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語調平靜,可深黑的墨瞳緊緊盯著她。


    那雙眸子仿佛淬著烈焰,若有星點罅隙,它就會跳出來,將她焚燒殆盡。


    祝夏眼波流轉,沉默地看了他數秒,正欲啟唇說話,男人手臂驟地箍緊她腰身,霍然用力往上提,祝夏被迫與他平視。


    緊接著,一道力量拉扯她的睡衣,露出雪白細嫩的肩膀,祝夏還沒反應過來,賀連洲已經咬住她肩膀。


    祝夏鼻腔不禁痛唿哼了聲,像一隻掉入陷阱的麋鹿。


    她下意識要推開,然而他已經鬆嘴,腦袋埋在她頸側。


    他聲音低啞:“你還真是……”


    祝夏沒聽出來賀連洲要表達的意思。她跟他說過很多次她不會跟他結婚,而賀老爺子和蔣綺芸肯定不會同意他孑然一身。


    他了解她,清楚她的決心有多麽堅定。


    分手的決心、不複合的決心。


    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鐵石心腸。


    祝夏不是愛情至上主義者。


    親情、救命之恩、養育之恩……這些遠比男女間的荷爾蒙重要。


    可她是自私的。隻要他不知道她和宋成煜的婚約關係,他們擁有的那段往事依舊是純粹的。


    緘默須臾。


    祝夏闔上眼,輕聲述說:“你要是受不了我,見完pean我們就不要再見麵了。”


    賀連洲第一次那麽被動。


    她不會主動告訴他,還不能查她。


    他何曾被人牽著走過,又何曾有過顧忌。


    隻有祝夏……也隻能是她。


    祝夏想推開賀連洲,翻身遠離他,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兩具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合,連著曲線都能一一感知到。


    沉重的擁抱讓祝夏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放開我!”


    賀連洲紋絲不動,灼熱的唿吸沿著側脖溜下去,她的身體隨之顫栗。


    “賀連洲!”


    男人毫無反應,頸側相貼的肌膚燙得跟火燒似的,祝夏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掙紮著去摸他額頭。


    燙得要命。


    不用對比她的溫度,也能知道發高燒了。


    祝夏艱難地推開他,手肘撐著床正要去開燈,賀連洲突然伸臂,猛地把她扯入懷裏。


    “你發燒了,我給你量下體溫,拿點藥。”祝夏語氣放柔了點,“你先放開我。”


    他沒鬆。


    “賀連洲……”祝夏歎了口氣。她揚起臉來,也顧不得病菌傳染,雙手捧著他的臉,覆上他的嘴唇。


    女孩子的吻很輕很柔軟,賀連洲掀起眼簾,溜進她唇縫,反客為主掠奪她的氧氣,大抵是意識到自己在生病,很快又退出來。


    祝夏唿吸急促,喘了喘,威脅道:“你再不鬆開我,我就繼續親你,到時候我們兩個就一起發燒死掉好了。”


    賀連洲不由自主笑了。


    察覺到他卸掉力氣,祝夏從他懷裏鑽出來,摁了下唿叫鈴,麻煩空乘把藥箱送過來。


    不多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來的並不是空乘,而是蔡叔。蔡叔把藥箱遞給祝夏,眼神有點擔憂,看來是猜到是賀連洲出了狀況。


    “他發燒了。最近是不是沒怎麽休息?”祝夏說。


    蔡叔點頭,說少爺幾乎不生病,情況怎麽樣。


    平時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的確很讓人擔心。


    祝夏思忖道:“應該是高燒。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了。有祝醫生在,我們放心。”蔡叔拒絕,臉上還是遮不住的憂愁。


    對方拒絕了,祝夏不勉強,她沒再聊,關上門走到床邊,把藥箱擺在床頭,想著取出手套戴上……忽然記起他說他過敏來著,雖然覺得大概率是騙人的,但她還是沒戴。


    祝夏拿體溫計在賀連洲額頭測了下。


    40c。高燒了。


    她調了下空調溫度,走到沙發前拎一瓶水,又從藥箱拿退燒藥,叫了他幾聲:“吃顆退燒藥吧。”


    男人像是被定住,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連唿吸的起伏都沒有……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祝夏不是沒有見過賀連洲隱藏的另一麵。打打殺殺,危機四伏。


    作為賀家的長孫,擁有的榮譽和付出的血肉代價成正比。


    ……憐惜嗎?並沒有。


    有很多自以為是的人,打感情牌說隻有我懂你的苦楚……這對上流圈來說可笑至極。


    高位者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憐憫。


    ……賀連洲需要什麽呢?他好像什麽都不缺,權勢財富地位名聲女人……男人所趨之若鶩的,他信手拈來。


    祝夏算是在名利場長大,她自詡能摸清權力者的動機,唯獨不懂賀連洲。


    她隻知道,沒有長久擁有過的東西,失去了也稱不上痛不欲生。


    思緒迴籠,祝夏迅速眨了眨眼,爬上床,把賀連洲扶起來,喂他吃退燒藥。她也感到口渴,喝了一點水,趴在他旁邊,看著他。他眉頭緊鎖,額頭冒出些汗來。


    祝夏伸食指戳了戳他臉頰,忍不住笑起來……真荒唐,他生病了,她竟然還能幸災樂禍笑出來。


    片刻,祝夏去洗漱間打熱水給賀連洲擦麵。


    每隔半小時,她就給他測量一次體溫,待溫度降到37.8c,她伸出手,指腹按著他脖側,看計時器測量脈搏,確保生命特征正常後祝夏才睡去。


    清晨,賀連洲醒來,映入眼簾的是趴著熟睡的她,深黑瞳仁倒映著她麵容,白淨又恬靜的側臉,估計是累了,幾縷發絲黏在臉頰上。


    她一手枕著臉,另一手放在他手掌,指腹壓著掌心那道凸起來的疤痕。


    賀連洲撩起祝夏的頭發,將她輕輕翻了個身,用力收緊手臂,把人攬入懷裏。


    “你還真是……”


    他屈指刮了下她鼻子,嘴角翹起若有似無的弧度。開口,聲音低而輕,伴著初醒的沙啞。


    “一點希望也不給我。”


    *


    飛機抵達目的地。


    慕尼黑下著大雪,天空雪花簌簌飛舞,看起來像是綴在空中的白色花朵。


    醒來後,祝夏給賀連洲反複測量體溫,均是正常體溫,她舒口長氣。


    蔡叔過來詢問情況,不用祝夏細說,他看見賀連洲好的不能再好的臉色一刹那,提起的心迴歸原位。


    下了飛機,坐進邁巴赫後座。


    車子隔音好,一進去,外麵所有聲響都瞬間消匿。


    祝夏昨晚沒怎麽睡,腦子還是混沌的。但鬧掰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她兜上羽絨服帽子,裹緊自己坐得離賀連洲遠遠的。


    擋板沒上升,祝夏看著駕駛座的蔡叔,禮貌道:“蔡叔,麻煩您送我到pean的別墅。”


    不跟少爺一塊住?


    蔡叔雙手穿戴手套扶著方向盤,聞聲,飛速從後視鏡掃了眼氛圍微妙的兩人。


    早上不是還挺好的嗎?你關心我退燒沒有,我關心你餓不餓……怎麽下個飛機就冷戰了?


    難不成被慕尼黑的冰雪天地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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