    她破涕為笑,「是啊,秋秋你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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