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微微與林琛走後不久,程吉的地下室來了新的客人。


    身穿西服的男人彬彬有禮,“程先生,車已經備好了,這些箱子需要我們幫您搬上車嗎?”


    程吉歎了口氣,“你們家老頭要不要這麽心急?還特意派人來送我。”


    男人沉默片刻,迴道:“程先生,是太太讓我們來送您。”


    程吉:“……”


    他抓了抓一頭亂發,苦笑:“她是故意想氣死我吧。”


    “程先生,這些箱子……”


    “搬吧。”程吉看了眼亂糟糟的地下室,“全搬走吧。”


    他沒什麽行李,換洗衣服就那麽三五件,洗漱用品大部分是一次性的,唯有顏料畫材占據了大部分空間,也占據了他大部分人生。


    所有東西搬上車,裝不下的已經提前打包寄走,程吉坐進車裏,唿出一口氣。


    ——又要上路了。


    他似乎一直都在路上。


    這次在青江呆了半年,算是時間最長的一次。


    整整半年,那個女人一直不肯見他。


    其實他跟鹿微微說的話是真的,他隻是想見她一麵,沒別的。


    可就算如此,那個女人也不肯見他。


    他脾氣不好,跟她強上了,在網上大放厥詞,說盡狠話,不惜鬧上法庭,像個小醜使出渾身力氣隻為博取觀眾的注意力。


    官司能不能打贏,不重要。


    賠償多少錢,他也不在乎。


    隻要見到她,他就達到目的了。


    人這輩子,總會有些執念,他的執念就是見她——看清她的眉眼,記住她的表情,連同氣息、感覺、刹那間情緒的波動,全部印在心底。


    ……


    夜景繁華,青江兩岸燈火輝煌。


    汽車路經青江大橋,程吉將車緩緩停在路旁,而後下車,點了一支煙。


    送他的車輛也停下來,“程先生?”


    程吉衝對方擺擺手,“不急,等我抽完這根煙。”


    說完又想笑,那個女人特意安排這些人來送他,也不知安了什麽心。


    是迫不及待想要把他趕出青江,還是害怕她那位更年期的丈夫再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無所謂了。


    反正,全都已經結束了。


    程吉望著恢宏壯觀的大橋,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當時她哭得很絕望。


    衝過來撕他的畫時,卻很兇悍。


    後來兩人在車裏荒唐,她忍著疼,一邊哭一邊罵:“既然他那麽想要,我就毀了它!我就毀了它!”


    她意氣用事的,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路邊的流浪畫家。


    那麽青澀的身體,那麽苦澀的眼淚……


    也許是快感刺激大腦,又或者是夜色太過迷離,程吉在感受到她的絕望、兇悍、脆弱之後,覺得這個夢異常妖嬈,豔|情。


    ……等到夢醒了,陽光照進車裏,她睡眼惺忪的抬起上半身,望向車窗外。


    這個畫麵在程吉的腦中定格。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遊移,觀察,並思忖她的反應。


    是懊悔,還是崩潰?或者再一次衝向大橋圍欄想要自殺?


    結果全都沒有。


    她迷茫的看著他,聲音很輕——


    “喂,你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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