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沒料到祝夏會這麽說,震驚不已地看著她。半晌,期期艾艾道:“說到底,你還是仗著宋家的勢力。”


    “不然你在倫敦怎麽敢拿酒瓶砸商先生。”


    “這個世道光有本事是不夠的。你如果沒有背景,得罪商先生,怕是都混不下去。”


    祝夏砸了商洵還完好無損,對某些人來說非常不可思議。


    “我砸商洵的時候,他不知道我和宋家有關係。”祝夏慢條斯理飲了口酒,“你若是比商洵還不要命,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他也會放過你。”


    孤注一擲用得好,叫魄力;用不好,叫魯莽、叫愚蠢。


    祝夏站在權勢裏,清醒又理智。她不會把階級想象的太好,更不會依附它。


    低位者和高位者都是人,是人就有弱點。


    人與人不適合相處,大多數原因是三觀不合、無法溝通。


    階層差異,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眼界差異、認知差異。


    但並不絕對。


    祝夏目光緩緩落向周茉臉上,不露聲色道:“我和宋家都能和平相處二十年,跟賀家想必也沒什麽問題。”


    “不可能!宋家有愧於你,賀家可沒有!”周茉下意識反駁。


    “你是說你父親的事情嗎?”祝夏眸光劃過一絲鋒芒,“豆腐渣建築工程是你父親負責的,對不起那7條命的人是你父親,關宋家什麽事。”


    “你胡說!我父親他…他……”周茉腦子閃過一道驚雷,瞬間迴神過來,祝夏在套她話!


    “你父親怎麽了?為什麽不繼續說。”祝夏話語輕描淡寫,氣場卻迫人。


    周茉頓覺唿吸不暢,心髒猛跳,她難以置信看著祝夏。


    父親負責的建築工程,驗收完畢後投入使用,沒多久卻發生大樓坍塌事故,害死7條命。


    祝夏如果不是被她母親牢牢護在懷裏,也會在那場災難裏丟了性命。


    周茉不是是非不分的女孩子。她知曉父親做了錯事,害死很多無辜的人。


    但她也恨祝夏,如果沒有祝夏,她父親就不會入獄,她們家就不會破產。


    人對人的感情是複雜的。


    良久之後,周茉重新拾起笑容,說:“我父親很好,謝謝關心。”


    祝夏皺了下眉。


    “祝你和宋總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周茉說完,便轉身離去。裙擺飄起像是蘆葦蕩漾,極輕極縹緲。


    祝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低頭撥了個電話。


    “怎麽樣?”


    “嘴很嚴。”那頭苦惱道。


    “周茉是個突破口。”祝夏垂下眼簾,盯著一株垂墜的梅花,“從這方麵下手。”


    “周茉?她知道?”


    “知道一部分,但不多。”


    “行,等我消息。你答應我的……”


    “記得。明年的城北項目。”祝夏說。


    “借你福氣。”裴玨溫笑道。


    城北項目內部機密不清楚,但牽線搭橋,她可以。


    比起威脅,祝夏更喜歡合作。互利互惠,實現雙贏。


    ……


    祝夏懶得交際了,她走在長廊上,想找公關專員拿房卡,到客房休息一會兒。


    她低頭搗鼓手機,屏幕驀然彈出一條訊息。


    是賀連洲給她發了定位。


    祝夏不明所以點進去,瞧清楚後,瞳孔一縮。


    地點是她所在的酒店。


    她立即給他打電話。


    “賀連洲,你……”祝夏輕聲說。


    “宴會結束了?”男人嗓音沉穩,與幽寂長廊上似有若無伴隨著迴音。


    “還沒有。”祝夏一邊通話,一邊繼續往前走。


    話沒說完,過轉角的時候,迎麵撞上一道黑影,她往後仰想躲開,卻被一隻大手握住腰身往他那邊帶。


    男人垂首,頭顱埋進她脖頸深處,右手手掌滑至她腰上,左手還擎著手機通話:


    “什麽時候結束。”


    現實裏真切的聲音和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完全貼合。祝夏喉嚨忽然變得幹澀,她承受著他的重量,少許才開口:“你怎麽來了?”


    老是神出鬼沒,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想見你我自然會來。”他說。


    男人衣上還沾染著霜雪,冷意蔓延,祝夏不由瑟縮一下。


    “你剛下飛機嗎?”


    賀連洲“嗯”了聲,側下臉,臉頰貼著她柔軟的臉,貪婪地汲取她的溫暖和氣息。


    祝夏臉上一涼,登時攥緊了手裏的手機。


    “你滿身風雪都沾我身上了。”


    他臉依舊貼著她的,問:“現在走,還是等一會兒。”


    “現在走和一會兒走有區別嗎?”


    “現在走,我們一起走;等一會兒走,我把你扛走。”男人親了下她鼻尖,薄唇也是冰冷的。


    祝夏望著他,說:“那等一會兒吧。”


    聞言,賀連洲黑眸倏然一沉,直勾勾盯著她,他的眼神侵略性太強,像是在考慮如何一口吞沒。


    祝夏趁機推開他,伸手抓住他的手指,邊往外走邊問:


    “你的車在門口,還是在停車場?開車的是蔡叔嗎?你怎麽穿那麽少,不怕冷嗎……”


    車子停在酒店旋轉門外,夜幕還在飄著鵝毛大雪,晚風雜夾著雪花襲來,冷得發抖。


    侍者把祝夏的大衣和圍巾遞過來,賀連洲長臂接過,叫她抻手給她穿上毛呢大衣,又一圈圈給她圍好圍巾。


    “你真的不冷嗎?”祝夏被裹得嚴嚴實實,像縮進了溫暖的氣泡裏。她看著他身上單薄的兩件衣服,襯衫外麵就隻有一件墨色風衣。


    “嗯。”賀連洲單手撐著一柄黑傘,另一手臂摟住她的肩膀,將人擁入懷,往車子走。


    祝夏捉住他搭在她肩膀的手,問:“我還沒跟爺爺說解除婚約的事情,你怪我磨蹭嗎?”


    雪花砸在傘麵響起的噗噗聲音傳不到二樓,畫麵卻清晰可見。


    她在他懷裏抬起頭來看他,動作親密、神色輕鬆,沒有絲毫的反感和不悅。像極了陷入熱戀的女孩子。


    宋成煜冷眸洇著戾氣,一瞬不瞬看著酒店門前相擁的身影,大雪漫天,白霧蒙蒙,卻能讓人一眼瞧出來他們彼此珍視。


    那輛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於京夜雪天。


    宋成煜素來冷傲,此刻眼眶卻隱隱泛紅。


    原來被拋棄的人,自始至終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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